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话音刚落,数十个手持木棍的壮汉从庭院四周跑出将温婉团团围住,屠二爷登时拔刀相向,横眉冷对:“这就是元家的待客之道吗?!”
温婉四下一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这丫头带入一处僻静之所,这庭院方方正正,中间一处天井,四下进出的门都已经被人守住,显然他们插翅难飞。
温婉脸上不解,“你们这是做什么?叫我师兄来!叫元老夫人来!”
话音刚落,正面堂屋内传来一道略苍老的女声,“温小娘子。”
木质地板上传来“哒哒哒”断断续续手杖杵地的声音。
便宜爹腿受伤后,走路也是这个声音。
温婉心中有了眉目,隔着那扇门笑道:“元老夫人。”
那扇门被人“哗”一声从屋内推开,露出屋内众人的脸。
元老夫人,元家三房元以道、贾氏、周账房,并几个膀大腰粗的婆子。
这些人往堂前一站,已有三堂会审的压迫感。
元老夫人站在人群中央,脸上再无从前见面的热络,反而冷冰冰的,“温掌柜,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我家五郎死得不明不白,而你牵涉其中,我这弟媳又是个轴脾气的,只能用这样的手段把温掌柜请来。咱们两家,也是时候坐下来把话说开。”
屠二爷冷笑一声,“元老夫人既然请我家姑娘,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将人带来?”
元老夫人抿唇不言,其强迫意味不言而喻,“事急从权,别无他法。希望温掌柜体谅我弟妹的一片慈母之心。”
走是走不了的。
温婉只能按住跃跃欲试的屠二爷,不慌不忙说道:“二爷不必着急,元老夫人既将我请来,必然是有事寻我帮忙。你放心,今日元家前庭后院都是人。再有片刻,我义父义母和魏师兄也会前来吊唁,我还不信,元家难道能扣着我不放?”
温婉走过屠二爷身边低声嘱咐,“若事情不对,立刻去寻魏峥!”
屠二爷重重点头。
“温小娘子,里面请。”严妈妈弓身来请温婉,温婉入内,大门紧闭,遮住外面红梅担忧的视线。
而这屋内椅子摆得十分有章法,上首是元老夫人,左右两侧是元家三房夫妻,周账房坐在元以道下首,整个屋内只有四张椅子。
显然,没有温婉落座的地方。
还真成三堂会审了。
温婉哼然一笑,快步走上前去,抢先一屁股坐了元老夫人下首本该是元以道的位置。
元以道不好撵她一个客人,只能依次往外挪。
挪到后面,周账房没了位置,只能站着旁听。
元老夫人将这一切收进眼底,暗道温婉态度比从前强硬,心中难免摇摆。
或许不该听贾氏撺掇两句,便强硬将温婉留下。
那贾氏昏头昏脑,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只不过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元老夫人只能微微叹气,“温小娘子莫怪,今日手段虽粗鲁了一些,但别无他法。我这弟弟…最后一根香火也断了,弟妹险些哭瞎了眼,又听说你和元启在生意场上有些龃龉,心中难免生疑。今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请温小娘子来当面对峙一番,一则为洗脱温小娘子身上嫌疑,二则也是让我这弟妹安心。”
元老夫人这番话真情实意,不卑不亢,温婉只能点头:“老夫人有事不妨直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婉心中捉摸着“龃龉”二字…拿不定元家到底知道多少,可周账房在此,或许…她要做最坏的打算。
元家知道元启在平县做的一切!
元老夫人一个眼色,那周账房正要上前,冷不丁贾氏却先窜了出来,整个人险些扑上去撕咬温婉,“是你!我知道是你杀了五郎!你因为瑞果浆方子和你那丫鬟的事情恨毒了五郎,所以你才买凶杀人——”
温婉站起身来,侧身一让,严妈立刻摁住狂躁的贾氏。
温婉面上露出恰如其分的惊讶,“我那丫鬟的事情…是指什么?”
“自然是五郎买通山贼辱你丫鬟清白之事!温婉,人在做天在看,你莫以为我眼下没有证据就不能将你绳之以法!今儿个你进了我这院子,你不交代清楚,休想再走出去!”
“贾夫人好大的官威啊。”温婉冷声一笑,渐渐逼近,那人的衣裙都是冷的,“我今日才知,原来我那丫鬟死得冤枉,竟然是被你元家三房逼迫至死!”
温婉环顾一圈四下,眼神冷冷的落在元老夫人脸上。
那目光炽烈包含责问意味,元老夫人面色讪讪。
“元老夫人,我敬您是师兄的母亲,一直对您…甚至是整个元家多有忍让。元六郎在平县夺我酒坊、元五郎害我丫鬟性命、又巧取豪夺瑞果浆方子、害我老父入狱,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元家不仁在先,我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已经步步退让,如今你们有什么脸面来找我算账?”
小娘子声音不轻不重,却叫在场人都听得清楚。
周账房连忙道:“正因如此,所以你才蓄意报复元家!温掌柜,那天仙楼的小二见过那日和五爷碰面的女子,他作证说您身量和声音和那女凶手相似,此事你根本无可辩驳!”
第328章天衣无缝
“五爷绑走温家二小姐逼迫你交出方子,你连山贼都敢杀,恼羞成怒之下杀了五爷也不是不可能!”
“我家五爷在整个播州城内,除了和温掌柜你…以外,再没有和其他人有过节!”
“更不要提,你主动邀约五爷,说要商谈瑞果浆方子的事情!五爷那一日在天仙楼见的人肯定是你!”
温婉将元家诸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脑子迅速转动,琢磨着元家掌握的情报,她斟酌片刻,慢吞吞说道:“周账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说…我和元五爷之间有龃龉,可五爷早已跟我私下联系过,说一切都是误会。”
“王寡妇的事情后来也查明是她自己身患绝症一心求死,阴差阳错之下我父亲才被问罪,个中细节五爷和我解释得清清楚楚,何来巧取豪夺之事?”
周账房眉头一皱,“就算如此,元五爷抓走你酒坊大师傅、温家二小姐,难道你不生气?”
温婉笑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心中清楚,五爷又不会要他们的命,我妹妹不是在他手里,一根头发丝都没掉,好端端的给我送回来了吗?那马师傅也是如此,虽说五爷抓走了他,却也周到照顾。我那大师傅临走时还说要请元五爷喝酒呢。”
一屋人听得入了迷,就连元老夫人和贾氏都愣住。
这温婉的说辞…怎么和周账房如此相似…偏又诡异的截然不同?
“再说那方子…周账房既是五爷身边亲近的人,又怎会不知道…五爷早和我私下达成合作…”
周账房一愣,抬眸就瞥见那女子笑得阴嗖嗖的,“五爷说,我出方子,他出银子,我们去京都秘密盘下一个酒坊……”
温婉似笑非笑的望向元老夫人。
元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隐约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
果然下一秒,温婉慢条斯理的开口:“元五爷说,最多三年,瑞果浆就能取代程家的长春法酒,成为大陈朝的御贡酒。到时候平县温家…便和程家一样,有了一块御酒招牌。”
“我本仰慕元老夫人这等强硬手段有担当的女中豪杰,又因为师兄的缘故,不愿同元五郎同流合污背刺元老夫人…可是元五爷一个巴掌一个枣,威逼利诱之下…我不得不从。”温婉面上露出一抹愧疚,“元老夫人,我是个商人…元五爷的提议对我温家百利而无一害,我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杀他?”
小娘子笑容浅浅,“杀了他,我岂不是一无所有?”
贾氏愣了一下,随后余光瞥见元老夫人发青的脸色,登时大叫一声,“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贾氏大怒:“温婉,我家五郎已经死了,你为何还要污蔑他?”
元以道则对元老夫人说道:“大姐,五郎对元家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出挖自家墙角之事!此女狡诈,不能不防!”
似早已料到有此一问,温婉不慌不忙,“我这里有元五爷亲手写下的契约书…上面还有他的手印…元老夫人…您若是想看,我可以让丫鬟取来交给您。”
元老夫人抬手,她的视线落到元以道和贾氏脸上,随后眼睛里满是疲惫,“不必。”
温婉唇角牵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元老夫人不愿温婉将证据拿出来,也是顾忌三房脸面,毕竟中国有句古话,叫死者为大。
更何况,元家三房连失两子。
温婉笑道:“若夫人哪天改变主意,派人叫我一声即可。”
“事情已经明了…”元老夫人坐在那里缩成一团,显然是被元五郎的背叛伤透了心,她抬起重重的手臂无力挥动,“温小娘子,今日之事是我元家做得不对,我代三房向你说一声对不住。以后若有事情,你招呼一声即可。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