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刘晖觑一眼那人发青的脸色,“大不了回去被人不痛不痒的说几句酸话,这辈子做个闲散二代…不也是六郎你的福气吗?”
“福气?!”元六郎冷声一笑,他喝了不少酒,言语间变得愤愤不满,“我自认有经商天赋,从小却被我那兄长压制。就因为我是庶出,没个得力的外家,便事事都得谦让,不可露一丁点的锋芒。刘老哥,你不知道…我家中情况复杂,和你当年一样是走投无路。”
刘晖唉声叹气,连连劝阻,“六郎三思啊,三思…总有其他办法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的……你再回去求求你父亲,求求你大哥,伏低做小一些,将来还是有出头的机会!”
三思?
他思得可够清楚了。
横竖都是死。
不如赌一把。
赌赢了自然万事均安,赌输了…大不了回播州去重头再来!
但至少不能败在这里,再败给温婉!
他可不能让那娘儿们蹬鼻子上脸!
至于运气,呵,他元六郎相信…上天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出了遇仙楼,周账房扶住浑身酒气摇摇欲坠的元敬,嘴里不住叫唤,“哎哟,六爷怎么喝了这么多?”
元敬看起来心情倒是好,勾着周账房的肩膀,笑着说道:“这算什么事?!你没看见,刘老哥都被我喝趴下了!这老哥…自称千杯不倒,结果喝成一堆烂泥!”
周账房六神无主,“六爷…咱回家吗?”
“回家?”元敬摇摇头,酒气上头,捏着袖囊里那五百两银票,忽然生了胆气。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他眼睛赤红,嘴里不住喷着酒气,看着迷糊又清醒,“不回家,走,去赌坊!”
这一次,他把自己的人生都给押上!
不成功便成仁!
而遇仙楼包房里,刘晖在仆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脸色通红,双眸却诡异的清亮,那仆人在他耳边低声道:“爷,元六郎朝着赌坊的方向去了。”
刘晖步行至窗边,看着元六郎远去的背影,不由微微一笑,“跟赌坊的严老三说一声,就说鱼上钩了,多撒些饵。”
那仆人问,“要通知温掌柜一声吗?”
“不用。等鱼钓起来了再说。”
千金酒坊内,人潮涌动。
平县有宵禁,然而来赌坊的人哪个不是玩到天亮?
正堂上书“四海通吃”“大杀四方”,中间挂着横批“日夜开局”,元敬一入内,便有那熟悉的小厮上前殷勤招呼,“哟,六爷您来了…”
“哎哟,六爷您这是打哪儿来呢,这一身酒气…”
“六爷您请进…我们东家念叨您呢!”
元敬对赌坊是熟门熟路,毕竟他生平也就这一点爱好,从前在播州的时候,什么架鸟笼、打茶围、斗鸡走狗的他都不爱,只爱打叶子牌、赌马,偶尔兴致来了,也去赌坊转几圈。
小赌怡情,父亲在这方面也从不限制他,只嘱咐他不要玩物丧志即可。
元敬心中盘算,自己在赌博一事上从来都是赢多输少,如今从鑫隆钱庄借来这一千两杯水车薪,指望父亲送钱来也不现实,索性全撒出去博一回,兴许有两分胜算。
最坏的结果,无非都是买不了温家那酒坊。
如今之计,只有大胆一搏!
若真输了这一千两,父亲也是贴补得起的。
元敬打定主意,挤进人群中那一瞬间,庄家便认出了他,大声嚷嚷:“哎哟,元六爷,您怎么又来了!您前几日才从我们这里赢走了好几十两银子,我东家痛心得很哪…您这些日子手气旺得很,我一见您都害怕……”
元敬被奉承得心花怒放,总觉得自己今天要在这赌坊大放光彩。
他赌运可是一直不错的!
于是他笑着回应:“少他娘的说废话!赶紧开一局,让小爷我赢些零花钱回去!”
“得咧——”
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伴随着锣鼓一敲,元敬的酒气慢慢往上涌,脑子被黄汤一灌愈发昏沉。
好在,一直手气不错!
前三局,元敬全都赢了!
跟在元敬身边的周账房激动非常,“六爷,您这手气…真是老天爷都站您这边呢!我早就看出六爷气运非同寻常,您再赢几局,咱整个三房怕是都不愁钱花了!”
第141章输钱
元敬得意的斥他,“少拍马屁!小爷的本事还没展现万分之一呢,什么运气,这赌博靠的可是这个!”
他摇摇晃晃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又一个酒嗝。
周账房连忙扶住元敬,奉承的话说了一箩筐,又竖大拇指,“六爷是这个!咱大公子没法跟您比!”
哼!
那是当然!
等他拿下温家酒坊,元启拿什么和他斗?
到时候整个元家都是他的!
夜晚过半。
千金酒坊里热闹非凡!原因无他,只因为今晚那位元六郎手气实在是好到爆炸!
连开十六局,场场爆金币,引得整个赌坊的人都看过来!
有人震惊的拉着周账房,“你家公子桌前那银子…全是赢来的?”
周账房乐得合不拢嘴,眼睛眯成一条线,“不错!我家少东家的!咱一千两银子,如今赢了八百两!”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问。
“输过没?”
“咋没输过?我算着呢,一共十八局,输了两场!”
“哟,别是庄家出老千给元六郎送钱吧?”
元敬脑子昏昏沉沉的站不住,赤红着眼睛驳回去:“放你娘的屁!我又不是千金赌坊掌柜的爹…他孝敬我银子做什么?”
一番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唯有那坐对面的庄家苦哈哈,“哎哟,元六爷,您累了没?您要不歇会?你今夜手气可太好了,再玩下去…东家怕是遭不住了哟…”
元敬恼怒的将银元宝山往前重重一推,一掌落在桌上,满嘴酒气的嚷嚷:“你开赌坊的还怕客人赢钱?玩不起你开什么赌坊?滚回你老娘怀里吃奶!”
众人又笑,“这元六郎平日看着斯斯文文的,不曾想说话也跟咱大老粗一样咧。”
“斯文的是他家那个举人!叫程允章的!这小子是二世祖,招猫逗狗斗鸡走狗没有不会的!”
庄家被训斥也不恼,反而笑着提议道:“眼瞅下半夜了,不如玩把大的,咱一局定胜负。元六郎,敢不敢把手里的银子全压了?若赢了…一千八百两银子可就翻倍…输了全是我们赌坊的,如何?”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全都吆喝着起哄。
“元六郎,你就下吧!你手气好得很,怕什么?!”
“就是啊,不赌大的有啥意思!你放心,俺们跟着你下注!你投大我们就投大!你投小我们就投小!”
反正不是自己的钱,吆喝两声又不费劲。
元敬意动。
这样一局一局什么时候到头?
不若一局定胜负!
生死全在老天爷!
更何况今晚他手气这么好,一定是老天爷在暗示他!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周账房也在旁边低声怂恿他,“六爷,一千八百两银子翻倍…便是三千六百两…温家那酒坊正好是三千五百两…若这次赢了…咱就用不着求老爷筹钱…并州亏损的钱…也全都赚了回来…”
元敬双目赤红,周遭乱哄哄的声音叫他头疼欲裂。
这一瞬,脑子里全被周账房的声音占据。
三千五百两…三千五百两……温家酒坊……
怕甚。
干他娘的!
没点血性做什么生意?!
“来,再开!”
一大早,天刚麻麻亮,温家的门便被人敲响。
温婉已经醒了。
一片晨雾蒙蒙中,她和赵恒在后院练武场健身,接到刘帮主传递来的消息时,温婉微微抿唇。
女孩子的唇又红又薄,像是春夏的樱桃。两颊硬邦邦的肌肉此刻放松下来,显出一抹笑意。
赵恒察觉她的情绪变化,笑着拿木架上的帕子擦汗,“是好消息?”
温婉不回答,只是取下棍子隔空扔给赵恒,“再来一回合!”
元敬从赌坊出来的时候,脚是软的。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被人一拳又一拳的砸在脑门上,浑浑噩噩的不清醒。
天边天光渐亮,太阳当空,他却觉得身子一阵阵发冷。
直到一脚踏空——
元敬直通通的从门槛上栽了下去。
“哎哟,我的六爷!”
周账房连忙扶住他,元敬再也忍不住,抱着周账房的腰便是一通嚎啕大哭,“完了!周叔,我完了!若是叫父亲知晓,定饶不了我!”
周账房连连安慰他,“不会的!六爷也是为了三房!老爷疼你爱你,哪里舍得动您一根手指头?等您回去,一哭二闹三上吊,老爷定然就像从前一样对您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