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绣球。”乔放回答他,“这个季节绣球开得最好。”
  乔放停在门口,秦开禹发现乔放呼吸节奏变了变,似乎是有些……紧张?扭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秦开禹终于想起来问他:“怎么突然让我过来一起见……”
  见家长,见家长,见家长。
  “见你奶奶?”
  “你不是好奇吗?”乔放说。
  秦开禹心里一咯噔:“嗯?”
  “你派人来医院调查奶奶,还偷偷找人照顾她,既然这么好奇,直接跟我一起探望不就好了?”乔放打断他的解释,“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先进去吧。”
  乔放敲响病房门。
  “奶奶,您怎么起来了?”乔放进门前还一副要算账的模样,计较他先前那大胆的调查行径,一推开门像是被封印了什么神通,头顶的毛都顺了许多,把怀里的花放到桌子上就去扶已经走到窗台的老人,接过她手里的水壶:“我来吧。”
  “小心点,你下手没轻没重的,别给我的花浇死了。”老人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了奶奶。”乔放在闻其芳女士的目送下挨个浇完了窗台上的花,才放下水壶,无奈地把站着不肯走的闻其芳女士扶回床上躺下,调整好呼吸机的鼻枕线:“现在满意了吗?”
  闻其芳女士餍足地眯缝着眼:“好好好,桌上的绣球你带的?帮我插起来。”
  乔放走到病床对面的花架旁,挑了一株已经枯萎近半的月季,刚想把花拔出来,闻其芳女士喊住他:“拔旁边那株,月季是小宴带过来的,我多看几眼。”
  乔放将月季放回去,清理了另一个花瓶,将绣球花整理后摆回架子上,闻其芳女士欣赏了会:“好看!诶——”
  闻其芳女士终于注意到房里还有个人,看向门口坐立不安的秦开禹:“这个人也是小放你带过来的?”
  “啊是。”乔放招手让秦开禹过来,“这是我……朋友,也是老板。”
  “老板?”闻其芳饶有兴致地重复道,“就是你先前跟我提过新签的娱乐公司?”
  “是。”乔放把浑身僵硬的秦总按在椅子上,给闻其芳看:“您不是总说不放心我,怕再被三无小公司给骗了,我把老板给您带过来,您仔细瞧瞧,这还像三无小公司吗?”
  “我又没见到公司,只见着了老板。”闻其芳上下打量秦开禹,“怎么知道他这张脸是三无还是连锁。”
  “是连锁,奶奶。”秦开禹终于找到机会给自己的脸……不是,给公司辩白,“我们公司是专业的。”
  乔放挨个扫过他俩,一脸不明白怎么这个脑回路都能接上的不解。
  闻其芳想了想,鉴定道:“我看着也像。”
  秦开禹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脸:“是吧?我带了礼物来,奶奶您要看看吗?”
  闻其芳没想到秦开禹两手空空竟然也带了礼物,好奇道:“带了什么?”
  秦开禹今天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装,看裁剪是手工的,价格不菲,秦总在价格不菲的口袋里翻了翻,找到了西装配套的手帕,小心翼翼把叠起的手帕展开:“花种。”
  闻其芳意外地睁了睁眼睛。
  秦开禹把黑色的花种带着手帕一同放在闻其芳掌心:“我从我妈往年的收藏里要的,我也不太能叫得上名字,奶奶您不如试着种一种,应该都是些好养活的花,我妈都能养活的。”
  “这倒是新奇。”闻其芳将手帕笼进掌心,“不知道会种出什么花吗?谢谢你的礼物,有心了。”
  “奶奶!”乔放又喊了一声,沉浸在花种交流的两个人听到他的声音,一同看向他,乔放对上两双探问的眼神,两个清奇的脑回路直击而来,乔放张了张嘴:“我去跟护士确认您最近的配合情况。”
  闻其芳女士举起空闲的那只手:“我有好好配合。”
  乔放不信任地眯了眯眼,快步走出去。
  秦开禹视线刚从乔放身上收回来,就看到面前的闻其芳女士正无声地盯着他。
  空间一瞬间安静下来。
  乔放出去之前,这个房间明明充斥着欢声笑语,连他也融入得很好,乔放一走,秦开禹突然不知如何开口,眼前的老人嘴角依然带着笑,只是下一秒笑意飞速崩离,老人拔下乔放替她调整好的鼻枕,自己喘了几口气,秦开禹听到破烂漏风的肺腑发出脆弱的抵抗,耳边只有喘气的动静,没有呼吸声,老人似乎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捂住嘴压抑着咳了好几声,手里攥紧自己送给她的花种,食指举到嘴边对他轻轻道:“嘘。”
  第34章
  乔放离开之后,秦开禹才意识到,现在躺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重度心力衰竭患者,呼吸需要仪器辅助,无法进行任何剧烈活动,在这个房间浇浇花的运动量,可能就是她能够做到的全部。
  即便如此,从老人的反应来看,这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她只是不当着乔放的面表现出不适。
  秦开禹忙将鼻枕的线扯过来:“奶奶。”
  老人摆了摆手,自己戴好仪器,熟练得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干,心脏短时间的超负荷工作数据显示在一旁的心电仪上,老人盯着图表安静看了会,等到图线恢复正常状态,才转回头看他:“抱歉,吓到你了。”
  秦开禹得到的资料中,闻其芳女士患病多年,前期病情较稳定,近几年才无法离开病房,中途历经几次抢救,最严重的那次呼吸衰竭险些没有救回来,但最近状态还不错,自己也积极配合治疗。
  秦开禹回想到老人刚刚拔自己呼吸管的模样,这可没有半分“积极配合”的样子。
  他们乔家人倒是一脉相承的表里不一,一代两代都是好演员,乔放更是学到了精髓。
  秦开禹摇了摇头:“没有吓到我,但这样做很危险,奶奶。”
  闻其芳小心将花种收起来,避开了这个话题,缓缓开口:“小放第一次带人过来。”
  “第一次吗?”秦开禹不太适应闻其芳突然冷落的态度,却也没有感受到恶意,似乎老人只是在不需要的人面前,收起了多余的精力。
  “嗯。”闻其芳轻咳了两声,拒绝了他帮忙顺气的手,自己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小放不跟我说自己的事情,去年几乎每天都来我这儿,问他工作怎么办,他说放假,什么假一放放一年。”
  “今年再问他,终于给我找了个借口,说是遇到了不靠谱的三无公司……”闻其芳问他,“怎么称呼?”
  秦开禹:“我姓秦。”
  “小秦。”闻其芳握住他的手,“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小晏他们为难他了?”
  乔放带自己过来,是不是早就料到闻奶奶会有很多问题问他,所以才找借口出去了?
  跟护士确认什么能确认这么久?
  乔放不愿意向闻奶奶如实相告自己的困境,可一直不说,闻奶奶会一直担心,两个人都担心对方,索性……让他来说?
  乔放希望他说到什么程度?
  秦开禹被闻奶奶一双手握着,突然感觉两只胳膊有千斤重,在来医院之前,他根本没细想过乔放喊他过来的原因,只一心沉浸在见家长的喜悦里,如今看来,乔放在这个时候愿意让他见闻奶奶,本身就是对他寄予了一定的希望,因为除了他,没有别的人选了。
  秦开禹被当头的责任砸下来,大脑懵了三懵——坏了,这题没提前透给他。
  万一说多了说错了,影响到他们的关系,自己岂不是罪过。
  秦总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因为几句话这么纠结过,可算是体会到了一次欲言又止的滋味。
  冷静。
  他虽然不了解乔放的想法,但不知为何,乔放似乎……很了解他,是他太好懂了么?
  乔放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房间里,总该对他的嘴有点预料,他能说出来什么东西,乔放也许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
  是了,他不用相信自己,但是可以相信乔放。
  “是。”秦开禹反手攥住闻奶奶的手,“乔宴伙同乔期与将乔放雪藏了一年,他的父母都知道。”
  【是我的错。】
  秦开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心声,一句“您在这儿躺着能有什么错”都要脱口而出,又硬生生被自己咽了回去:“乔放不告诉您,也是不想让您担心,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对闻其芳来说,乔宴和乔期与都是他的亲孙子,乔放也是疼了这么多年的,谁和谁关系堪忧,不好过的都是老人。
  “但您现在不用担心了。”秦总清了清嗓子,“您可能不知道我……”
  我家很有钱。
  我家很有权。
  我家很厉害。
  怎么哪个回答下面都像接着一句“我要包养您家孙子了”。
  “我……我司很看重乔放。”秦开禹重新斟酌了字句,“他的外形条件和演技在同龄人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同期只签了他一个,近期大部分的资源都会向他倾斜,所以从前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再发生,请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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