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贺屿听到这话突然像被狠狠地踩了一脚,心情原本就低落,此刻更像被人补了一刀,说不出的委屈和烦闷一起涌上心头。
“你不做还非得让我连夜赶回来?”他说:“至少我还可以待到明天,一早还能去海边吹个风。”
芊媛的事像根绳索,从他心口一圈圈勒紧,细得看不见却疼得真实,每天要费尽心思地找线索,应付顾则桉,应付其他人,他也需要一个出口。
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早上,在陌生的城市在从来没去过的海边,换一个地方的空气呼吸,喘一口哪怕是假象的自由,都他妈不允许!
“是,我就是一个挺随便的人。”贺屿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压着喉咙的一股酸:“是你随手拿起又轻易放下的玩物而已。”
顾则桉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接话。
贺屿蹲下身拉开行李箱,拉链被猛地拉开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格外刺耳,他从最上层的夹袋里拿出一个长条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支钢笔。
那是他在机场买的,笔身暗蓝,笔帽刻着极细的纹路,不贵重但做工看着精巧。
他每次见顾则桉写字都是用的钢笔,特别是那天在庭审现场,顾则桉握着那支银光微闪的钢笔,每当陈述关键论点时,便会不经意地敲一下桌沿,像是他手中的利剑,
“这是还你的。”贺屿将钢笔往顾则桉面前一推:“你上次在法国给我带了咖啡豆,不管你是因为心情好顺手给我带的还是什么,我都觉得要还你,就当是换的。”
顾则桉蹙眉愣了一下,垂眸盯着那支钢笔,眼神沉了一些:“贺屿,你在生气。”
“我没有。”贺屿摇头,努力压下突然上来的情绪,眼角却还是有点红:“我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第69章
顾则桉没动,贺屿见他冷淡的脸上连一丝反应都没有,抿了抿嘴,无所谓道:“算了,你也不会看得上。”
说完,他将那支钢笔收回,转身朝沙发旁边的垃圾桶走,正要把钢笔扔进去时,顾则桉叫住了他“贺屿。”
下一秒,贺屿的手腕被顾则桉猛地拽住,猝不及防地让他一个踉跄,几乎跌进了顾则桉的怀里,鼻头撞上对方肩上,磕得鼻子更酸。
但他还未来得及出声,顾则桉说:“贺屿,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生气?”
贺屿怔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则桉眉眼微垂,眸色愈深,继续说:“这又是你在演?”
贺屿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直直地盯着顾则桉,嗓音有些干:“你什么意思?”
“你在场上一连串的发问堵得对方辩手逻辑几乎混乱,一边拆解漏洞,一边抛出下一个问题。”顾则桉神色冷得没有温度:“你很享受,对吧?”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贺屿错愕了一瞬,意识到什么,心头一紧:“你去了辩论现场?”
“贺屿。”顾则桉不置可否:“你到底在隐藏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贺屿瞬间喉咙绷紧,如果侵犯芊媛的人是顾以轩,他会觉得顾则桉不知道这件事,告诉他可能还会帮自己,但视频里那个人并不是顾以轩,现在还不能确定。
他目光落在顾则桉身上,选择避开正面回答,只是问:“你……生气了?”
顾则桉的眼神微微一滞,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心脏深处理不清的地方。
他不确定自己心头究竟涌起了什么情绪,但生气似乎是其中之一。
可这些情绪是复杂的,说不上是因为被贺屿戏弄,还是因为自己根本不了解他,也许...还夹杂着别的什么。
贺屿见顾则桉没有说话,忽然意识到他是不是捅破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顾则桉对他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随意,否则怎会因为他而生气?
“我没有什么目的。”他冷静了些,坐在沙发上,眼神望向窗外:“我这种人怕给法律系丢脸,你之前不还说不要让我给学校丢脸吗?”
顾则桉站在贺屿对面,背光而立,脸庞被光线切出锋利的线条,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沉得仿佛夜里的暗流。
良久,他问:“贺屿,你觉得我会信?”
这句话落下,像是一枚钉子。
贺屿手指一顿,手上的钢笔突然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碰响。
“我每个月都得往家里打钱。”他垂下眼,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我在县城里长大,哪儿都没去过没见过市面,读大学之后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我觉得跟着你们特别有面子,我就是爱慕虚荣。”
空气静了几秒。
顾则桉没有动,一直看着贺屿,从头到尾,看他精心编排的语句,看他用力维持的平静,看他在坦白时不自然的眼神漂移。
他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钢笔,放在茶几上:“不是。”
贺屿挑眉,像是在笑:“什么不是?”
“你可以说你家里需要钱。”顾则桉看着贺屿,略微上挑的眼睛像是能洞悉一切:“但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贺屿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瞬间收紧,他嘴角牵了一下,试图再笑,可目光与顾则桉对上,被他看得有些发慌。
“你和评委交流时眼神是自信从容,带着锋芒的。”顾则桉逼近一步,伸手握住贺屿的脸颊,往上轻轻一抬:“那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贺屿望着他没说话,喉结动了动,想反驳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你可以骗别人。”顾则桉嗓音低沉,眼神却灼得他无法逃避:“但你骗不了我,贺屿。”
贺屿沉默了,眼睫低垂,整个人仿佛一下子从云端坠落下来,那副懒散、无所谓的外壳开始崩出裂缝。
他推开顾则桉的手,微微地呼出一口气,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你这么说,会让我没办法再演下去。”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钟表的秒针在墙上发出细碎的声音,一下下敲在人的神经上。
“贺屿。”顾则桉下颌线绷得紧,声音不重,却压得人透不过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知道?”贺屿抬头,眼里带着某种隐约的悲哂,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半分轻松的意思:“然后呢?”
顾则桉没有说话,只是等着他回答。
贺屿眼神暗了下来,嗓音很平很慢:“你和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同一类人。”
顾则桉蹙了蹙眉,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那种被轻易归类的语气精准地刺中了他的界限,沉默片刻,才开口:“我不是他们。”
贺屿定定地望着他,似乎还在斟酌。
“你说的是温鸣燃他们?”顾则桉看着他眼睛里的倔强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疲惫和脆弱,心口突然有些闷,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如果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会帮你。”
贺屿愣了一下,抬眼看着顾则桉,像是在试图确认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不是没见过在人前温润但背地里冷漠利己,总是在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决定的顾则桉。
贺屿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心口隐隐发胀,脑子里却一直闪过顾以轩嚣张肆意的脸,还有芊媛被男人按在沙发上想挣扎却挣扎不了的崩溃。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你真的会帮我?”
顾则桉缓缓地蹲下,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了一下才落在贺屿的脸上,指尖触到肌肤的一瞬,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微不可察的一颤。
男人温热的掌心贴着贺屿略显冰凉的侧脸,大拇指缓慢地滑过他脸颊侧的浅陷,像是在替他把那些溢出来的情绪一寸寸揉回去。
“会。”顾则桉嗓音沉稳:“我会。”
贺屿抬眸看着他,目光落在那双总是显得冷静、几近薄情的眼睛上,他迟疑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我突然有个不合时宜的请求......”
顾则桉的手指在他脸颊上顿了一下,问:“什么?”
“我想...”贺屿张了张嘴,眼神有些飘忽地看向别处,漫不经心地说:“就是...突然想吻你。”
第70章
顾则桉怔住,眼底某种情绪在晃,没说话,但他能听见贺屿略显急促的心跳,还有从喉咙里溢出的细碎呼吸。
贺屿见他不回应,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立刻补了句:“算了,我随口说说的,其实我也不太会接吻。”
顾则桉盯着贺屿,忽然开口:“你不会?”
那天梦游的时候,挺无师自通的。
“是啊。”贺屿的眼神倏地变了,他以为顾则桉不相信自己:“我跟你说过,我从来没有……”
话还没说完,顾则桉的手忽然向后一伸,直接扣住了他的后颈,猛地一拉。
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顾则桉低头俯身,唇贴近贺屿的唇边,带着淡淡雪松香的气息:“我知道。”
“哦。”贺屿僵了一瞬,下意识想开口:“我就......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