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这话,倒是听温婉也说过。
  难怪弯砀山那一日,温婉对着他的脸失神。
  “你姐夫…”
  “他死了。”
  “哦。”
  聊天终结。
  好在姚夫人的声音适时传来,“瑾瑜,用饭了。”
  饭后,昭昭和珲哥儿需要午睡,程允章继续陪着姚世真下先前没有结束的棋局,魏峥则占据太师椅坐在树下看他们下棋。
  温婉快步走到后院,后面腾了一间房给马师傅住,马昌顺坐不住,拉着屠二爷打听了这三四个月的事情,正听得惊险万分时,甫一抬头,看见温婉走了进来。
  “少东家!”马昌顺站起身来,一脸喜色,“听屠二哥说…东家很快就会被无罪释放?”
  温婉走进来,屠二爷立刻让座,又搬了一条杌凳过来坐下。
  “父亲的案子证据齐全,熊大人的文书很快就会送到刑部,一个月内便有回音。”温婉单刀直入,“马师傅,辛苦你了。你这些天人间蒸发一般,倒是急坏了我们。”
  “我就知道少东家不会不管我的!我一直等着少东家来救我呢!”想到方才屠二哥说酒坊里不少人怀疑他和那几个酒商勾结陷害老东家的事,马昌顺就觉得委屈,“少东家,您放一百个心!方子的事情我一个字都没往外吐过!我可不是石金泉那狗东西!”
  温婉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从没怀疑过马师傅您的忠心。”
  马昌顺平复激动的心情,“那一晚老东家其实是有疑心的,尤其是席间那几个酒商说的那番关于王寡妇的话,只是老东家以为他们是想用美人计,估计没放在心上。”
  “当时我把老东家扶到后院安置后,那几个酒商又拉着我回到酒桌,我愣生生被他们灌了一肚子黄汤,醒来时人就在一处别院里。”
  “我那房间里除了门窗紧闭,什么都有,一日三餐也不曾苛待我。只是他们一直逼问我瑞果浆的方子,我心里知道,他们就是冲这个来的!”
  温婉问:“那他们没折磨你?”
  “期间我见过元启一次,他说希望我和他们合作,只要我点头,他许诺我程氏酒坊大师傅的位置。”
  “我就假意拖延,又找那嘴快的打探消息,才晓得老东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心急如焚,又无法出去,真是……”马昌顺拍了拍大腿,“后来两三天时间我就冷静了,想着这样大的事,少东家定然要来平县。”
  “我关在那别院,什么事都做不了,帮不到少东家,但至少可以打听一些情报。”
  见温婉露出兴趣的表情,马昌顺胸脯一挺,认为自己这次就算被掳去敌方,却也没丢温家酒坊的脸。
  他便将自己打听到的信息和推测全部告诉温婉,“我知道那是程家三房的别院,元启口口声声说他为元六郎报仇,但我知道他其实就是嫉恨播州煮酒大会上咱家瑞果浆抢了他家新酒的风头。”
  “这个…我已有猜测。”
  “不过…少东家一定不知,那播州煮酒大会其实是元启的大日子。据说那一日…通判家孙夫人的表妹也在场…那位夫人夫家是做武官的,在军中职位不算低,说是个正儿八经的四品官。她家中有个庶女,到了议亲的年纪,两家有结亲的苗头。”
  “程家是商户,就算陈朝重文轻武,可元五郎如何攀得上这样的门楣?”
  马昌顺被囚后宅数月,心思反而比从前更细,“这大户人家心思重,自然是押宝到程家那位文曲星上。若春闱中举,兄弟两一个从政,一个经商,这日子自然蒸蒸日上。更何况,元启是年轻一辈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如今元老夫人半隐半退,等程公子高中,自然不好再抛头露面的做生意,程家酒坊这一大摊子定然落到元家人手里。”
  “他们觉得元启会是元家下一任家主。”温婉听明白了,“更何况,只牺牲一个庶女,就有机会换取丰厚的回报,这婚事…虽不够门当户对,却也划算。”
  马昌顺点头,“两家人第一次碰面…就是播州煮酒大会那一次。”
  说到这里,温婉全然明白了。
  元启想高攀这门亲事,偏偏和女方家初次见面,就被温老爹夺了风头,也难怪他心生恶念。
  温婉问道:“所以…两家人不结亲了?”
  “并没有。”马昌顺摆摆手,不过消息到这儿他也是难保真假,“听说那日人家女方也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样子,既没说成,也没说不成。我走的时候,反正没听到风声。”
  “慢刀子割肉才最疼啊。”温婉想起那一日元老夫人的话,脸上一片冷沁沁的笑,“元家三房的人…怕是怨上我了。”
  尤其是那位贾夫人。
  第260章噩梦
  温婉叹气,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她跟元家三房八字相冲,走到哪里都能撞上。
  温婉又嘱咐马师傅将养身体,马师傅却自有打算,“不瞒你说,少东家,我歇了四个月,脑子都快歇傻了!煮酒大会那时就有好多酒商下定,我哪里坐得住?!如今老东家洗刷冤屈,不日就能放出来。我和活计们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处,不若明日我带着兄弟们回平县,先把瑞果浆做起来!”
  温婉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也同意了,“我这里有些银两,你带回去给梅清,让她全部用于瑞果浆的生产中。”
  剩下的时间,便是等待无罪释放的判决书。
  温婉撩开帘子走出来,才发现庭院的石几上一副棋局已经结束,姚世真夫妇和程允章已经先行离开,倒是观棋那位君子…在太师椅上睡得安稳。
  温婉蹙眉,对廊下等候的侯继说道:“怎么不让你家侯爷回去睡?”
  侯继讨饶:“温掌柜,让我家主子睡会儿吧。他已经好几宿没怎么合过眼了。”
  “他忙些什么?”
  “就…”侯继嬉皮笑脸,态度热情但一问三不知,“就刑讯逼供啊。查案。公务。”
  温婉已经习惯魏峥手下人的态度。
  各个都是很热情,但关键信息是一个字也不会露。
  魏峥浅眠,偏在温婉这处吵闹的庭院里睡得安稳。
  这庭院里有花香、有脚步声、有锅碗瓢盆的声音,是他从前并不喜欢的烟火气。
  自从家中发生变故后,他便讨厌这样的烟火气息。
  市井的小摊,天桥的把式,过年的炮仗,那种充满烟火气息的喧闹总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他像是生活在这凡尘间的一缕幽魂,没有可以容纳的躯壳,只孤零零的飘着,风往哪儿吹,他便流浪哪里。
  偏偏他坐下没多久…便觉得那些噪音离自己越来越远,身体也越来越轻……
  他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容貌姣好的小娘子笑嘻嘻的递过来一个橙子,语气半嗔半娇:“给姑娘家剥橘子要去掉外面的白色橘络呀。”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好。”
  小娘子摇晃着双腿,黏糊糊的声音不断从虚空中传来。
  “那我给买十八般兵器好吗?”
  “你可真好。”
  魏峥拼命想看清梦中女子的脸,可那人周身却像是笼罩着一团迷雾,越想看清…反而越看不清。
  “侯爷?”
  睡梦中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仿佛从虚空而来,魏峥一下睁开眼睛。
  风吹树摇,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
  午后阳光,慵懒舒适。
  只浅眠片刻,魏峥却觉得通体舒畅,仿佛整个人从三温暖里泡舒坦了被人叫醒,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舒服的喟叹。
  一睁眼,就看见温婉的模样。
  小娘子肤色很白,因为刚分娩不久,脸色红润,双眸炯炯。她今日穿一身玉白色水袖对襟长裙,墨发盘起,一张小脸干净舒朗。
  “侯爷。”小娘子又低低叫他一声。
  岂料许是魏峥没有睡醒,温婉看见他愣愣盯着自己,声音沙哑的问她:“你说…梦里的人为什么看不清脸?”
  什么跟什么?
  温婉一愣,斟酌片刻后才回:“或许…是怕你把梦里的一切当真吧?”
  魏峥有片刻的失神,随后释然。
  一个梦而已——
  温婉又语气冷漠疏离的催促他,“侯爷,别在这里睡,当心着凉。”
  大热的酷暑,哪里会着凉?
  魏峥知她是撵客,心里却犯了倔,暗道:你偏不让我来,我更要日日来。
  “温师妹这地方风水好,我一躺下便困意来袭。下次若睡不着,我再来师妹院中小憩。”
  温婉表示婉拒,“不知侯爷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
  魏峥眉头一挑,“愿闻其详。”
  “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是…貌美的寡妇。”
  空气中沉默片刻。
  “我是武将,知识浅薄。”魏峥语气笃定,“不曾听过。”
  温婉:“……”
  我信你个鬼哦!
  你明明当着我的面写过好几篇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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