第299章
曹小娘子排在最前头，自然看到里头忙碌一宿的样子，她有些不安：“我是不是来太早打扰你们了？”
眼前那小姑娘浮现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哪儿的话！能接待您这样的贵客是红楼的荣幸！抱歉让您在寒风中等待许久，您稍等，我马上为您发放入场券。”
不错。
这笑容标准、说话周到，让人觉得从里到外的妥帖，这是红楼的风格！
张春花手脚麻利，将一张纸撕成两半，曹小娘子便看到桌子上摆放着厚厚一沓黄纸，上面画着各种简易图案，她拿着这半条纸张，又听那小姑娘笑着解释道：“这是入场券，每一张纸条上都有图案和数字，一分为二，明日您来红楼后先报数字，再拿给我验券即可。”
“这倒是个好法子！”曹小娘子将那张券小心叠放好，“又简单又能防止别人冒充。”
“您可得收好，若有遗失概不负责。”
风铃一摇，便是下一位。
曹小娘子只能退到一边，她瞧着红楼今日刚开门，门前便聚集了这许多人，若非下雨天她睡不着，便想着提前来排队，说不准还抢不到这入场券呢！
曹小娘子自然是认得字的，她看一眼红楼门口摆出来的招牌。
“芝兰同气，四海姊妹共长安。”
“荆钗连袂，一方风雨一方晴。”
“愿天下峨眉相携以月，相照于灯，蓬山无远，皆为故庭。”
曹小娘子忍不住称赞：“好诗！好词！”
旁边那几个排队的妇人闻言忍不住凑上来，“大妹子，这上面写的啥？你大声给咱们念念！”
曹小娘子又念了一遍，见众人云里雾里，便笑着解释道：“芝兰同气，是说天下女子都是姐妹，我们要团结同心。不管贫穷富贵，女子们都该破除隔阂，互帮互助，亲如近邻。”
张春花闻言立刻跟上，小姑娘朝气足，声音响，“我家掌柜听说春日楼挣女客的钱，还侮辱女客，便十分生气。她说女子在天地间存活本就不易，合该互帮互助亲如姐妹才是！”
张春花顺势操起桌上的木棒敲得砰砰响，“所以我们东家说，要在播州城里刮起一阵过妇女节的风潮！明个儿城里凡是门口挂着‘妇女节’牌子的商铺，店内商品一律五折！”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还有序排队的小娘子们闻言立刻开始躁动，“竟然是真的？难怪我刚才从南城那边过来就看到那胭脂铺子挂起了红绸，还说什么过妇女节打折？让我明天一定去店里照顾生意！”
“这位妹子，你说的是真的？只要挂了牌子的都打折？”
“妇女节？是专门为咱们妇人定的节日？哎哟，怎么还冒出个节日来？”
“那好，明天听完红楼这新戏，下午就逛街去！对了，其他店里打五折，红楼是不是也打五折？”
当下有人立刻反驳：“红楼不打折！只免费听戏！大家可别听错了！也别乱传！”
“哎哟，那明儿个咱岂不是跟妇人太太们坐一起听戏？”
若真能见着官太太们，这红楼倒也值得一去。
曹小娘子是进过红楼的，因此她便纳闷：二楼那点场子怎么坐得下五百个人！
没曾想，二楼还真坐得下！
次日曹小娘子饶过一楼曲径，走过熟悉的接待处，再上二楼，曹小娘子险些没叫出声来！
二楼下的庭院三面墙全部被拆，一张张条凳被码得整整齐齐，乌泱泱的人头攒动，竟比春日楼那一日还要热闹。
可是，这许多人却丝毫不显杂乱。
官太太们是红楼会员，有专人引导至二楼台阶沙发座椅处，验券的娘子们则坐条凳。四面都是人头，着鹅黄色工服的女工们灵巧穿梭期间，虽有吵嚷，却算是安静。
“三排四十六号，曹小娘子…您的座位在这里！”
着粉色工服的是红楼临时招聘的女工，她们只帮忙跑腿和做一些杂事，据说各个嘴甜又勤快，笑容比蜜汁儿还要甜。
而罗娘子卡着时间，一上二楼便被一对一的接待员引到专属位置的沙发上入座，这一瞧，前后左右竟都是熟人。罗娘子将身体完全贴合沙发弧度，发出舒服的喟叹，“还是红楼舒服！那春日楼根本没法跟红楼相提并论！”
旁边的夫人立刻搭上话，“你还去春日楼啦？哎哟，我可从没去过。我家丫鬟倒是去了一回，回来说那地方都是一些泥腿子，满屋子穷酸味，奶茶更是寡淡无味，根本连给红楼提鞋都不配！”
第417章双标
“哎哟，王夫人，话可不能这样说。你没看见红楼门前立着那牌子吗？芝兰同气，四海姊妹共长安！这天下女人哪个不是女儿，哪个不是妻子？都是一家子姐妹，可别彼此糟践了。”
“就是！也难为温掌柜脑子活，竟然还想能出个妇女节来。听说今儿个全城好多铺子都搞五折活动，咱待会也约着去逛逛。”
“我那婆母出门前就交代我别玩太晚。话说回来，今儿个温掌柜说要排新戏？那出《真假千金》我都听腻了，外头茶楼也在讲，起初我还同情那真千金，后面越听越气，那真千金简直就是个受气包！每天就知道等着相公来救她，自己半点手段也没有！”
罗娘子笑道：“这女人软弱些才惹夫君疼爱嘛。若世间女子各个要强蛮横，男子们岂非脸上无光？”
“难道男子的脸面需要女子的柔弱来成全？依我看，那也不是真正的男儿。”
“哟，说戏呢，咱两吵什么？来来来，请你喝一杯酸梅汤去去火。”
“不喝奶茶？”
“自从春日楼奶茶出事后，谁还喝奶茶？而且温小娘子说最近牛乳价格上涨，红楼未来十天半个月都没奶茶！行啦，少饮奶茶，那家伙事喝了晚上总睡不着！”
两闺中密友瞬间又和好，笑嘻嘻的讨论喝酸梅汤还是绿豆饮。
作为一名优秀的销售，必须拥有洞察客户需求变化的敏锐。
当温婉第三次听到有人抱怨女主角懦弱无能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女权主义的觉醒。
娘道文看腻了？
那就先上一波伪大女主文！
于是，写娘道文正上头的郑童生中道改路，在温婉的威逼利诱之下写出了一篇大女主文。
这个故事讲的是卫家二姐嫁入一武将家，成亲当夜，男主便奉旨出征，一去便是五年。女主劳心劳力操持家里，甚至不惜用嫁妆贴补婆家。男主回来时却带回一怀孕女子并娶她做平妻，曾经尽心伺候的公婆也帮着儿子掩护，逼着女主认下这门亲事。
女主一怒之下和前夫和离，并拿起武器奔赴战场。
嘿，是的，女主有无数多个马甲，比如是战神传人、神医传人、自己也是某个豪门世家的千金，靠着这些金手指在战场上大开杀戒，甚至吸引前夫哥爱上她。最后两个人握手言和，破镜重圆。
“可是…”郑童生写话本子的时候表示很不解，“如果这卫女郎这般厉害，为什么还会沦落到被公婆两个目不识丁的人拿捏？”
“而且，她既然是豪门世家千金，为什么娘家人任凭她被欺辱？”
“最后，我觉得…卫家女郎是战神传人、神医传人、机关大能传人、阵法大师传人，这件事本身就不符合逻辑。她拥有无数个尊贵身份，也就是掌柜所说的金手指，还得一层一层在男主面前揭开身份…哦…不…掉马甲，这核心不还是在寻求前夫认同，希望前夫爱上自己吗？”
温婉答不出来，于是无能狂怒：“我再给你加十两银子！你就按照我说的这么写！”
郑童生将笔一丢，很有文人风骨，“这种毫无逻辑且偏离主题的话本子我绝对不写！”
“偏离什么主题？”
“大女主！独立、自强！”郑童生将胸脯一挺，“你这是伪大女主文！”
伪大女主怎么了？
那不得让陈朝的小娘子们心理上有个接受的过程？
先隔靴搔痒，到时候再真正大女主直接挠痒，她岂不又能赚一波？
温婉凶相毕露，“我再加十两。”
郑童生将笔抓起来，笑嘻嘻道：“下不为例。”
温婉正巴在二楼栏杆处等着看戏，不曾想红梅心急火燎的说贾氏来了。
温婉笑道：“来就来了，她又不吃人。”
“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到大堂，曲径遮蔽视线，温婉看不清前头的人，只瞅见柳依依和陈妈两个人全身戒备，将孩子抱得紧紧的，犹如那护崽子的母鸡。
好在很快身后传来温婉的脚步声，温婉一挥手，两人将孩子抱到二楼书房去，温婉则向贾氏微微福身，脸上笑容无懈可击，“贾夫人。”
“呀，王小娘子。”
她又看向身后春日楼明面上的老板王小娘子，这人脸色恹恹，看见温婉显然一脸不服，尤其是看见温婉满面春风的模样，再一想到自己满身的官司，王小娘子表情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