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程允章便问那小二:“昨日你们不曾听到打斗声?”
那小二便答:“公子,咱这天仙楼大得很,分前楼和后楼。这包间又选得偏院,昨日下午店里基本没什么客人。加上那女的又不许我们靠近,小的…小的就偷了一把懒…在前院小憩了一会儿。中途是听见一点声响,可我也没放在心上…”
“那女子长什么模样?什么年纪?”
“她带着帷幕,完全看不出样子!不过声音听着很年轻,声量大概…”小二比划了一下,程允章瞧着跟温婉身量相当,随后心里不安。
他被贾氏三言两语挑拨得下意识把温婉和凶手比对。
“那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
“大约一个时辰后,我一觉醒来,发现那桌客人还没走。我心里捉摸着两个人也说太久了…”小二犹犹豫豫,“我担心两个人是偷摸出来私会的,就借添茶的名义去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元五公子倒在血里。”
吴大人问他:“你们没有人看见凶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小二摇头,“真没瞧见。”
掌柜的也道:“大人,我在大堂守了一下午,真没看见什么带帷幕的小娘子!若是有,我一定记得!”
程允章眉心一簇,“进出都没看见?”
掌柜摇头如拨浪鼓,“没瞧见过!昨儿个店里生意不好,进了几个人我一清二楚!”
“也没看到携带武器的男子?”
“没有!”
熊大人沉吟片刻,“射箭之人准头和力道都是百里挑一,只怕是个练家子。或许他走的房檐上。倒是那个女的,难道也是同那男子一路飞檐走壁来的?”
“且不说两人怎么入的这天仙楼。最奇怪的是…既然那女子身边有这样的高手,为何还要亲自动手杀人?只需要挥挥手,男子动手一刀致命,悄无声息,岂非更不容易暴露?”
“除非…”程允章巴在栏杆处,看着那方湖水,“这两人不是一路人。”
“程公子的意思是两个人不是一伙的?只是刚巧都和元五郎有仇?”吴大人沉吟片刻,觉得也不是不无这种可能,他将目光投向贾氏。
贾氏面色苍白,紧咬下唇,“我家五郎生意场上绝没有这样的仇家!”
程允章眉心一跳。
果然下一刻贾氏脱口而出,“除了温家!”
包房之中一静,熊大人眉梢一挑,“哪个温家?”
“这播州城里还有哪个温家?”贾氏咬牙切齿,面色扭曲,“就是那个一入城就闹得满城风雨的温婉!”
不肖两位大人发问,贾氏就将周账房的猜测原封不动的说出口。
就算元启巧取豪夺别家方子,可他已经死了!人死债消,接下来就轮到温婉!
“实话告诉两位大人,我儿平日生意上是有对家,可歹毒到取人性命的,只有那个温婉!温家那瑞果浆…我儿曾想方设法取来,因此得罪了那温婉,温婉怀恨在心,买凶杀人在先,金蝉脱壳在后!”
贾氏膝盖一弯,跪倒在地,“两位大人,你们一定要为我儿子做主啊!他死得冤枉,凶手就是温婉!你们快派人把她抓起来,打她几十个板子,不信她不认罪!”
熊代平一惊,没料到这其中竟有如此曲折,又想到温婉翻异别勘时留下的悬案,当下惊道:“指使王寡妇偷方子的是元五郎?!”
贾氏痛哭流涕:“大人,我儿或许并不无辜,可是他罪不至死啊!”
当然,贾氏丝毫不提绿萍之事。
死了温家一个丫头,不能构成温婉杀人的动机,反倒坏了元启的名声。
贾氏虽然悲痛,可脑子如今却越发清楚,即使没有证据,她却直觉一切都是温婉做的。
“此女凶狠残暴睚眦必报,以前在平县的时候,就曾砍断过酒坊大师傅的手指。我儿得罪了她,又害她父亲入狱,焉能有好果子吃?”
“三舅母!”程允章蹙眉,命人拉起贾氏,随后又抱拳,“熊大人,我舅母遭受打击神志不清,此番全是胡言乱语。我已经派人查过,昨日下午温师妹在揽月阁宴请宾客,整个下午她不曾出过揽月阁半步,城中十几个小娘子和揽月阁的掌柜均可以作证。”
第314章贾氏的决心
“或许温师妹和五表兄有些生意上的竞争,但温师妹绝对不至于杀人灭口。”
熊代平对温婉印象良好,那小娘子为了救父跋山涉水,有孝心的人…怎会如此歹毒?
再看满脸恨意面色扭曲的贾氏,熊代平心中已有计较。
看来这贾氏大约是钻牛角尖去了。
就连吴大人也面色不虞:“贾夫人,温掌柜虽有动机,却无作案时间,又有不在场证明。你切莫冤枉好人。查案乃我提点衙门应尽职责,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早些归家。”
程允章横在贾氏跟前,示意她身边那老妈子扶着她,“送三舅母回去。”
贾氏愤愤怨毒,却不敢和两位大人争论。
等熊代平和吴大人离开后,贾氏虚晃一枪,又折返回了天仙楼,她将那掌柜和小二又聚拢在一起,“你们二人当真没瞧见那凶手进出?”
两个人摇头,“哎哟,贾夫人,当真没看见她进门!那天下午就几个客人,我记得清清楚楚着呢。”
贾氏得了确切的消息,又折返回天仙楼后面的包房。
那老仆见她打量房内,看向窗外,又走到假山处,“夫人找什么?”
“没听那掌柜和小二说吗?没看到温婉进出,不从正门来,那就从天上来…”贾氏的视线又落到湖面,“要么就是从水底下来的。”
老仆眼皮直跳。
听贾氏这口气,分明是把温婉当做了凶手。
贾氏性情木讷,平日里本就喜欢钻牛角尖,眼下元五爷一死,贾氏痛不欲生,为着给五爷报仇才勉强撑着这一口气,眼下有了一丁点的线索自然抓住不放。
贾氏又问那掌柜,“这湖水可连通外面吗?”
掌柜的直摇头,“这…不清楚。我这儿依山傍水,湖那么大,也没人挖空过瞧瞧下面啊。”
贾氏心一狠,冲那老仆说道:“去,去码头那边叫两个水性好的钻下去看看。我去揽月阁那边看看。”
临走前,贾氏给了那小二五两银子,“这位小哥,如果那女子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你可能认出她来?”
那小二得了银子欢天喜地,丝毫不察贾氏的脸色,答应得倒是痛快,“认得出来!认得出来!”
只要银子多多的,哪里认不出来?
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大早门口外的歪脖子树上就落着几只喜鹊,叽叽喳喳的闹个没完。
陈妈就道:“这怕是又有喜事!”
为什么说又。
自然是因为元五郎的死讯传得满城风雨。
元家三房的人她一个都不待见,死了就死了,也算是喜事一桩。
柳依依已经将大大小小的行囊装点完毕,只留一些做饭用的锅碗瓢盆,还有便是睡觉的被褥,到时候毯子一裹,就往另一个马车上塞。
柳依依盘算着,只要老爷平安出狱,他们一个时辰内就能出发回平县。
果然很快府衙提点刑狱的差吏来报,说刑部来了文书,熊大人正在准备交接文书,请温婉前去画押接人。
“哎哟!天大的好事!”
红梅和柳依依念叨着,迅速换了一身新衣裳,又准备了浮尘、粗盐、火盆等,陈妈和乳娘在家中带两个孩子,其他人则跟着温婉坐马车去府衙接温老爹。
马车摇摇晃晃,速度不紧不慢,温婉这颗心才慢慢落回实处。
温老爹终于要出狱了!
经过某处酒楼时,温婉又定了一桌席面,嘱咐人送到家里去,不曾想人刚坐上马车,就和一辆马车迎面撞上,那家不肯让路,两辆马车堵在路中间。
架马车的红梅声音发紧,抓住缰绳的手青筋迭起,冲身后的温婉道:“姑娘,是元家三房的马车。”
“打个招呼见个礼。”
车帘掀开,迎面是贾氏那张惨淡发青的脸。
温婉自然认得贾氏的,她认得元家所有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温婉微微颔首,表情不咸不淡,“元三夫人。”
心中却纳闷,元启死了,这当娘的不忙着张罗身后事,反而跑大街上堵她的马车作甚?
“温小娘子。”似看穿温婉的疑惑,元三夫人倒是先开口,“你也去衙门?”
也?
这元三夫人倒是从府衙的方向而来。
“我刚去衙门签了文书,听官爷说起昨日接到刑部关于无罪释放温掌柜的文书,想必温小娘子是去接父亲回家的吧?我先恭喜温小娘子了。只是我儿新丧,家中琐事繁忙,我还得回家去。”
温婉便道:“贾夫人节哀顺变。”
贾氏落下车帘,两辆马车错开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