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周账房的视线在大房、二房还有几个小辈脸上打了一转,元老夫人便挥了挥手,“其他人先下去。”
众人知晓这是有不好让他们知晓的内情,便都知情识趣的退下。
屋内登时只剩下元老夫人、严嬷嬷,贾如珍和她身边那个心腹叫董妈妈的。
周账房登时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夫人,此事确有内情!我怀疑…我怀疑此事和温家脱不了干系!”
元老夫人蹙眉,“周账房,你是急昏了头开始胡言乱语?”
周账房面有难色。
贾如珍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有种不安的预感。
她从不过问元启在外的事情,可她也知晓,自己儿子并非是良善之人,可做生意的,都是从别人的饭碗里抢食,哪个不得罪小人?
这总不至于把命给丢了!
周账房左思右想,瞒无可瞒,只能哆嗦着将元启如何买通王寡妇偷温家的方子、那王寡妇又如何自尽栽赃温维明入狱、再到元启抓走温静威逼利诱温婉交出瑞果浆的方子,一桩桩一件件,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抖落了干净。
“老夫人,五爷他当真冤枉!他也是被那王寡妇给害了!他只是让那王寡妇接近温维明,趁机将方子偷出来!谁知道那王寡妇竟得了脏病要死了!她死了也就死了,可恨她不仅连累了温维明,也害了五爷!”
“五爷知道王寡妇死讯的时候,当时就已经想收手不干了。可恨那温维明在煮酒大会上太过嚣张,甚至坏了五爷的婚事,更是打咱家的锦江春一个措手不及。五爷后来又咽不下这口气,想着事情已经如此,也没有退路,索性至少拿到方子再说。”
“夫人啊!五爷本来将方子拿到手就去京都寻个合适的酒坊做瑞果浆,他还说了,这方子不让温掌柜白给,两家合作共赢!总不至于为了个方子叫程四爷难做!”
“夫人,五爷都是为了元家啊!他死不瞑目,夫人一定要为他报仇啊!”
一时之间,屋内清风雅静,只有周账房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他如何能不伤心?
虽说他选择元启,是看中元启将来有希望做元家的下一任家主。可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且不说贾如珍娘家对他有知遇之恩,就说元启平日里待他也是颇为厚道,如今元启死了,他下半生的指望也没了!
“温婉?”贾如珍脑子混沌,她只听说过温婉的名字,却没见过其本人。
当初元敬死的时候,她在平县就听人说起过温婉。
说她虽是女子,做事却狠毒,甚至砍断了她家制酒大师父的手指。平县百姓提起她是众说纷纭。
当初元敬就是死在平县,如今元启也死了,两个人都是横死,都和温婉多多少少沾点关系,贾如珍心里总觉得膈应。
元老夫人并不赞同,“周账房,你莫胡乱攀咬,就算温小娘子有杀人动机,可她毕竟是一弱女子,如何杀得了元启这样的七尺男儿?”
贾如珍口气不善,“大姐,你莫小瞧女子,温婉敢挺着大肚子翻山越岭的救父,又在府衙上巧舌如簧替父翻案,此女心智坚韧、果敢聪明,未必就不敢杀人!”
贾如珍越说脑子越清醒,“再者,这年头…杀人不必亲自动手。她有银子,难道不能买凶杀人!如此一来,她既保住了瑞果浆,又替父亲报了仇!”
元老夫人微微蹙眉,心道这贾氏是走火入魔钻了牛角尖了,如今听风就是雨,看这架势是真觉得温小娘子是杀人凶手。
可惜贾氏骤然听闻元启死讯就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元启死因。
元老夫人却第一时间去了现场,她知道元启的致命伤是额头中箭。
买凶杀人?
那包房对面是假山和湖水,那样的力道和准头,哪里能寻到这样的神箭手?
第311章取证
“你说温婉和元启约在明日见面?”
“没错,元五爷是这么说的。”
“既然两个人约在明日,那如何证明元启今日见的便是温小娘子?还有,那温小娘子下午在哪里?”
周账房答不出来,元老夫人便挥挥手对严嬷嬷道:“你去打听打听…温小娘子今日的行程,还有,我记得她身边有个叫屠二爷的,身手十分厉害。也顺便查查他的行踪。”
元老夫人又安抚贾氏,“你呀,节骨眼上别冲昏了头,让真正的凶手逃之夭夭。”
贾氏别过头去,眼泪簌簌。
“你放心。只要我在,我一定查出凶手为启儿报仇。”
“大姐!”贾如珍抱着元老夫人,眼泪不止,绝望嚎啕,“这整个家里,我只能靠你啊!其他人都靠不住!”
又想起春姨娘刚才上蹿下跳说的那些话,贾氏心中一片悲凉,“那元以道…他就是个混蛋啊…他害了我一辈子!!”
元老夫人低声安抚贾氏,余光瞥见严嬷嬷折身而返,“夫人,四爷来了。”
程允章向两位妇人行礼问安,一抬眼,看见险些哭晕的贾氏,程允章心痛万分。
“舅母,都怪我,若我早些带五表兄离开播州,或许就没这一劫。”
贾氏哀痛不止,只能垂泪,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让阿桂拿着我的帖子去省城请最好的仵作,若是脚程快的话…两三日内就能到达播州。舅舅在府衙哭晕过去,无法决断,已经送去医馆。大舅舅的意思是,开膛破肚…验尸,查明真正的死因。本不该这个时候来问舅母,但还得舅母拿主意。”
贾氏心痛如绞,以泪掩面,只恨元以道无用,更恨元以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从前元启在的时候,元以道对元启从没好脸色,倒是整日对元敬“幺儿狗儿”的唤。
如今元启死了,假模假样的哭两声,回头又往春姨娘床上一钻,只怕根本记不得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
贾氏硬了心肠,却对程允章有好脸色,“修文,你是个好孩子。你从小就懂事,比你五表兄强不少。你那几个舅舅都靠不住,舅母只能靠你拿主意。”
又想起程允章刚才说的“验尸”,贾氏心脏一缩,“开膛破肚…”她没主见,只能看向元老夫人。
元老夫人做了决断,“验尸!务必要查出真正的死因!”
贾氏抬手擦眼泪,咬咬牙,“那就验!需要什么文书,我来签!”
“方才听到母亲让严嬷嬷去打听温家人的行程…”程允章说到这里,心里一紧,“我在来的路上,遇见了成衣铺的罗掌柜。她说今日温婉在揽月阁宴请客人。还有通判孙家的小姐,此事有十几个小娘子为证。”
元老夫人瞥一眼贾氏失望的脸色,“那就证明此事跟温婉没有关系。元启就算巧取豪夺,可温婉也不至于那般狠毒,就因为一个方子取人性命。”
程允章也道:“不错。就算真走投无路,温师妹至少可以选择告诉我,或者告诉老师,请老师出面说和,实在没必要取人性命。”
元老夫人却看到周账房脸色灰白,似有话藏着掖着,当下心中升起不安,她一杵手杖,脸色一沉,“你还有何事隐瞒?!”
周账房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又觑一眼贾氏,舔舔干涩的嘴唇,咬牙说道:“夫人…”
他似极难启齿,一番话在心尖颤了又颤,“其实五爷和温婉之间…不止抢方子这一遭仇怨。之前在平县,六爷为了抢温家酒坊,本想抓走温婉,却抓错了温家那叫绿萍的丫头。”
忽的。
程允章脸色微变。
“六爷本意是让人扣下那丫头一晚,是五爷…五爷暗地里让那几个山贼把绿萍给…此事不知温掌柜是否知情…若温掌柜知道此事,她和五爷之间便是新仇旧恨…”
程允章腾的起身,盛怒之下,那人衣角带风,眉眼冷冽:“那段时间,五兄早已离开平县!”
周账房惧怕程允章,缩着身子,“没!五爷没走,就躲在平县城里呢。”
贾氏惊道:“元启和温婉无冤无仇,为何要下这样的毒手?”
元老夫人绝望的闭了闭眼,她捂住胸口缓缓说道:“兄弟睨于墙,不曾想…这两兄弟竟然将人命当儿戏!”
元老夫人此刻却想得更多。
她对元五郎寄予厚望,元五郎明晓得有姚老先生这层关系在,做事却依然没有分寸。
难不成这元五郎想踢掉她这老骨头,提前坐上元家家主的位置?
元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后怕,元家青黄不接,她这些年有意培养年轻人,甚至放话不拘身份背景,只要能力出众,皆能被破格提拔。
可如果有人想撵她走呢?
元家六郎先是强占温家酒坊,五郎又去盗取人家方子,让元温两家成为死敌,背后目的让人不寒而栗。
“不可能!”贾氏嘶声力竭,可随后又紧咬下唇,牙关发颤说不出话来。
元老夫人沉声说道:“你有多恨春姨娘,他就有多恨元敬。这孩子…糊涂啊!”
贾氏脸色灰白,绝望的拉着元老夫人的手:“大姐,你知道的,那孩子从小就孝顺又懂事!这些年无论读书还是经商,他样样比元敬强!是元以道一碗水端不平,偏心庶子,打压嫡子,这才让元启心中生恨!更何况,一个丫头而已,死便死了!若温家责怪,送她十几个丫头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