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那章季平登时吓破了胆,颓唐跌坐在地。
他脑子里迷迷糊糊,哪里来得及去细看温婉手中那所谓的元六郎留下的书信,更来不及思考元六郎临走之际为何要留这样大一个破绽!
而那小娘子逐步逼近,咄咄逼人,不肯给他一丁点喘息的时机,“你若现在说,我们便是私事!你若执意不肯吐口,那就等着牢底坐穿身败名裂!”
“我招!我招!”
章季平心里防线全被攻破,只差没哭着爬过来抓温婉的衣角,“少东家…是我鬼迷心窍…怪那元六郎!他说只要我在酒坊后院放一把火,吓退你们便成!我小心谨慎着呢,点火的地方离后院远着,我…我只想…攀上程家这高枝儿,哪儿有胆量谋财害命!”
“再者…那一晚不是没有人员伤亡吗?若我真有心放火杀人,你们如今怎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冯水根气急,他本就年轻气盛,当下闻言抬起一脚踹在章季平心窝,章季平整个身子往后中重重一倒,狠狠砸在青石板上。
“放你娘的屁!那一晚要不是老子,酒坊这十几个兄弟全都被烧死了!你端东家的碗,吃东家的饭,那元六郎一招手你就跟狗似的跑去效忠!亏你还曾经是酒坊的大师傅,老子看不起你!”
马昌顺连忙拉住冯水根,他倒不担心其他,只担心章季平六十岁的人,万一冯水根失手打死他,这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温婉拦下冯水根。
她缓步走到章季平面前,衣袂都是冷冰冰的,一如那女子的眼睛。
“元六郎许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般为他效忠?”
章季平羞愧的垂下头,“他说…只要他拿到温家酒坊,还聘我做酒坊的大师傅,一律待遇和从前一样…我…我就是…鬼迷心窍…不知怎么了…”
“好。你承认了便好。”
说罢,那张黄纸轻飘飘的落到青石板上,阴森森的火光下,章季平看清上面“天地玄黄、宇宙<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uijian/honghuang/ target=_blank >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那几个字,瞳孔蓦的放大!
这哪里是什么元六郎写给温婉的认罪书!
分明就是《千字文》的手抄字帖!
刚才黑灯瞎火,他只看见密密麻麻的字,哪里有时间细想?!
“贱人…你诈我!”章季平目眦欲裂,说着就要朝着温婉扑过来,温婉往后微微一侧,衣不带风,“屠二爷,摁住他!”
屠二爷和冯水根两人立刻一左一右的按下章季平!
“章季平,你联合外人背叛旧主,对我酒坊巧取豪夺,又放火烧人!今日就算老天容得下你,我温婉也容不下你!”
一声娇喝,“屠二爷!”
那女子身形瘦削,她立于台阶上,在众人包围之中,着一身幽黑,一头黑发,脸部轮廓显出锋芒!
睁眼时,眼神锐利如寒刀!
“给我砍掉他两根手指!叫他以后再不敢偷鸡摸狗——”
一言既出,四堂皆惊!
谁也想不到,往日看起来娇弱又好说话的少东家…今日竟这般心狠手辣!
马昌顺眼皮一跳,正欲张口求情,冷不丁眼前寒芒一闪,屠二爷的刀比他的步子更快!
屠二爷长刀出鞘!
一闪!
胳膊抡圆,干脆利落的往空中一挥!
夜色被利刃割开!
虚空中拉开一条血线,随后便是章季平凄厉的惨叫!
温婉往后退半步,章季平的血…滴答…落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开出一朵朵艳丽鲜红的小花。
而众人来不及反应,等睁眼时,章季平已然捂住手指惨呼连连,鲜血不断从他指缝中溢出,他囫囵倒地,正欲张口乱骂,却看见火光之下,温婉那残酷而平静的眼神。
那小娘子站在火光里,浑身被朦胧的火光萦绕,一双眼睛黑得吓人,就这么直通通的、冷冰冰的盯着你。
而她身后出现三人。
温维明、朱旺、还有县衙的张捕头。
这三人隐在黑暗之中,不知听了多久的墙根!
不…这一切…分明是温婉精心策划!
从登记鞋码开始,到红梅故意来他家泄露消息,再到眼下的瓮中捉鳖!一环扣一环,将他章季平套得死死的!
章季平所有声音…登时卡在喉咙里!
那张捕头从影壁后走出来,声音懊恼:“温掌柜,您行事也太…”
霸道了些。
不过,这话…张捕头…终究没说出口。
第148章手段狠辣
“虽说这是您酒坊的家务事,又证据确凿,但朝廷自有法度,您不能滥用私刑啊!”张捕头扶额,“您这…叫我回去如何跟县太爷交代?”
温维明则立刻驾轻就熟的掏出银子,悄摸塞到张捕头衣袖中,“张捕头,今日劳您做个见证,这章季平放火烧我酒坊,罪不可赦!这事牵扯到我酒坊十几条活生生的人命,更牵扯到王大人的脸面,我要他两根手指已经是仁义至尽,若我这酒坊是赌坊,章季平这条烂命怕是都得留下,更别提断他两根手指!”
张捕头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干脆的收了银子,这才浮起笑意,“温掌柜您说得是,说到底酒坊之争是您温家的家务事,可纵火…”
他盯着章季平冷声一笑,“纵火就是官府的事儿!”
温婉冲张捕头微微行礼,“今夜辛苦张捕头,劳您连夜将他押送下山,该砍头砍头,该流放流放!我们平县容不下这等心思歹毒之人!”
张捕头掂了掂刚才温维明递过来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这重量也够他跑这一回了!
他生得膀大腰圆,走到院中,将号丧的章季平像是提小鸡般拎了起来,随后消失在酒坊中。
温婉环顾四下。
伙计们惊魂未定,脸色各异。
那小娘子声音定定的,清清楚楚的响彻在秋日夜空中。
“忠心我温婉的,我绝不辜负!”
“可若是学章季平背叛我温婉的,仔细瞧着他的下场!”
这一刻,朱旺并不知道温家酒坊的活计们是什么心情。
他只知道那夜叉笑着走向他的时候,他的腿在发抖。
明白了。
明白了。
温维明趁夜叫他上山,这就是杀鸡给猴看呢!
章季平是那只倒霉的鸡,而他就是那蹦跶的猴儿!
温婉笑吟吟的走向朱旺,朱旺想退,没地方,他恭敬的垂着双手,一动不动,肩线紧绷,一双眼睛看似安分却在乱瞟,偏偏瞟到屠二爷刀上未干的血水。
朱旺眼睛一眯,这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朱掌柜啊……”夜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响在耳畔,朱旺抬眸,对上那夜叉笑眯眯的眼睛。
“今日处理家务事,让你看笑话了。”
朱旺在心中自动翻译:磨刀霍霍向猪羊,下一个就是你老朱。
“你我从前是有龃龉,不过都是因为元六郎那小人在中间作祟。你我都在平县,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好一直僵持着关系。”
朱旺继续翻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元六郎干的那些事,我都记着呢,将来总有杀猪的那一天。
“从前种种,一笑泯恩仇。以后我家生意…还得靠朱掌柜多多提携啊。”
夜叉娘娘啊,您可真谦虚啊。
朱旺咬住发颤的牙关,露出甜美又殷勤的微笑,“好的,夜叉…哦不…温掌柜。”
我以后都听您的。
我老朱就是你的狗咧!
朱旺是抖着腿回到自己家的,一到家便抱着茶壶猛灌了一壶茶水,他婆娘见他青着一张脸,便开始阴阳怪气,“深更半夜…你又是从哪条脂粉街窜出来的…哟,火气这么大?”
“什么脂粉街!分明是虎狼窝!”
朱旺哆哆嗦嗦的回想着今夜的一切,又想起温婉手起刀落对付章季平的手段,脑壳是既昏沉又清亮。
这走势…他看不懂。
但他知道的是…元六郎肯定不是自己跑的!回想起过去种种,元六郎每次都胜券在握,结果每次都输得裤衩子不剩一根!
鬼知道这一次…那丫头在中间使了什么手段!
“邪门啊…真他娘的邪门…”朱旺婆娘第十八次听到朱旺在那儿念叨,她凑近了听。
“真是邪门他娘给邪门开门,哟,邪门到家了!”
“惹不起,我老朱只有一条命,躲着!”
而先前马车上有朱旺在,温维明不好吐口,眼下回了温宅,便宜爹一肚子的话终于憋不住。
“你这一次…手段也太激进了些!”
“虽说章季平火烧酒坊在前,但你既然请了张捕头过来,便不该再滥用私刑!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以后大家少不得要戳你脊梁骨说你做事不厚道!”
“更何况…那老章虽有贼心,但究竟没造成酒坊的实际损失。这日后留一线,凡事好相见,如今咱家这情况…你怎可四处树敌?”
温婉摸摸鼻子,回答得漫不经心,“爹啊,我没想要他的手指,只是想吓唬他一番。哪知屠二爷的动作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