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微微一愣:“我知道。”
  “我是说,我看你演戏的时候,不是那种期待你闪光的心情。”
  “那你是什么心情?”
  “就像看一个我认识的人,在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听起来像是祝福。”
  “也像是……参与。”
  她看着他,语气忽然柔软下来:“你演得再好,也别忘了回来吃饭。”
  郑禹胜没有笑,只静静地看着她。
  “我不会忘。”他说。
  他们一起把杯子洗好,厨房的灯终于关上。天光亮了一些,城市的声音开始苏醒。谢安琪靠在门口,看着他整理外出用的文件袋。
  “你要带剧本去?”
  “有一场替身戏导演临时说不拍了,要我自己顶上。”
  “你不是说那段动作你不太熟?”
  “我让动作指导提早来。”
  谢安琪点点头,没再多说,郑禹胜拉上拉链,回头看她:“你呢,想不想让我记住你?”
  谢安琪看着他,没回答,嘴角却缓缓翘起,那是一种极轻的回应,但郑禹胜懂了,她当然想。只是她害怕他的记忆比她的梦还短。他们下楼,走进停车场,一路沉默。谢安琪把帆布袋放在后座时,郑禹胜站在车门那边,看着她把安全带拉好。
  “我送你到登机口?”
  “不用了,怕你被拍。”
  “那我等你进了再走。”
  “也不用。”她说得轻松,像是日常寒暄,但下车时,她还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别迟到,剧组应该很紧张。”
  “好。”
  谢安琪合上车门,开着车就离开了,直到在机场候机闭目养神的时候,她还记着一些回忆,谢安琪有一个很熟悉的梦境,梦里他们回到卧室。床是那张大平层主卧里标准的双人床,床头灯还亮着,暖光映在床单上,柔和得像黄昏。
  谢安琪坐在床沿,低头脱袜子,郑禹胜走进浴室洗漱,水声细细落下,像极了哪天清晨屋塔房外的雨。她躺下时,他刚好走出来,关了灯,只剩床头一点余光。
  他躺在她身边,没有碰她,只是慢慢靠近,侧身看着她。良久,他伸出一只手,从她背后轻轻环住她。没有多余动作,也没有语言暗示。只是单纯的靠近。像是为了确认,她真的在。
  “今天不用说话,”他贴着她耳边轻轻说,“我就很开心。”
  谢安琪没有回应。但她的呼吸渐渐平稳。那天醒来的时候,谢安琪发现床的一侧已经空了,被窝还带着微微温度。她下床走进厨房,发现锅里保温着一碗白粥,旁边放着热好的小菜,餐桌上压着一张纸条。
  【今天七点出发,拍广告,晚上七点回。不用做饭,我打包回来。郑】
  纸条写得很平常,连落款都像便签一样简洁,但她却看了许久,那种平静而有条理的生活方式,不是郑禹胜以前的样子。他过去的作息不规律,习惯临时决定饮食,也不常写纸条,甚至连告别都很少说清楚。
  谢安琪看着那句我打包回来,心里忽然泛起一点湿意,他开始调整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就是从她走进他的屋子开始,这一日之后,郑禹胜开始有了准时回家的习惯。
  拍戏结束,不再留下来和导演讨论太久的构图,也不再应付每一个酒局邀请。他甚至拒绝了两个通告拍摄后的饭局,只说家里有人等,剧组里开始有人议论。
  “郑代表最近不太一样啊,以前拍完戏都能玩到深夜。”
  “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也太稳定了吧……每天这么规律?”
  “你别说,我那天还在地下停车场看到他下班直接开车走,像是赶着回去。”
  但没人知道,郑禹胜也只是习惯了有人在屋里等他,而所有的改变,都不是他自己说的。是别人从行为里看出来的。某次通告收工之后,化妆间里一位副导演一边拆灯一边说:“你们发现郑代表变了吗?这几天说话都带笑。”
  “是啊,以前拍夜戏他一脸别烦我的气息,现在主动给新人让位置。”
  “有问题,这不像他。”
  有人半开玩笑地问旁边的助理:“你们老板是不是恋爱了?”
  那助理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应,只低声说了一句:“可能吧,我觉得他好像等到他等的人了。”
  这话听起来很奇怪,没有人追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听懂的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都见过那个叫郑禹胜的人,曾经是多么不肯停留、多么不肯低头,而现在,他愿意为了一个人,准时回家。
  济州岛的夜色落得很快,天黑之后,窗外高楼上的灯牌纷纷亮起,谢安琪吃过饭,刷了碗,又把酒店的落地灯打开,坐在沙发一角看书。身上套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挽在
  一边,额角被灯光染得柔软。
  电视静音开着,她没怎么注意画面,只偶尔抬头看看,房间的静,总让人容易听见心跳。
  她没有发消息给郑禹胜,也没有问他拍摄顺不顺利只是等着,这种等待没有确切的钟点,只是一种默契,他会回来。
  晚上八点四十,卡滴答刷开了大门,然后是门锁转动声响起,她没抬头,只是嘴角翘了一下,像习惯了归属的声音。他进门后脱了外套,走过来把一个打包袋递给她,声音低沉:“鱿鱼汤和辣牛肉汤,我猜你会选前者。”
  她笑了:“我选你。”
  郑禹胜愣了两秒,才轻轻咳了下:“那我算配菜吗?”
  “你是汤。”
  洗完澡后,郑禹胜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条毯子,看她拆开便当盒,把菜一一摆好。她没化妆,头发还湿着,披在肩上,有种刚醒来的慵懒气息。他看着她,突然说:“以后拍夜戏回来,如果我没带吃的,你会生气吗?”
  “不会。”
  “那你会饿着吗?”
  “不会,我会点外卖。”
  他低笑:“还真实际。”
  谢安琪看着他:“但我会想你。”
  郑禹胜收敛了笑容,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她还半干的发尾,这个动作很轻,却像是无声的回应。因为他也想她,只是还没学会怎么表达。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每天拍完戏立刻离开剧组,哪怕只为回来坐着看她拆便当,也是心甘情愿,那些没说出口的心跳,早就落在每个回家路上的车窗里。
  第35章 2018年,比梦更不真实,……
  那天上午的文化经济市场分析课上,谢安琪坐在靠窗第三排,位置不算特别,却正好能看清讲台,但她不太专注听讲。原因很简单,前排靠中间那个座位空着,而那原本是郑禹胜的名字,同班的同学对这位“挂名学生”早已议论多次。
  “你说他是不是根本不会来?”
  “课程表挂名也太明显了吧,偶像读大学都是这么敷衍的吗?”
  “我不是粉丝,但希望他别再选这种冷门课,课题组被他抽走一个名额。”
  谢安琪没参与,她从来不争辩这些。如果有人问起,她就装作没听懂韩语,笑一笑,继续看ppt,她在这堂课上,唯一的执念,就是不去看那个空位太久,因为她怕眼神里藏不住东西,下课后,几个女生一起走出教学楼。
  “他真的太不认真了,完全不尊重我们这种真来上课的人。”
  “听说他去年也是这样选课的,来一两次,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见过他真人没?”
  “拍摄路透看过,他本人好像还挺高的。”
  “你喜欢他?”
  “以前喜欢过一阵,现在也就那样了吧。”
  谢安琪走在她们后面,没有插话,她听见这些声音像轻盈的雨滴落进脑袋,却没真正沾湿她的情绪,她知道,郑禹胜不是那个会在课堂上和人合照、迎合流量的类型,他来选这门课,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像个普通人,只是,这种像,在现实面前总是太过脆弱。
  “你今天听懂老师讲的模型图了吗?”一个朋友小跑几步追上她,谢安琪侧头看她,微笑摇头。
  “那我们下午要不要组队做一下课题?”
  “你来定主题吧。”
  朋友看她神情平静,以为她心情好,打趣道:“你是不是因为昨天晚饭吃得好所以今天状态特别轻松?”
  谢安琪愣了一下,轻轻一笑:“可能吧。”
  这种对话像贴着她皮肤的雨水,轻快、浮浅、不会渗透,但她还是会应和,因为她知道这也是现实的一部分,而在这些现实里,郑禹胜并不属于任何话题中心,她也不属于那些流言里谁喜欢谁的简化剧本。
  日子一天天过去,郑禹胜在课堂上仍旧挂名,但他的名字,已经被大多数同学当作不存在的编号跳过。
  谢安琪却在某种程度上开始习惯这种他不在但在场的状态,像是他留在她房间里的发圈、牙刷、写了日程提醒的便签纸,她每天回家时仍会在门口脱鞋、顺手摆好两双拖鞋的位置。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