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到底是谁?
  陶西右缓缓捏紧床单,咬了咬牙。
  “不管是谁。”电话那头的向彭彭语气不太乐观,“你都还得去留意裴瑄的那句话,到底是故意离间你们,还是确有其事……”
  向彭彭说到这里停住了,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陶西右没太在意,“这糟老头子坏得很,谁知道他哪句真的哪句假的,不过你说的有理,有机会我找人问问。”
  事情发展到这里,陶西右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恐惧中缓和过来,还没那么绝望。
  虽然看似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但他想既然是被人设计,那就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他一定要抓住幕后黑手,再在裴鹤京跟前狠狠嘲笑他一番,是不是中毒把脑子也中坏了,居然这么不相信自己的爱人。
  爱人就在楼上,距离明明很近,但陶西右什么都听不到,他扯过被子盖住脸,又骂了裴鹤京几句傻杯。
  陶伟的婚事定在五月一号,已经近在咫尺。
  陶西右最近忙着跟家里一起张罗着婚礼的事,回到裴家又暗中留意一切接触他的人。他现在吃饭还是之前裴鹤京安排的厨房负责,只是他不跟裴家人一起吃了,单独在一间小餐厅吃。
  佣人们待他也和从前没什么差别,要说变化最大的该属裴鹤京,明明是住在一个家里,但他们极少碰面,裴鹤京回来得很晚。
  有次陶西右晚上睡不着,出来厨房拿酸奶喝,恰好撞见裴鹤京下楼来,两人在走廊相遇,裴鹤京就跟没他这个人似的,目不斜视地路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裴鹤京身上的香气淡淡地飘过,陶西右胸口揪了一下,控制不住地伸手捏住了对方的衣袖。
  “裴鹤京。”陶西右低声叫他,嘴巴委屈地撇着,“我真没有啊。”
  “你是不是……”另一只手里的酸奶冰冰的,握在掌心里有点冻人,陶西右抿了抿嘴,紧张地将它握紧。他跨了半步凑近裴鹤京,声音更低了些,“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不方便我参与?”
  这是这些天来陶西右悟出来的第二种可能。
  顶级豪门深似水,对家多,斗个你死我活是常态。裴鹤京有可能是要做什么大事,不方便让陶西右知道,所以便借着这次有心人制造的误会,让他远离纷争。
  陶西右不信裴鹤京就这么轻飘飘的相信那些所谓的“出轨证据”,即使它们看起来天衣无缝。
  走廊的灯光昏暗,裴鹤京的背影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陶西右心脏咚咚咚地跳动着,鼓起勇气又开口。
  “我们很好,不是吗?有什么事是我们两个不能一起面对的,就算你不想让我参与,至少也让我知情好吗?我保证不会捣乱。”
  那道冷漠的背影终于转了过来,眉眼像是被冬霜凝结,冷冽的目光微微向下,落在陶西右脸上。
  “陶西右,停止幻想。”冰冷的话语从那张漂亮的嘴唇里吐出来,“也别来烦我。”
  说罢,裴鹤京挣开陶西右的手,转身离开,颀长的身影逐渐远去,脚步声越来越轻,直至消失在转角。
  空荡的走廊里,陶西右还伸着手,保持着被裴鹤京挣脱的姿势。微微变形的酸奶盒接触空气表面凝结了细小的水珠,从他手中坠落。
  一滴、两滴。
  不止水珠,还有眼泪。
  陶西右放下手,静静地立在那里,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住,他很想大口喘气,却又动不了。
  其实不想哭的,不知怎么的,眼泪不受控制。
  很难过,陶西右想不通。
  这件事过后两天,有次陶西右回来得早,睡了个觉起来想出去走走,快到客厅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不想撞见裴元一行人,这些人现在只要一碰见他必定要冷嘲热讽,没一点好脸色,所以他停住脚步站在墙后,打算先观望观望。
  “手怎么了?”
  是裴鹤京的声音。
  陶西右心头一紧,立刻贴紧了墙面,偷偷探出去一只眼睛,观察客厅的情况。
  张玉把药碗放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包着的纱布,淡淡地笑了笑,“没事,煎药时烫了一下。”
  裴鹤京盯着纱布看了会儿,抬起药碗,说:“明天我让小高送支药给你,按时涂。”
  “嗯,好。”张玉没有推辞,想了想他又说,“那个,上次裴爷爷说的话,需不需要我跟西右解释一下,事发突然,挺尴尬的。”
  裴鹤京低头喝药,没作声。
  客厅里没有其他人,但张玉还是谨慎地四处看了看,确定安全,才又低声道:“鹤京,我认为这其中有误会,西右心思单纯,待人不设防备,这些事很可能是有人刻意陷害。”
  药汁浓稠而苦涩,裴鹤京却面不改色地喝完,他放下碗拿过一旁的手帕,依旧没有说话的打算。
  张玉叹了口气,眉头缓缓皱起,苦心劝道:“我相信他,整个裴家倘若他对你都是假的,那就真没有真心可言了,你要三思后行。”
  倘若此时有其他的佣人在场,也一定会和躲起来的陶西右一样震惊。
  平常时候,张玉和裴鹤京的关系向来是客气疏离,根本不像有半分交情的模样,张玉也多次表明他对裴鹤京并不了解。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两人说话的方式语气,分明就像是……极为熟悉的,朋友。
  不,不对。
  陶西右的瞳孔瞬间剧烈收缩,像被惊飞的雀鸟骤然收紧的羽翼,下颌不自觉地微微脱力下垂,半张着的嘴唇悬着。
  他想起来,来到裴家第一次见到张玉时的场景,又结合起后来的很多次很多次。
  不一样的,裴鹤京对待张玉是不一样的。
  和其他人相处,他总是冷漠话少,连眼神也懒得多给一分,但张玉在的时候,裴鹤京对他总是多那么……那么几丝温和。
  这些温和夹杂在疏离的语气之中,非常的不明显,是让人能完全忽视的程度,但是这是裴鹤京啊,裴鹤京的温柔向来稀少。
  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分出丝丝缕缕,给一个住家中医?
  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口袋边缘,指节泛出病态的青白,陶西右无意识后退两步,眼神逐渐失去焦距。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裴鹤京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玉,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心神,你我都是。”
  第34章
  陶西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他的思绪乱成一团,心脏一阵一阵地发出尖锐的疼痛。
  痛的是那一句“无关紧要”。
  曾经会抱着他睡觉,会亲吻他叫他“乖一点”的那个人,曾经百忙之中也会抽空陪他,对他百般忍耐包容的人,现在却那样无情地将他划分为路人。
  路人,无关紧要,已经踏出生活和未来。
  可他们明明曾经那么好过,那些甜蜜的回忆一幕幕在心头浮现,逐渐蒙上了一层灰色。
  陶西右蜷缩着身子,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室内温度并不低,他却觉得从内到外都结了冰。
  这天过后,陶西右像是自虐一般,总是偷偷在暗处观察裴鹤京和张玉的一举一动。
  经历中毒事件之后裴鹤京的身体不太好,所以这些时日一直都是张玉照顾着,听佣人们说现在张玉已经搬到了裴鹤京隔壁的房间。
  裴鹤京待张玉很宽和,可以说和之前相比已经有了明显的差别。
  即使张玉因为手受伤不小心打翻了碗,裴鹤京第一时间不是去看自己脏掉的衣服,而是立马捉住张玉的手,看看是不是造成了二次伤害。
  有佣人在一旁,张玉连忙挣脱,他表情有些惶恐,恭敬地表示自己没事,要去再备一碗药。
  “没事。”裴鹤京的嘴唇扬起一抹很浅的弧度,如同月光在纸上洇开的淡痕,转瞬即逝,他淡声道:“休息吧,让尚睢送。”
  那眼神和语气,和当初跟陶西右谈恋爱时无比相似。
  陶西右没心思再去找寻自己清白的证据,变得有些浑浑噩噩。
  和李雪婷一起去选喜糖盒子时,她看出来陶西右的心不在焉,拿手拐了拐他,“怎么了?最近失魂落魄的。”
  两人在店里坐下,桌上摆放着预选的十几种盒子,红艳艳的很耀眼,店员端来两杯水,陶西右连忙起身接过来放手里先试试烫不烫,才小心地放到李雪婷面前。
  “怎么这么小心?”李雪婷笑道:“我又不是什么珍稀动物。”
  “怎么不是?”陶西右也笑,“你和肚子里的宝宝都是我们所有人的重点关照对象。”
  李雪婷怀孕了,已经近四个月,肚子已经隆起一个弧度。陶西右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初李雪婷请他帮忙时说需要一点时间是什么意思。
  李雪婷一开始打算的是先怀上孩子,未婚先孕,传出去还有哪些人愿意娶她进门?这样她父母便不能如愿将她送去联姻。
  但她需要时间,还要小心翼翼的不被任何人发现,包括爱人陶伟,如果他知道,铁定不会同意她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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