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可以。”
  “以后,就算你有一天不想演戏、不想出门,也都可以。”
  “嗯。”
  “但唯一不可以的,是不想见我。”郑禹胜停住动作,看着她,眼神温得像一杯刚加热好的牛奶,带着一种新的滋味。
  “我不会。”他说,“我永远都想见你。”收拾完后,他们坐到客厅,桌上各放着一杯水,她轻轻碰了碰杯口:“干杯。”
  “现在干杯?”
  “庆祝啊。”
  “庆祝什么?”
  “庆祝我们终于把以后说出口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着也举起杯子,和她轻轻碰了一下,那一声脆响很轻,却敲进了两个人心里。她喝了一口,抬头看着他,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了,头发白了,你还会想见我吗?”
  “会。”
  “还会陪我喝水吗?”
  “会。”
  “还会记得今晚这盏灯吗?”
  “会。”
  她看着他,那些未说出口的担忧、害怕、时间错位的影子,似乎都在这一连串会里被缓缓溶解了。夜更深了,郑禹胜站起来,把她的水杯拿去厨房,回来时,她已经倚在沙发上,眼睛半眯着。
  他轻轻把她抱起来,往卧室走,谢安琪靠在他肩上,声音软到几乎听不见:“我其实一直怕,有一天你会选择别的时间线,不再等我。”
  “我不会。”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我希望,所有的时间线都能等到你。”
  “我也希望,无论哪一条线,最后都能走到你这里。”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颈窝,深深呼吸了一口,那一刻,所有他们曾经来来回回错过的时间、犹豫、回避,都变成了一种无声的允诺,贴在彼此的脉搏上。未来会怎样,他们都不知道,但此刻,他们选择了一起去走。
  ……
  卧室灯很暗,只亮着一盏小台灯,郑禹胜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准备起身去关窗,她却伸手拉住了他。
  “怎么了?”他低头看她。
  “以后也要这样抱着我回房间,好不好?”
  他笑了,俯身捏了捏她的脸:“好。”
  谢安琪像小猫一样往床里缩了缩,把被子拉高,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那一刻,她像一个终于找到了庇护所的人,安心而带点撒娇的脆弱。
  “你别笑啊,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他坐到床边,顺着她的头发一点一点摸下去,像在安抚一只易惊的小兽。
  “好,以后每天都抱你进房间。”
  她终于放开了他的手,安心闭上眼,灯被关上的瞬间,郑禹胜坐在床沿,没有立刻躺下。他低头,看着掌心,忽然发现,指尖还残留着她头发的柔软感,其实,郑禹胜也有怕,怕哪天她再次醒来,就又跑到另一个时间里,怕她再一次离开,却不再回来,怕她哪天回忆起的,是某个更年轻、更温柔、更完美的自己,而不是这个有些疲惫、甚至会煮糊面条的郑禹胜。
  但这些话,他没说,因为他知道,她现在已经在这里,已经选择和他走同一条线,比起说出害怕,他更想用每一个平常的动作告诉她:“我在这里。”
  ……
  凌晨四点,谢安琪醒了一次,她微微睁眼,看见窗外天刚泛出一点青白。郑禹胜的手臂搭在她腰上,呼吸均匀,额发有些湿,像是做过什么梦。她慢慢挪了下,想要翻身,却被他下意识收紧了一下。
  “别动……”他含糊地说,声音低哑,带着未醒的困意。
  她轻轻笑了,重新贴近他,脸贴到他胸口,那个瞬间,她听见他心跳很慢,却很坚定。谢安琪在想,也许这就是她想停留下来的理由。无论多少时间线,无论多少种可能,只要有这个在凌晨四点还能被他拉回怀里的片刻,就足够了。
  清晨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轻微的动静,谢安琪坐起来,头发有些乱,房间里透着面包机的香气。她赤脚走到厨房,看到郑禹胜正把热牛奶倒进她常用的那只杯子,桌上还放着两片烤好的吐司。
  “醒啦?”他回头笑着问。
  “嗯。”她揉揉眼睛,“你怎么起这么早?”
  “今天有剧本会,但我想先陪你吃完早餐。”她愣了愣,走过去,环住他的腰。
  “谢谢你。”
  郑禹胜没说话,只是把杯子递到她手上,她接过来,喝了一口,热气涌上舌尖,也涌到心口,她吃完面包,准备去洗漱时,回头看见桌上的那张以后便签还在。郑禹胜走过来,轻轻按住那张纸,说:“我一直想把这张便签贴在冰箱门上。”
  “那你就贴啊。”
  “我怕你嫌丑。”
  她笑着摇头,把纸拿起来,自己走去冰箱,贴在了正中间。
  “以后,就贴这里。”
  郑禹胜在她背后伸手,搂住谢安琪,那一刻,她忽然感觉,所有未来的纠结与不确定都被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安抚住,她闭着眼,轻声说:“那我们,就从今天开始,一直写以后吧。”
  他把脸埋在她颈侧,声音低而坚定:“好,从今天,也从每一个现在。”
  ……
  首尔的气温带着轻微的凉意,谢安琪一只手提着资料袋,另一只手拉着郑禹胜,两人一起走进校园南门。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但却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并肩走着。偶尔有学生路过,会抬头看他们,眼里写着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人眼里写着这人长的真像郑禹胜,但没人真的敢开口。
  “好久没来学校了。”谢安琪吸了一口风,鼻尖微凉。
  “想这里吗?”
  “有一点。”她点头,脚步轻快,“可也想快点毕业。”
  “毕业后呢?”
  “毕业后……先找个咖啡馆打工,或者回家写点东西。”
  郑禹胜笑了:“我会来帮你打杂。”
  她抬头看他,眯着眼:“那我要付你多少时薪?”
  “你给个拥抱就行。”办完资料手续后,两人走到图书馆门口。
  谢安琪拿出学生证刷门,带他进去,指了指最里面的角落。
  “那边有一排老式木椅,我之前常在那睡觉。”
  郑禹胜跟着她走进去,果然看到最深处的长椅,木纹被无数次摩擦打磨得发亮,她放下包,整个人一屁股坐下去,抬头看他:“你要不要也试试?”
  他笑着坐到她身边,靠着椅背,闭上眼,“感觉怎么样?”
  “很像剧组的等戏时间。”
  “你怎么哪都能想到剧组?”
  “因为以前我只在那里停留。”他侧过脸,看着她,“但现在,我想在这里多坐一会
  儿。”
  谢安琪盯着他,忽然有种恍惚感,好像终于把郑禹胜拉进了她的世界,而不是谢安琪一直跑到他的时间线里。从图书馆出来后,她带他走进美术楼前的旧走廊,墙上贴满了历年展览和社团演出的海报,颜色缤纷,边缘早已卷曲,谢安琪抬手摸了一张已经褪色的音乐会海报,手指轻轻顺着上面的裂痕划过。
  “这张是我大一时贴的。”她回忆道,“那时候以为世界会永远保持这样,海报、青春、喜欢的人都不会变。”
  “然后呢?”
  “然后都变了。”她笑了笑,“但我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
  谢安琪收回手,回头看他,眼神清亮:“因为我学会了,不管变成什么样,只要我还在,就算只被记住一瞬,也没关系。”
  那句话轻飘飘,却像一根钩子,精准地勾住了他的心口,再往前走,是几间老旧教室,有一扇窗户开着,风吹进来,带着校园特有的清凉,谢安琪随意走到一张课桌前,低头看了一眼桌面,那上面被人用刀尖刻着一行字,“等风来,不如追风去。”她抿着唇,轻声念了出来,“以前,我总以为要等。”她轻轻用指尖抚摸那句字,“等机会,等答案,等未来变得更好。”
  “但现在呢?”郑禹胜靠在门边问。
  “现在,我想追。”她抬头,目光坚定,“哪怕结果不一样,也比一直等来得更真实。”
  郑禹胜没有回答,只是走过来,把手放在她肩上,力道轻得像一阵风,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重叠,窗外阳光透过绿叶,碎碎地洒在脚边。校园最外面是一条环形跑道,草坪被秋风扫出一条条颜色渐深的线。
  两人沿着跑道缓慢走着,谢安琪深吸一口气,觉得胸腔被填满了风,轻而自由。她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他:“如果有一天,我再也不回到过去,也不再回任何一条时间线,你还会选我吗?”
  郑禹胜愣住了,风吹乱她的头发,遮住了部分表情,但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澈,像是要直直看进他的心底。过了很久,他伸手,轻轻把她的发丝拨到耳后,靠近她,声音几乎是呼吸,“我不只是选你,或许我是为你而生的。”
  谢安琪笑了,笑得很缓很轻,但眼尾却微微湿润,她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那走吧。”她说,“我们一起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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