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温婉的手无意识的拂过他的字。
  一点一点。
  手指微微卷曲。
  赵恒不会回来了。
  就像绿萍那样。
  她必须要慢慢适应没有赵恒的日子。
  她的决定是正确的、理智的、冷静的。
  可是为什么…心那么痛呢。
  没关系的。温婉安慰自己。
  这个手办虽然华美,内里却藏着刺儿,不适合她。
  一件手办离开,下一件手办会更好。
  她不伤心。
  不伤心。
  温婉躺在太师椅上,一觉睡到饭后,梦里迷迷糊糊的见到了赵恒。
  赵恒穿一身银色铠甲,胯下一匹白色战马,千呼万拥间徐徐而来,他长枪一指,直劈她面颊。
  那人神色是前所未见的冷漠,眼中有摄人的寒芒。
  他声音冷峻的问:温婉,为何欺我?!
  手腕一扭,长枪毫不留情往前一送,温婉只觉得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痛。再低头看,心口破开一个血窟窿,涓涓暗流,不断涌出。
  温婉捂着胸口梦中惊醒,睁眼时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前胸后背的衣裳湿漉漉的粘在身上。
  冷、潮、黑、慌。
  明明是天色昏暗的下午,温婉却如坠深夜。
  温婉重重的喘出一口气,随后将一件厚衣裳裹紧自己,手下意识的捂住腹部。
  如今她有了孩子,在这异世有了牵绊,得看顾好自己。
  温婉枯坐椅中,身体麻木而僵硬,她呆愣的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就好似绿萍消失的那一个晚上,她也是这般…独坐天明。
  不知多久,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
  温婉立刻起身,她急急出门,却看到早晨派去跟着赵恒的车夫。那车夫跑得踉跄,一进门就被小厮扶着,一时间温家所有人都不安的望向温婉。
  “大姑娘……不好了!”
  那车夫跑得满脸血红,声嘶力竭,“姑爷怕是……坠下山崖了!”
  众人闻言,全都一脸惊色。
  陈妈当下道:“放你娘的屁!姑爷好端端的上山去,怎么就坠下山崖了?你再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
  “姑娘!”那车夫踉跄跑入堂内,跪在温婉站立的石阶下,“前两日下了雨,道路湿滑,我一时尿急半路解手…回来就没在马车瞧见姑爷身影…我到处去找,最后在一处悬崖边看到地上有打滑的脚印,路边荆棘丛还有姑爷的鞋子!”
  车夫不敢去看温婉的眼睛,哆哆嗦嗦的说着:“我怀疑…怀疑…姑爷是解手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悬崖边的软泥…滑了一跤…人…人…跌下山崖了!”
  一言既出,整个温宅一片死寂!
  所有人下意识的看向温婉的方向。
  只见那小娘子紧紧抿唇,头略略垂着,肩线绷紧,脸色苍白如纸,她双唇颤抖着,像是风雨中被打湿的娇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场众人面若死灰!
  前几日下过了雨,而姑爷一大早就上山去拜佛。
  道路湿滑,上山艰难,打滑是常有之事。
  可那山崖少说有百米高,底下便是汹涌的桃花溪,若姑爷真掉下去…只怕是连尸体都捞不着!
  完了。
  温家这位能干的大姑娘怕是…要成为寡妇了。
  红梅不信,上前一步,声音里明显带了一丝哽咽,“附近都找过了吗?!许是姑爷走到哪里耽搁了!”
  “红梅姑娘!我整座山头都找遍了,声音都喊嘶哑,也没瞧见姑爷的身影!眼瞅着天黑,我一刻也不敢耽误,紧赶慢赶的跑回来给姑娘报信!”
  车夫急赤白脸的说着,“姑娘,赶紧派人去寻姑爷吧!趁着现在天色未黑,若撒开了人往崖下去,未必找不到姑爷!”
  他不善言辞,只能笨手笨脚的安慰温婉,“姑娘,兴许姑爷就在崖下某处挂着呢…”
  所有人都望着温婉,一脸紧张的等待温婉发号施令。
  廊下那道瘦削纤弱的身影踉跄了两步,红梅和陈妈立刻大呼:“姑娘!”
  两人眼疾手快,几乎同时接住摇摇欲坠的温婉。
  温婉跌坐在地,左右均被人扶着,一群人全都凑上来,担忧的望着她。
  这位可是温家的少东家!
  不能倒下!
  若温婉倒下,他们这群人全都得喝西北风!
  “姑娘!”红梅的眼睛一下红了,想着温婉有孕在身,陡然遭受这样的打击,还不知能否承受,她急得大喊,“快,去请严大夫!”
  陈妈抓着温婉的胳膊往上提,说话间眼泪便流了出来,“姑娘莫着急!老周不是说了吗,兴许姑爷还在崖下等您相救呢!姑爷身手了得,一定不会有事的!”
  温婉虚弱一笑,勉强搭着陈妈的手站起来,又环顾四下,语气急切,声音沙哑,“去,都去,两人一组…进山去搜索姑爷!”
  “陈妈,你拿我的帖子…去请朱记粮庄、遇仙楼还有城内几个大户,都出人帮着找找——”
  说话间,小娘子满眼是泪,嘴唇毫无血色,犹如强弩之末,却只能硬撑,“还有衙门那儿的张捕头…若是方便,请衙门的兄弟们也帮着找找…”
  “动作快些!夜里降了温,我怕…我怕…夫君遭罪……”
  这一夜,平县不太平。
  前有无头碎尸案,后有温家赘婿坠崖,不止衙门里的捕快们忙得脚不沾地,平县的百姓们也表示目不暇接。
  温家啊——
  又是那个温家!
  这一年温家可是出尽了风头!
  第159章消失的赘婿
  瞧瞧今年,先有温家话事人温维明病重,后有温家小娘子招赘,再有温元两家打对台,温家丫头惨死,紧接着便是他家的女婿脚滑滑到山下去了!
  要不怎么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呢!
  这温家人一整年流年不利,真该去拜拜寺庙才对!
  天色将暗,搜寻的人去了一拨又一拨,先是城内朱记粮铺出动了十几个伙计,紧接着城内几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出动了,最后便是温家酒坊制酒师傅们。
  他们高举火把,成群结队,浩浩荡荡的统一往灵山方向跑。
  这阵仗,赶衙门搜索无名男尸案也差不离了!
  温家盘踞平县二十年,平日里温维明更是广结善缘,加之先前温婉碧芳酒的促销活动搞得轰轰烈烈,因此温家在平县百姓中口碑极好。
  这一夜,不断有火把闪现,城内许多百姓自动加入搜索赵恒的队伍里。
  也有人并不乐观。
  茶楼看热闹的人巴在栏杆处凭栏远眺,不住唉声叹气,“哎哟,这怕是寻不着了。前几日下了雨,城外的官道都不好走,更别提灵山!这会子人怕是都落到桃花溪里去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今年这温家怎么了,总是走背运!好端端的温家小娘子…这下好了,成寡妇了!”
  话虽遗憾,语气却难掩吃瓜的兴奋。
  旁边那人笑道:“都说少女戴孝最是俏,可惜温掌柜不是少女啦。以后她便是平县最俏的寡妇。”
  “哎哟,那小娘子…辣得很,上次还把她家老师傅的手指宰了两根!这妇人虽容貌甚美…却带刺呀!”
  “兄台此言差矣,就是带刺有滋味儿!不信等她家办丧事的时候咱去瞧瞧?”
  说话间,几人不可描述的相视一笑。
  而温维明则是有喜有忧。
  喜的温婉怀孕,他要做祖父了,温家后继有人。
  忧的是赵恒失足跌落山崖不见踪影。
  派出去的人一拨又一拨,却始终没带回任何好消息。若不是顾忌温婉一人在家,又怕自己身子拖累,温维明只恨不得亲自出去寻找赵恒。
  关键时候柳姨娘不在,屠二爷前几日也被温婉支出去,说是有人看到石金泉的影子,屠二爷连夜追去了。
  温家长夜难熬,温家大姑娘也倒下,一时之间,只有温维明主事,独木难支心力交瘁。
  见红梅原封不动的端着食盘从房间内走了出来,温维明很是心焦,“她还是不肯动筷?”
  红梅擦了擦眼泪,憋着嘴,“姑娘一口没吃。从前无论发生天大的事儿,姑娘也从不会这样。眼瞅着…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了!”
  “糊涂!”温维明气得胸膛起伏,“她如今都是双身子的人了,就算不为她自己想,也得为我孙儿着想!”
  温维明一拂衣袖,命红梅端着食盘再度入内。
  屋内黑漆漆的,天光微有霞色,已是黄昏。
  赵恒失踪已经一天一夜,明眼人都知道…温家赘婿怕是凶多吉少。
  据搜寻回来的人说,温家赘婿消失处是悬崖边,斜坡的泥地那儿还留着一个打滑的脚印,斜坡下百米处还有赵恒挂在树枝上的一只鞋!
  而底下则是汹涌的桃花河!
  这人要是掉下去,尸骨无存!
  可温家老爷不认这个结果啊,出钱出力四处哀求,不少人只能沿着江下游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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