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红梅揪着心,不知说赵恒还是说绿萍,“怎么好人都不长命呢?”
  温婉打了一套太极拳,又绕着廊下走了十几圈才热汗淋淋的收工,陈妈和红梅等在廊下,红梅立刻捧上甜甜的皂儿水来。
  红梅看到温婉喝了一口,表情顿住,连忙问:“姑娘怎么了?这是按照以前绿萍教我的办法煮的。”
  温婉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想绿萍和……”
  她殷红单薄的唇轻抿一下,没说话。
  却一下惹红了另两个人的眼眶。
  去年夏天,姑爷时常煮了皂儿水给姑娘止渴。姑娘每次从酒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回房哄姑爷。
  姑爷好哄,三两句话便被姑娘逗得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两个人用完饭,总是一起携手在廊下散步,或是蜷在书房看书,又或是出门打野,形影不离。
  温宅的下人们都说,姑爷平日里凶得很,只对着姑娘才笑呢。
  两个人你侬我侬的画面犹如昨日,一想…竟是一年前的事!
  温婉这一碗皂儿水还没有喝干,就听见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力气大得吓人!
  即使他们身处后院,却听得清楚。
  温婉秀眉一蹙,正往前院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瞬便到了跟前。
  “少东家!!”
  冯水根的声音就这么突兀的传入耳中!
  冯水根的衣裳被割破,一身酸臭味,他满脸的汗水,头发散乱,鞋面上破了一个洞,大拇指钻出来,隐约可见血泡,上面还涓涓流着血。
  他神色狰狞,胸脯急剧的起伏着,活像刚经历了地狱的恶鬼。
  不知怎的。
  这一刻,温婉想到了绿萍消失的那一晚。
  报信的人回来,也是冯水根一样的神情。
  她一颗心不断往下坠。
  又…出事了。
  “出事了!”冯水根一进屋便“噗通”一声跪在温婉脚下,“老爷…他…他……”
  说话间语无伦次,温婉横眉冷厉,抓起红梅手里的茶水对着冯水根的面门浇去。
  “冷静些!出了什么事!你且一一道来!”
  冯水根一下激灵,急促的喘息了两声,脑子恢复清明,“咱家瑞果浆一到煮酒大会上就引起轰动,定单一张又一张,东家每日出去接受宴请。那日,有几个外地来的榷商请东家和马师傅去百花楼里吃饭,席间遇到一个卖鱼的小娘子——”
  “东家喝得醉醺醺的,被人送到包房里。不知怎的,那卖鱼的小娘子出现在东家床上,两个人拉拉扯扯,那小娘子从三楼窗台纵身一跃…摔在大堂正中间…脑浆子都摔出来了!”
  冯水根看见温婉,就如同看见了主心骨。
  从播州到平县,单程四百里路,他一路狂奔回来给少东家报信,原本一个月的路程,他愣生生缩短成十五天!
  “老爷被抓去见官,知州老爷不分青红皂白给老爷上了刑,加上有百花楼掌柜和几个榷商的证词,知州老爷说东家奸污民女一事罪证确凿,当下就将案子奏请刑部判秋后处斩!”
  ——轰。
  平地起惊雷。
  “陈妈!”
  红梅大叫一声。
  温婉没倒下,倒是陈妈手软脚软,险些一个趔趄跌坐在石阶上。
  好在红梅眼疾手快,抓住陈妈。
  温婉立在廊下,月色凄凄,遮住那人半张脸,只隐约看到那人幽冷沉静的眸子。
  小娘子声音有一丝颤抖,“父亲被用过刑?”
  “是!东家矢口否认,说根本不认识那小娘子,更不知道她怎么钻进他房间里的!至于奸污那小娘子更是子虚乌有!东家一个劲儿的喊冤,先是笞杖三十,亦加拶指,东家实在承受不住,只能屈打成招!”
  温婉的拳头握紧,心跳如鼓。
  温老爹年近五十,去年本就大病过一场,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刑罚?
  陈妈当下哭出声来,“东家是无辜的!东家在平县的时候,从来没有流连青楼的恶习!咱满县的人,哪个不夸我们东家热心肠?奸污妇人的罪名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冯水根看着温婉的脸色吞吞吐吐,“说是那小娘子…生过三个儿子…”
  众人瞬间脸色各异。
  温维明对生儿子的执念有目共睹。
  男人在外面喝了酒,被人撺掇几下,又仗势欺人霸占全生儿子的妇人,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百花楼…是青楼?”
  冯水根点点头。
  “既是青楼,那卖鱼的小娘子又是怎么钻进去的?”
  冯水根恼自己无能,“少东家!那日只有马师傅作陪,老爷出事以后,马师傅…也不见踪影!”
  冯水根不愿意用恶意揣测马昌顺,可那一日席面上只有马昌顺陪同,且出事以后马昌顺如人间蒸发一般,头发丝儿都看不到一根。
  东家这事扑朔迷离,只有当事人马昌顺说得清楚!
  万一马昌顺畏罪潜逃——
  这岂不是第二个石金泉之流?
  第202章案情
  “马师傅不见了?”小娘子瞳孔微缩,随后紧紧抿唇。
  她不相信温老爹奸污妇女,更不相信马昌顺畏罪潜逃。
  “是!第二天夫人就带着人到处找人,愣是没找到!”
  “咱在播州不熟悉地界,也没有熟人,拢共只带了七八个兄弟,全都撒出去也不够!”
  “事发突然,夫人到处疏通,那官府却不买账,白花了所有银子!”
  “如今夫人身上没银子,老爷又身陷囹圄,不知如何是好。”
  冯水根视线落在温婉隆起的腹部上,听说少东家自怀孕后,鲜少打理酒坊的事儿,安心在家备产。
  偏偏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
  “先前夫人怕少东家动了胎气,不肯派人回来求救。后来实在熬不下去,只好打发我回来给少东家报信。”
  “糊涂!”温婉厉声一喝,“这样大的事情,母亲一个人如何承担得了?”
  冯水根眼里泪花闪烁,“少东家,若非山穷水尽,哪里需要惊动您出马?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子了!再不想办法,秋后老东家就要砍头了!”
  温家突遭变故,一大家子人没主心骨。
  陈妈瞧见廊下那小娘子坚毅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温婉开口,有条不紊的布置起来。
  “陈妈,立刻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出发去播州。”
  陈妈眼睛无法从温婉高高隆起的腹部挪开,再有两三个月,大姑娘就要生产了!
  而此去播州,几百里路,山路颠簸,这——
  陈妈咬着牙,只能劝:“大姑娘,不若先请姚家老爷给知州去一封信,先问问情况再说?”
  “就算是快马加鞭…一封信来回…也得一个月。若此事依然铁板钉钉,最后还是需要我去处理。可那时候…时间便来不及了。”
  小娘子目光沉沉的望过来,“陈妈,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红梅,你现在去师兄那边,告知我们这边的情况。顺便打听一下播州知府的脾性爱好。礼多人不怪,路上再准备一封厚厚的贺礼。”
  /:.
  她记得,程允章的三姐便是那位知州的小妾。
  她不愿攀附别人的关系,可是事关便宜爹,她只能豁出脸皮。
  “去把屠二爷叫来。”
  “去把梅清叫来。”
  “冯水根,你去酒坊吆上几个伙计,要身强力壮的。明日和我们同行。”
  温婉再一转念,整个人已经从刚才的失智中清醒过来,安排之间条理愈发清楚,声音也愈发冷静,“去粮铺的朱掌柜家借一辆马车来。管他多少钱,先全部打欠条。”
  “库房门打开,里面有赵恒之前留下的武器,虽说都是他自己做的木枪木剑木棍之类的,也聊胜于无。让伙计们全拿上!咱得走几百里路,路上又不太平,拿着防身总是好的。”
  冯水根盘算一下,提醒温婉,“少东家,前头老爷已经带走一批伙计。若酒坊再抽走人手,怕是没人了。”
  “酒坊暂时关门。上半年的新酒早就拉到各个酒肆去,一时半会还没有卖完。就留两三个看着酒坊便是。剩下的人全都跟着我走。”
  伴随着温婉一条条命令颁布下去,众人一下找到了主心骨,从先前的惶惶无助中慢慢回过神来,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来。
  而很快朱家大门被人敲开。
  朱旺得知温家的人来借马车,登时松口,又觉那仆人神色匆忙,抓住一问才知温家出了事。
  朱旺心情复杂。
  他从老妻的床上爬起来,套上外衫就往外走。
  他老妻不理解,“咱平日里一直向温家那丫头示好,这…做得还不够?他温维明出了这样大的事…播州又是另一块地,你可别往前凑!当心这浑水溅到你身上!”
  朱旺含糊应着,“你别管那么多,我心中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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