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能成为魔教翘楚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厮杀出来的,魔教的培养模式就是养蛊,只有最优秀的杀人机器才配活下来。因此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实战中训练出来的战斗意识。
这种战斗意识让他能精准地避开每一次危机,这次,则是预知了自己的死亡。
一切都太快了,他感受到了危机,却没有做出反应的时间。
长剑出鞘时剑身和剑鞘碰撞发出的金属刮擦声,接着是利剑割破□□的钝响。
哗啦啦——
喷溅的血液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尽数挡去,没有落在他身上一滴。那人轰然倒地,临死之时还睁着眼睛,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在困惑究竟是谁杀了自己。
有人来救他了!
尤安欣喜地睁大眼睛,猜测着对方的身份,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戴着斗笠、穿着麒麟色暗纹长袍的颀长挺拔的背影,隐隐有些熟悉。
“来者何人?”其他黑衣人也反应了过来,齐齐挥舞长剑朝他围攻过去。
尤安害怕他们打斗殃及池鱼,连忙趁乱躲在树后。
来人并不答话,只是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来意,兵刃相接的铿锵声接连不断响起。
他的一招一式都凶猛凌厉直逼命门,动作快到在空气中留下一串残影,兼之剑势奇诡,变幻莫测,根本来不及格挡。对上七八个人也不落下风,甚至有压制的趋势。
修长的手指向剑身注入了一点内力,一剑将剩余几人轰飞在地。
他并不恋战,只是快步走到尤安藏身的树后将人一把抱起,就好像一直在注意他的动向一般。
身体猝不及防地悬空,尤安无处安放的双手下意识抱紧了男人的脖子,但他又想起来自己太子妃的身份,顿时有些纠结地缩了回去。
“你是谁?……是夫君派来救本宫的人吗?”
明明隔着斗笠,他看不见对方的脸,但不知为何,却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感受到了从他身上迸发的怒意,连带着抱着他的手臂都僵硬了些许。
就好像蛰伏在海下的深水炸弹,轰然掀起的浪潮揭露了冰山一角,尽管极力克制压抑,却无法阻挡这种本能的失控。
男人单手掀开了斗笠,露出了那张俊美无匹的脸。
四目相对间,尤安在异色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怔愣的模样。
他顿了顿,有其他人在还好,但若是和陆重行单独相处,便总是会回想起之前被陆重行压在假山上羞辱的画面,忍不住色厉内荏道,“怎么是你?你放我下来!”
挣动间从软烟罗裙摆间露出那双纤细雪白的小腿。
陆重行的手微不可察地在触感温软柔腻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面上却嗤笑道,“怎么,知道来的人是我不是你那个夫君,你很失望?”
第40章 被强取豪夺的宫妃19
他刚想继续说点什么, 身后三只破空而来的飞箭直直扎进后背。
陆重行闷哼一声,感受到了从伤口处汩汩涌流出的血液染红了衣袍。锥心之痛自伤口处不断蔓延,加上方才的打斗消耗了不少力气, 他不得不就近寻了个隐蔽的洞穴停了下来。
“放开我!我不想看见你!”
陆重行心脏兀地一痛, 眉心皱了皱,略微施力把不安分的人禁锢在自己怀中。
出自魔教之手的飞箭尖端涂抹了牵机剧毒,这种毒药见效极快, 不出两个时辰便能随着血液流经周身经脉。若是在两日之内不服用解药,便会浑身抽搐,窒息而死。
可常人无法忍受的剧痛于陆重行而言,比不上方才听见尤安亲口所说的“他不想看见自己”百分之一。
“哦?外面那些人可都是些粗人, 太子妃这样容色倾城的美人,若是落到他们手里……下场会如何呢?”
尤安一想到方才被割断的外衣,原本的嚣张气焰灭了大半, 小脸霎时惨白如纸, 乖乖地任由陆重行抱着不敢动了。
“少女”被沾湿的黑发黏在雪白颊侧, 雾蓝色瞳孔湿漉漉的, 总是嫣红得让人想要吸吮的唇瓣隐隐发白, 满头珠钗宝翠散落, 卷曲如海藻的黑发散开遮挡在身前, 雪白皮肤在薄如蝉翼的软烟罗下若隐若现, 连裙摆都沾染上了尘土。
他生了张明珠生晕的美人面,又是丞相府的掌上明珠,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小姐, 人人都要捧着让着,哪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现下这般苍白脆弱的病美人模样倒是少见。
让他难以克制地产生怜惜。
大概爱一个人就是这样, 他所有的情绪都会轻而易举地被尤安牵动。
少年俯身埋在尤安的颈侧深呼吸,动作小心地像是害怕惊扰一场美梦,喷洒的鼻息带着不正常的热度。
冰雪一样清甜的气息仿佛镇痛剂,陆重行甚至短暂地忽略了那股灼烧的痛。
他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犹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几个月前,那时他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形状优美的雪白下颌高傲地抬起,毫不犹豫地跑向他的丈夫。
自假山一别,陆重行曾发誓,要让尤安千倍百倍的偿还,他一定会把那个荡.妇狠狠地拽下来。
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只是想让那张漂亮的嘴巴再吐露不出他不想听的话。
他想听他叫自己夫君,他想让他只看着自己,那双粉润唇瓣溢出的吐息只能给他听,那双漂亮眼睛流出的眼泪也只能为他流,他想独占他的一切。
为此……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也许他本来就是偏执的人。
尤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下巴磕在膝盖上,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想让自己清醒些。
听到远处脚步声的少年起身,手持长剑走出洞穴。
尤安的视线落在他背后,三只短箭嵌在血肉里,麒麟色的衣袍已被染成暗红,他有一瞬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陆重行!你背后的伤是怎么回……”
他回想起方才陆重行的怪异之处,难道是那个时候?
不待他把话说完,少年偏过头,侧脸似刀削斧刻般深邃立体,“太子妃娘娘,您的暗卫来了,本王先行告退。”
说罢他不曾回头,脚尖轻蹬地面,不过几息的时间,那一片衣角便消失在视野里。
果不其然,尤安很快便听见了亓越的声音。
“属下无能,救驾来迟。”
玄衣暗卫跪立于他身前,只是并未向从前那样垂首,漆黑双眼在他身上逡巡着。
尤安知道他是在观察自己是否受伤,但是他还是在这样的凝视里感到了不适。
“属下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小姐可曾受伤?”
尤安的视线落在了方才坐卧的地方,陆重行留下的那滩血迹上。他摇了摇头,“我没受伤……那是别人的血。”
不仅没受伤,连一根头发都没少。
亓越了然,解下自己的外袍裹在尤安身上,双臂微微发力把他打横抱起,“刺客也许还在附近,此地不宜久留,属下先带小姐回去。”
“等等……”尤安拽了下他的衣领,神色有些不自然。
“这种出血量……很严重吗?”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没看到玄衣暗卫的眼底闪过几分若有所思。
“小姐不必担心,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并不严重,只需修养几日便可恢复。”
“你不要胡说……我才没在担心他。”尤安下意识反驳了几句,后知后觉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闭口不言。
亓越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阴沉。
“咱们伤亡惨重,还要去追吗?不过那人中了我三发暗箭,逃不了多远。”
为首之人抬手制止了他未竟的话语,方才跟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缠斗之时,他看到了他手里的剑。
那柄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闭眼沉思,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的面色倏然一变,猛然睁开眼,似是不可置信。
他想起来了!那把剑他曾在万岐山见过,那是教主送予少主的赤霄剑。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想到什么了?”同伴看到他的表情奇怪道。
说话间,一只信鸽落到手背,他拆开腿上绑着的木封检,信很简短。
“少主有令,任务终止,速回万岐山。”
看来他没有看错,那个带着斗笠的神秘人就是少主本尊,只是少主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不肯露出真面目?
难道是因为……他不想让这里的某个人知道自己和魔教有牵连?那个人是谁?而且,既然少主与太子陆重瀛势若水火,又为何会舍身去救太子妃呢?
个中关系太过复杂,他叹了口气,将信纸用内力捏碎成齑粉,“你知不知道自己暗箭射中的那个人是谁?你闯大祸了!”
……
魔教据点,万岐山。
陆重行面色发白,失血过多和牵机剧毒的副作用让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但他依旧无动于衷,连眉心都不曾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