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他表情依旧冷淡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眉骨微挑,看起来有些说不出口的……无奈。
“这里离厨房比较近。”贺屿举起手来摆了摆,自顾自地补救:“我刚才就从厨房那边接了点苏打粉来擦衣服的,你等一下,我现在去给你拿。”
说完,他看顾则桉还没出声,又补了一句:“真的挺有用的。”
顾则桉看着他,在他话多与真诚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下头:“嗯。”
很快,贺屿拿着装了苏打粉的罐子小跑着进来,扯了几张纸巾,一边开盖一边说:“这儿用干纸擦效果会好一点,我来......”
可刚一靠近,顾则桉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眉心微皱,抬起手挡住了他靠近的动作:“不用,我自己来。”
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一种淡淡的、近乎本能的防备。
贺屿愣了下,眼神在他抬起的手臂和他略带排斥的神情间扫了一圈,没说什么,只是稍微退了一小步,把纸巾和苏打粉递到他手边:“好吧。”
顾则桉接过,低头照贺屿刚才的说法擦了两下,可明明动作很规整力度也不轻,但那一块偏偏就是擦不干净,还越擦越脏。
贺屿在旁边见他似乎没什么洗衣服的经验,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马上要举行婚礼仪式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纸巾和小罐子:“我来吧。”
顾则桉正要出声,却见贺屿已经蹲下了一点,蘸了些苏打粉在他衬衣上轻轻擦拭。
因为两人距离太近,贺屿的气息几乎挨着胸前,一股熟悉的味道忽然就缠了上来,不是刺鼻的香水味,而是带着橘子味的干净气息,又仿佛掺着阳光下白t恤晾干后的那种温暖清爽。
好闻得过分。
顾则桉抿着唇,站在那里,微微绷着肩背,他甚至分不清那味道是从贺屿的衣服上飘来的,还是从皮肤深处渗出来的,他想推开贺屿或者本能地说“不用了”,但那句话最终却卡在喉咙里没能出口。
卫生间里安静得只剩下水龙头偶尔滴落的水声和两人靠得太近的呼吸声。
贺屿还在认真擦,没察觉到两人靠得多近,
“这块蹭进纤维里了。”他皱眉,小声说了句,“你这料子挺高级的,有点难处理。”
擦了一会儿,衬衣上的酒渍才基本淡掉,贺屿抬头:“你这衣服湿了一大片,要不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拿去暖风机下面吹一下?”
第97章
顾则桉站在洗手池前,低头盯着那湿了的一块看了一会,最终还是不情愿地呼了口气:“我自己拿去吹就是了。”
说完,他一边解着衬衣的扣子,一边转身朝旁边的挂壁式烘干机走,手指解到第三颗时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下解。
贺屿本站在原地,可自己把水洒人身上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想过去搭把手帮个忙,但刚转身脚步就猛地停下来。
顾则桉已经把黑色衬衣脱下,那是一副近乎苛刻地自律出来的身形,从肩胛到腰背的弧线利落紧致,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身上有不少伤疤。
那些伤疤,浅白或微粉,有些细长,有些呈破碎状,零零星星地落背上、腰侧,还有一道在肩胛下沿蜿蜒至胳膊肘,触目惊心。
顾则桉本是侧对着他,但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忽地转过头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突然撞上,贺屿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
顾则桉眉棱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抬手将衬衣摊开:“其实你的身材也不错,不用这么妄自菲薄。”
贺屿愣了愣,耳尖倏地泛了红,他连忙移开视线,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我不是......就是……我只是……挺惊讶的。”
他低声又补了一句,像怕对方误会:“我身上也有几道伤疤,位置跟你这边挺像的。”
顾则桉动作顿了顿,眼尾微挑:“嗯?”
“冒昧问一下。”贺屿实在有些好奇:“你这些是怎么留下的?”
顾则桉原本搭着衬衣的手指轻轻收紧,被这句话突然触碰到了某根不愿被提起的神经,额角的青筋慢慢收紧,一阵说不上来的刺痛沿着神经一点一点钻出来。
不剧烈,不尖锐,是那种隐约的、闷着的痛,就和陈程第一次提起贺屿的时候一样,整个人陷进一阵短暂的空白里。
他揉了揉太阳穴,过了片刻才很淡地回了一句:“车祸。”
贺屿听完,不知为何心里也跟着一紧,似乎有根缠绕着心脏的线也被顺着扯出一点。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他捂着心口,不想让话题显得太沉,语气努力保持轻松:“但也太巧了,我身上的几道伤疤也是车祸留下的。”
顾则桉没意料到地“嗯”了一声,但明显不远多提起。
出院的那段时间,他的情绪常常莫名低落又极端易怒,有时候夜里醒来会突然胸闷到喘不过气。
林清来他家,把跟贺屿有关的痕迹全都收拾干净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也问过,林清也说:“你们其实也没在一起多久。”
于是,他就真的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不相信什么短时间真爱,也不相信热烈得不得了的相爱,在他看来,感情像法律条文,讲究证据、事实与时间累积,一年都不到的关系谈什么深入人心。
后来,他又忙了起来,案子一个接一个,白天在法庭上唇枪舌剑,晚上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要整理卷宗,忙得再也没问过关于贺屿的任何事,像是把某一页掀过去,就再也不去翻。
只是有一天,在某个夏天的傍晚,他一个人走过家附近的滨海公园,看见角落里有人给自己的狗立了一块迷你的木牌。
他不知道怎么了,站在那里愣了很久。
第二天,他就让人做了一块很简单的墓碑,上面刻着“贺屿”两个字,没有照片,没有生日,没有任何附加的信息,放到了墓园,象征性地给那个人的存在留了一个位置。
贺屿见顾则桉神色有点沉,刚想开口抱歉自己有些冒昧,结果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贺之茹打来的,他不太好意思地对顾则桉扬了扬手机,小声说:“我妹妹。”
然后接通了。
“哥,你去哪了啊?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贺屿笑了一下:“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挂掉电话后,他垂下眼,把手机收进口袋,抬头看向顾则桉。
“我得先过去了。”他说:“婚礼马上就开始,我是伴郎......我妹妹已经等急了。”
顾则桉低头正整理袖口,听见贺屿的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贺屿站了几秒,看着他,犹豫着还要再说点什么抱歉的话,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门关上后,顾则桉缓慢地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空气里还残留着贺屿身上好闻的味道,清爽,干净,不多却又带着点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哟。”贺屿刚回到婚礼草坪,沈淮便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手端着香槟,一手搭上贺屿的肩:“你刚才去哪儿了?不会是偷偷跑去和美女聊天了吧?”
贺屿轻轻“啧”了一声,假装嫌弃地推开他一点:“就不能是帅哥?”
“欸!”沈淮被呛了一下,眼里却满是打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什么帅哥能有你帅啊?你穿这身西装谁能不迷糊?”
贺屿下意识地想起了刚才在洗手间里看到的顾则桉,还真是比自己帅。
不远处,贺之茹穿着一身拖地鱼尾婚纱,挽着郭川贤的胳膊朝贺屿招手:“哥,快过来!马上开始了!”
主持人的声音也随即响起,宣告仪式正式开始。
贺屿站到伴郎的位置,台下的人都笑着鼓掌,氛围温暖又浪漫。
仪式结束后酒会开始,新郎新娘被簇拥着四处敬酒,贺屿跟在他们身后,一路陪笑、碰杯、说着场面话。
直到走到草坪另一侧,他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顾则桉。
“顾则桉。”郭川贤一边走近,一边笑着打招呼,举杯轻轻碰了一下他手中的酒杯。
顾则桉点头,神情礼貌而疏淡:“婚礼筹备得很不错。”
“主要是太太的功劳。”郭川贤环视一圈,又问:“林清呢?你俩不是总一块行动?”
顾则桉的指尖轻扣着杯壁,慢条斯理地开口:“他摄影工作室那边有点突发情况,回酒店找电脑处理了,可能一会儿处理完就赶过来。”
“哎,他那个性子。”郭川贤无奈地笑了笑:“追求完美的艺术。”
贺之茹和伴娘去别桌聊完天走过来,郭川贤揽过她:“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贺之茹,这是我高中同学,现在是君泰律所的合伙人顾则桉。”
顾则桉颔首淡笑:“你好,幸会。”
“君泰律所的合伙人,这么厉害。”贺之茹回了一个明媚的笑容,似乎想到什么,又侧身把贺屿拉过来:“正巧,这是我哥,他也是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