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爹也想保住酒坊…可是形势比人强…”
  “爹想卖酒坊回乡下养老,我赞同。但是把酒坊作践卖给元六郎,我不同意。”
  温维明重重叹息一句。
  昨日之事,已然证明示弱无用。
  “可如今平县人人都在传我们温家闹鬼,又知我们和元六郎的过节,此刻这酒坊就如烫手山芋一般,何人敢接手?更不用提酒坊这样大的作坊,平县没几个人吃得下,元六郎正是因此才有恃无恐。”
  “谁说没人接手?”温婉微微勾唇,眼底明亮如天色,“父亲,我早就料到那元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所以早早的就联系其他有意愿接手我们酒坊的人。漕帮的刘帮主,明日就要来我们酒坊详谈。”
  “刘帮主?漕帮的?”温维明没和漕帮的人打过交道,虽说桃花溪下游几十里路外就有码头,那可是漕帮!黑白两道通吃的主儿!虽说大家都是商贾,可漕帮背靠官府,那是实打实的权钱大户,“你何时认得的这刘帮主?”
  “上次并州收粮那次啊。他见马师傅从并州那样的地方收粮回来,笃定我提前知道并州的消息,是因为我后面有大靠山。”温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我越不说,他越好奇,越觉得我背后这人来路甚大,颇有巴结讨好之意。前几日他夫人还派人送来礼物,说请我去他家庄子上秋游。”
  天光大亮,温婉吹灭火烛,温维明脸色变幻,“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至于为了讨好你花几千两买个酒坊吧?这成本…也忒高了!”
  温婉笑着说道,“都是生意人,不见兔子不撒鹰。若刘帮主真要买咱家酒坊,也必然有他的盘算。”
  温维明迟疑不决,他发现自己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竟然半点看不透温婉要做什么,“可若是他所求甚大,咱家无法应答呢?”
  女子一脸无所谓,“那就赌一把呗。”
  赌?
  又赌?
  这都赌几把了?
  再赌就真成赌徒了!
  温维明愁啊,偏这份愁绪不能跟任何人说。
  赵恒在练武场打拳,温婉在书房写文章,温静在房内练大字,就连陈妈和红梅都有事做,一个个有条不紊的,合着就他一个人操心?!
  温维明第一次有种摆烂的冲动。
  行吧,行吧,都不操心,那他也不操心!
  家里那小奸商不是说了吗,一定会想办法保住酒坊!
  别说,这么一摆烂,温维明心情反而畅快不少。
  而同样畅快的还有元敬。
  一大早,他便换上一件玉白色锦袍,慢条斯理的煮上一壶清茶,等候温家父女上门谢罪。
  朱旺坐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总觉得惴惴不安。
  以他多年对温维明的了解,温维明可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性子。
  昨日元敬一番威胁羞辱,只怕是…激起对方鱼死网破的心思!
  “不必紧张。此事已然板上钉钉,且等着温婉上门便是。”元敬整理衣袖,坐得笔直,细长眼睛眯着笑,完全成竹在胸,“此番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温家宅院地契拿到手,朱老哥该高兴才是?怎的愁眉苦脸?”
  对。温家宅院。
  得想个法子从朱旺手里抢过来。
  这搅屎棍从头到尾没出什么力气,元敬决不许这样的人抢功。
  温家宅院他瞧不上,但好歹也算是个落脚点,酒坊到手以后,他少不得要在平县小住,一直和老幺住在这小院里可不成体统。
  朱旺心中不安,面上却笑得憨厚,“多亏六郎替我狠狠出了这口恶气。只是…等会那温小娘子当真上门赔罪,六郎预备如何处置?”
  “自然是…”元敬话锋一转,脸上笑容如沐春风,“叫温掌柜跟我好好认个错便罢了,毕竟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我不好欺负她。只要她态度端正,真心悔过,我也不会抓着此事不放。”
  “元六郎大气!”
  呵,我信你个鬼哦。
  朱旺伸出大拇指,一番阿谀奉承,捧得元敬愈发得意,只觉得自己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成为程家酒坊话事人也指日可待。
  然而下一刻,派去盯梢温家酒坊的小厮却带信回来,“六爷,酒坊那边来了客人,说是要买下温家酒坊!温掌柜正带着人里里外外参观呢!”
  平地惊雷。
  炸得元敬和朱旺双双外焦里嫩!
  元敬抓着那小厮的衣领气急败坏的问:“怎会如此?这平县谁不知我元六郎看上了温家酒坊,这节骨眼上…竟也有人敢跟我抢?”
  第134章搅屎棍
  “这…这…瞅着不像是平县本地的…六爷,您快去看一眼吧,再晚一些怕是要签契约书了!”
  马车上,元敬急得团团转,“怎会如此?这偌大平县,除了我还有谁会盯着那酒坊?是谁敢和程家作对?!”
  不怪元敬急。
  昨日见了温维明,他自觉胜券在握,连忙写了一封家书催促小厮送回姨娘处报喜。姨娘藏不住事,收到那封他拿下温家酒坊的书信,一定会大肆宣扬。
  如今临门一脚,怎的突然冒出来另外一个买家?
  若是本该手到擒来的酒坊出了变故,他元敬怕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元启便有机会压得他这辈子翻不了身!
  朱旺也是心急火燎,“早就说不该将他们父女二人逼得太紧!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手里没有证据,就算你拿并州那事威胁,也吓不住温维明!”
  元敬急赤白脸的吼:“你不早说,如今放马后炮有什么意思?”
  他还没早说?
  天地良心,他朱旺劝了多少回?
  这二世祖自己不听,如今反怪罪到他头上了?
  朱旺气得脸色青白,咬牙切齿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元敬又自言自语的说着,“不会的,哪儿有那般凑巧的事儿,无端端冒出一个买家来,定是那温婉请的人来抬价!那娘儿们惯喜欢使阴招,就像上次诱我买高价粮一样!”
  元敬逐渐平静,随后又狞笑一声,“同样的手段,还要再用一遍?那娘儿们也真是黔驴技穷。无妨,既然她诱我上门,定然是动了卖酒坊的心思,不过是想让我多掏些银子罢了。我不咬钩,看她这台戏怎么唱!”
  到了地方,元敬让人将马车远远停着,又看见酒坊前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心中焦急,只能先指使朱旺去酒坊打探情况。
  朱旺也不肯,他刚和温维明撕破了脸,加上本就心虚,只恨不得躲着温家两父女走,眼下还要被元敬上赶着去受辱。
  两个人你推我攘,互相谦让,甚至险些拳脚相推,元敬仗着年轻,一脚将朱旺踹下马车,“朱老哥,一分力一分钱不出,你就想得到温宅那地契?”
  朱旺理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酒坊的方向探,酒坊门前空无一人,朱旺便巴在门边往里面看,谁知竟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陪在温婉旁边的男子…不是之前送他们去并州的漕帮分舵话事人刘晖吗?
  刘晖手下有好几条船,当时去并州,他和元敬搭乘的便是刘晖其中一条船。
  不曾想当时温家酒坊大师傅马昌顺就在另一条船上!
  朱旺耳朵听不清,可看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中直觉不好,连忙跑回去通风报信。
  “六郎!”朱旺唤元敬唤得凄切,好似小媳妇盼回了出门许久的夫君,慌张中带着恼怒,恼怒中带着羞怯,“完了!这回瞧着不是温掌柜找的抬轿客,怕是正儿八经想要买酒坊的!刘晖!掌握咱们这一带的漕运商!”
  元敬脸色微微一变,那漕帮蓄有凶器,聚众行凶,一呼百应,可谓是平县周遭这一带真正的地头蛇!
  虽说这个老刘身份不显,但是漕帮关系错综复杂,抱团成气,又最讲义气,谁敢无端端招惹漕帮的人?
  若非如此,当时他去并州回来时囊中羞涩,却也从没想过欠漕帮的钱!
  若真是刘晖来了,再想要借程家的名头仗势欺人,怕是行不通!
  眼瞅着临门一脚,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元敬又气又恼:“他…他怎么来了?”
  朱旺心里也在盘算,瞧刚才两人在院内有说有笑的样子,看起来关系倒是密切。
  就是不知…温家何时攀上这么个人物?
  若温家真和这位刘老爷有旧,元敬拿什么和人家斗?
  墙头草老朱又开始每日思索:今天的老朱我要不要临阵反水投靠温家呢?
  而院内,温婉优哉游哉的带着刘晖参观了整个酒坊,又从温家的发家史讲到卖酒坊的原因,期间温维明适时的补充起当年如何从小山村闯荡到平县挣下这家业,一时之间,气氛倒也热烈。
  那刘晖说起自己盘下酒坊的原因,“我那岳丈曾经是稻香酒坊的大师傅,后来酒坊倒闭,他也就闲赋在家,我夫人呢,就想自己也盘个酒坊,也学着温老兄和温小娘子开一间酒坊。凑巧听温掌柜银钱不趁手,想要盘出酒坊,这不,我就紧赶慢赶的来见二位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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