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男人单手将她圈在大腿上,头枕在她后背,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气味。
  随后用另一只手拧开药瓶,干脆利落的给自己伤口上药。
  见温婉目光担忧,赵恒一笑,“娘子莫担心,我皮糙肉厚,一点也不疼。倒是你——”
  他的手指残留着药膏,轻柔的涂抹上她的脸,在她的脸上画圈推开,温婉只觉得脸上凉沁沁的。
  见赵恒目光阴沉,温婉便笑道:“夫君放心,今晚我定能睡个好觉。”
  这一夜,夫妻俩抵足而眠。
  外面雨声滴滴答答,温婉在赵恒怀里,无法入睡。
  夜凉如水,寒风乍起,忽而传来赵恒的声音。
  “娘子…你睡着了吗?”
  温婉趴在赵恒胸前,轻轻叹息,“夫君也睡不着?”
  赵恒没做声。
  只是杀了元敬而已,他自然睡得着,甚至因为解决了一个后顾之忧反而更觉轻松。
  元敬再没有命针对温家。
  温婉安全无虞,以后也能在生意场上大展拳脚。
  他睡不着,无非是察觉温婉今夜情绪不佳。
  可如果对于元敬的死表现得太过冷淡,又怕温婉觉得他视人命为草芥,他可不想吓坏小娘子,于是他点点头,“嗯…睡不着。”
  男人的手落在温婉的头顶,夫妇两紧贴相拥,相顾无眠。
  衾被之下,赵恒的脚背贴着温婉的脚,帮她驱散秋夜的寒凉。
  夫妇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明天父亲看见你额上的伤口定会询问。”
  “那我寻个理由诓过去。”温婉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微微蹙眉,“这几日我都不能出门。”
  “无妨。刚好在家陪我。”赵恒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单手圈过她的身子,两人贴合得更为紧密。
  这入了秋,温婉四肢开始发凉,可赵恒常年习武,靠着他犹如靠着火炉。
  “这些日子你忙着制酒,给绿萍操办后事,又要写策论,一定累坏了。趁这个时间休息两日,上次你你不是说想打叶子牌吗?我叫上父亲和陈妈红梅来陪你。”
  温婉笑,“好。”
  元敬死了没两天,她就打牌,听起来…很爽。
  似察觉她的敷衍,赵恒的手抚上她微微肿起的眼角,“娘子…为何闷闷不乐?”
  还是为了元敬吧?
  生杀夺于这四个字听起来畅快,就算温婉表现得不在意,可那到底是一条性命。
  胸膛上传来温婉瓮声瓮气的说话声,“我害怕……”
  她怕自己发现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杀人,发现自己在异时空被一步一步蚕食同化,更怕自己慢慢的…彻底变成大陈朝的温婉。
  赵恒等待许久,可温婉却一直没说她怕什么。
  外面雨声滴滴答答,长夜未明,赵恒轻轻的喘息,生怕胸口的起伏惊醒了温婉。
  他轻叹一声,将衾被拉上来裹住温婉的后背。
  果然次日温老爹看到温婉额前的伤口很是吃惊,好在温婉的脸颊已经消肿不太看得出来,但额头伤口十分明显,温婉无处可躲,只好推说昨晚道路湿滑,她在台阶上摔了一跤。
  温老爹面色郁郁,将信将疑,只得吩咐陈妈带人去把家中道路上的青苔全部清理干净。
  只不过,温婉发现自己头上的碧玉簪子遗失。
  百密一疏,她想不起簪子在哪里遗失,一颗心七上八下惶惶不可终日。
  可眼下她又不敢重返作案现场,只能安慰自己就算别人捡到又如何,她不承认便是。
  那一晚她在明,赵恒在暗,没有人会相信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妇人能杀害得了元敬那七尺大汉。
  第156章去父
  为避人耳目,温婉这几日都不敢出门,只能躲在家里。
  她迷迷糊糊睡了两三日,总觉得胸闷气短想要呕吐,她担心身体有内伤,又隐约有种难以言说的不安,只好让红梅悄悄请了严大夫来。
  外面下着雨,严大夫路上耽误了时间,姗姗来迟。
  此时温婉已经将赵恒支开。
  果然,如温婉隐约猜想的一般,严大夫为她细细把脉后,脸上露出笑意,“恭喜温掌柜…您有喜了!”
  身后的红梅一下乐了起来,“小姐!”
  若姑娘能诞下麟儿,温家族老再不会有所逼迫,温家酒坊后继有人!
  温婉并非十六七的小姑娘,上辈子活到三十,虽自己孑然一身,但也曾亲眼目睹身边亲朋好友结婚生子的过程。
  他们不止一次的述说生产养育的烦恼,可温婉始终无法感同身受。她一个将死之人,考虑的是怎么活下去,至于天伦之乐…生儿育女…她从不敢想。
  在严大夫没有诊脉之前,她就已经隐约察觉身体的变化。
  她…要当妈妈了。
  她会有一个继承她血脉和姓氏的孩子。
  在前一世没有做成的事,在这里…她做成了。
  温婉心中五味杂陈,却盯着严大夫问:“我两日前曾经摔了一跤,磕得很严重,不知是否影响腹中孩儿?”
  严大夫笑着望一眼温婉额前的伤口,“不碍事,都是皮外伤。不过虽然温掌柜身体康健,但还是要多加注意。”
  严大夫打心眼里为温婉高兴,这姑娘一路走来不容易,因此对格外关照,事无巨细的告知她怀孕注意事项和忌口。
  最让严大夫满意的是,温婉还拿出纸笔将他说的话全部记录下来。
  谁能拒绝一个聪明又好学的小姑娘?
  “严大夫,此事还请为我保密。”温婉脸上挂着淡笑,“我想亲口告诉家人。红梅,给严大夫多多的席敬,以后少不了有麻烦严大夫的地方。”
  红梅起身送严大夫,临走时回眸看一眼温婉。
  温婉身形单薄,披一件湖绿色妆花素面小袄,素着一张脸,形单影只的立在廊下。
  红梅微微蹙眉。
  怎么觉得…有了孩子…姑娘好像没有特别开心呢?
  红梅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一脸心事重重,温婉问她几次也不说,可红梅本来就是个憋不住事儿的人,没三两下就招了,“姑娘,刚县衙的张捕头来过了,说在桃花溪下游发现一具无头男尸,死得很惨,头和四肢都被人砍断…如今衙门正挨家挨户的排查身份呢。”
  温婉心里“哐当”一下,声音紧绷,“无头男尸?人彘?”
  赵恒不是只割开元敬的喉咙吗?
  难道他所谓的“处理”是指砍掉元敬的头和四肢,再扔进桃花溪里?
  温婉忽然心中直泛恶心。
  随后便被巨大的恐惧和不安淹没。
  赵恒此人…睚眦必报……杀气太重!
  若有朝一日发现她欺他瞒他,那她岂不是落得个元敬一样的下场?!
  赵恒心思敏锐、腹有盘算、手段残忍,比元敬之流可怕数倍!
  外面秋风瑟瑟,想起那人幽黑的双眸,温婉忽然觉得身体发冷。
  或许,她错了。
  从一开始她就错得离谱!
  红梅叹气,“横竖跟咱们没有关系。如今姑娘怀着身孕,这些腌臜事咱全当不知道。只是今天平县城里人仰马翻,老百姓们都在猜测死的是谁,还有家里失踪的跑去验尸,总之…这几日您就在家好好养着,别出门沾了晦气。”
  “无头男尸…在何处发现的?”
  “说是桃花河下游…这两天下了雨,河水上涨,尸体便被冲刷到河岸上。据说那人应该家境殷实,张捕头说男子身上衣裳很是华贵,不像是普通人家。”
  温婉四肢百骸全是凉意,“可知道什么死因?”
  “说是被人割开了喉咙。”红梅语气难掩恐惧,“凶徒太残忍了。”
  温婉扭过头,看向外面的雨幕,红梅只觉得此刻姑娘脸上的神情她半点也不懂。
  若是绿萍在就好了。
  有什么事儿,她能和绿萍说道说道。
  半晌,温婉转过头来,声音不紧不慢,却如窗外天气一般夹杂着寒风细雨,“去把屠二爷叫来。”
  屠二爷来的时候,雨势渐止,他长刀不离身,斜跨腰间,显得人高马大,掀开暖帘入内时,带起外面的飒爽秋风。
  “屠二爷。”
  温婉裹紧身上的湖绿色妆花素面小袄,立在书桌后,脸色淡雅,双眸泛着不安的幽光。
  神情是他前所未见的凝重。
  蓦地。
  女子抬眸。
  眼中精光闪闪。
  “赵恒…此人…留不得。”
  屠二爷眼皮一跳,唇角沉默紧抿。
  “明日我会以为绿萍供奉长明灯的名义请赵恒代我去一趟寺庙,您在半路上找到机会将他打晕送走。我对外报他落山身亡。”
  屠二爷心中狂跳,不防眼前这温温柔柔的小娘子这一次手段竟如此残酷。
  屠二爷对温婉向来言听计从,这一次却没有一口应答下来,“大姑娘,兹事体大,东家可知情?”
  “屠二爷。”温婉一字一句,语气间充满不容置疑的霸道,“如今,我当得起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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