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陶西右随便回答了个城市,说自己在那儿打工。
“你没读大学?”
“没有。”陶西右面不改色地撒谎。
张文良点点头,面色似乎有些遗憾,“也是,你那妈想来也不会供你读的。”
话题到这打住,张文良又说起这间小酒吧的老板就是他自己,这些年他已经小有成就,有了多少存款,买了个车之类的。
好像许多曾经被人唾弃的混混长大之后一有点出息就爱和旧人全方位炫耀,幸好灯光昏暗,陶西右懒得装出羡慕的表情,只在嘴里应付,“是吗?好厉害。”
陶西右的酒量很好,上桌时看见这么些人时他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自己应该只会微醉,还能清醒地走回酒店,到时候他打算买个椰子边喝边走。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突然觉得眼睛有点花,耳朵也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膜纸,陶西右心底一惊。
靠!酒有问题!
正当他想立刻站起来时,视线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向着反方向砸在桌上了。
将睡未睡之间,他听见张文良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醉了……酒量不行,我带他……休息。”
陶西右心底骂娘,无奈浑身软塌,几秒后就失去了意识。
像一头待宰的羔羊。
第11章
潮湿、闷热。
像是有人用滚了开水的毛巾覆在脸上,每一口吸进去的空气都烫得惊人,热气由内向外逐渐蔓延,陶西右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到了热锅里,皮肤都要焦了。
“唔……”
眼皮好重,陶西右用尽全力才将其睁开,陌生的天花板在视线里摇晃,廉价石膏板上开裂的纹路扭曲成诡异的笑脸,看样子是在一家廉价酒店,不是他住的那个。
“醒了?”
突然间一道声音在不远处炸响。
脖子像是生了锈一般,转动时咔咔响,陶西右扭头看见张文良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烧了一半的烟,烟雾缭绕,像一张蛛网。
“等你很久了,你还是那么能睡。”张文良看起来心情很好,嘴角高高勾起。
“你给我下了什么?”陶西右刚开口,吐出来的声音像是吃了哑药,沙哑得不像话,他这才迟来地感觉喉咙非常干,火辣辣的。
“一点助兴的小玩意。”张文良有些得意地挑眉,“无色无味无残留。”
“为……什么?”陶西右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试图抬手摸自己的裤兜。
“在找这个?”张文良从自己身侧拿出个手机,上下抛动,调侃道:“看不出来啊,你现在能用得起这么贵的手机了?”
要是有人能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个电话就好了,陶西右有些绝望地想。
不论他的念力多强,手机都还是像死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张文良给关机了。
“张哥。”陶西右费七八力地让自己稍微坐起来一点,呈现一个微微靠着床头的姿势,“你这是做什么呢,咱们无冤无仇的……”
“不仅无冤无仇。”张文良纠正道:“我对你有恩不是吗?卜西右,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是你回报我的恩情的时候了不是吗?”
“你想要什么?钱?我可以给你。”陶西右试图动摇对方,“我这些年打工也存了一些钱,我都给你呢。”
“哈。”张文良摇摇头,缓缓起身靠近,直至挡住陶西右头顶的灯光,像个魔鬼一般地低声道:“我想要什么,你不是很早就知道的吗?”
希望的火种骤然熄灭,陶西右瞳孔剧缩,好似有人往他胸口灌入黏稠的沥青,叫他的思绪飞回很多年前的那个冒着热气、充满酸臭味的夏天。
那是陶西右十二岁的事,那时候他妈时常不在家,从学校回到出租屋,冰箱空空,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张文良偶然认识陶西右后,确实帮助过他。带他回家里吃过很多次饭,有次还因为帮他而被同学的社会哥哥打得手臂骨折。
那时候陶西右真的很尊敬很崇拜张文良,每天从学校出来就去他家家里给他做饭。
张文良的父母在外地打工,他自己早就不读书,在街上当混混,整日游手好闲。家里又乱又臭,垃圾食品和坏掉的蔬菜混合出一股股奇怪的臭味,陶西右每次来都会认真清扫干净。
他当时太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张文良的恩情,只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毕竟张文良和他无亲无故,却待他很好。
一切的转变都在一个炎热的下午,当天是周五。
陶西右下课过来,做好了饭却不见张文良身影,自己便草草吃了一些,因为太困,就在沙发上眯过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陶西右又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像坏掉的烂白菜混合着烈酒加上臭豆腐,他刚想睁开眼,却陡然发现自己正被困在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后背抵着的胸膛正快速地起伏着,耳边传来那人的低.喘。
一双手像是毒蛇一般,正在陶西右周身游.走,所到之处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他懵懵懂懂地感到一阵阵恶心,但是又不敢动,像块木头一样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年纪小,面对未知的恐惧他选择做了缩头乌龟,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张文良把手伸进陶西右衣摆,突然急急地动了两下,像头猪一样开始大喘气。
那天特别热,空气凝成透明的胶,裹着汗酸味在鼻腔里发酵。外头一丝风都没有,窗帘纹丝不动,像是监狱的铁门一般守在窗台。
陶西右又装了很久,直到张文良起身换完衣服出来,他才装作将将醒来,故作镇静地和张文良说话。
他记得那天张文良似笑非笑的眼神,和像饿狼一般饶有兴趣的打量。最后陶西右实在是撑不住,找了借口跑回学校。
后来,陶西右就不再去找张文良了,他下意识地感到排斥和恶心,但张文良却不放过他,三天两头到学校门口堵他,最后甚至承认那天下午的事。
“都是哥犯浑,都是男人,一下没忍住,不是多大事,你也没怎么对吧?别跟哥一般计较。”
“你看哥手臂还没好完全呢,你舍得我一个人在家里受苦啊?”
“我发誓,我绝不会再那样对你啦,这周末还是住我那儿吧?”
……
陶西右那时真的很害怕,但是又不知道该和谁求助,也不敢得罪张文良。
学校里的人欺负他他尚可以勇敢打回去,可张文良那帮兄弟有些都二十来岁了,惹了他们不会好过。
于是他只能装成根本不知道那天下午的事。
张文良直直地盯着他笑,“不知道啊,那也没什么事,咱哥俩还好,哈哈哈!”
那个笑容后来很长时间里都成为陶西右的噩梦,不过还好,他妈妈很快又换了地方生活,把陶西右一并带走了,他也就再没有遇见张文良过。
这么些年过去,陶西右也不是没想过,或许当年真如张文良所说,他只是一时忍不住,不是故意的,就像有些男同学还会因为好奇互相摸一样,没有恶意。但自己却因为受不了,一走了之,连告别都没有。
可现在……
“去尼玛的!”陶西右忍不住呸了一口:“你可真是乌龟吃煤炭,黑心大王八,老子当年那么小你也下得去手!”
看见陶西右生气,张文良反而更开心了,他低下身子,两根手指抬起陶西右的下巴,“我可真后悔啊,当初本来想哄你谈恋爱好当我的长期飞.机.杯的,没想到居然让你给跑了,不过苍天有眼,我又遇见你了,这次怎么我都得把你吃下去!”
“我呸!”陶西右用尽全力把头歪开,“敢碰我,我就拉屎给你看。”
看谁能恶心谁。
张文良闷声笑起来,笑着笑着开始往后弯腰,索性走回去坐到沙发上,歪着头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这个药越夜越浓,我就坐在这里,等着你爬过来求我,干,你。”
第12章
港湾里,一艘艘渔船整齐地排列着,随着海浪声轻轻摇晃,船上的灯火星星点点,在夜色中闪烁。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一个苍老的妇人佝偻着背坐在陈旧得看不出颜色的小板凳上,浑浊的双眼放空着,越过眼前的两个年轻男人陷入回忆之中,声音裹挟着海风的咸涩,“那些年啊,那段公路夜里没什么车走的,我儿子放学去同学家睡,忘了告诉我,我急得到处找。”
从傍晚找到天黑,从天黑找到快十一点,她打算从一片林子穿过,顺着公路找,正在她焦急如焚地扒开眼前碍事的树枝时,手机终于响了。
是村里的人打来告诉她儿子的下落。
高高悬着的心陡然间回到了肚子里,她忍不住狠狠骂了不靠谱的儿子几句,抬头看了看天,此刻她才迟来地觉得浑身酸软,疲惫地拖着步子地往回走。
也正在这时,远处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她有些高兴,这个时间点会路过这里的应该都是相邻村庄的村民,她或许可以去搭个顺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