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是误会,”郑禹胜一边用拇指抹干碗沿上的水,“是欣赏。”
谢安琪哼了一声,把锅盖揭开:“尝一下,今天是我认真炖的。”
郑禹胜舀了一口,吹了吹放进嘴里。
“味道像家。”他说。
谢安琪愣了一下,看着他笑的样子,忽然也安静下来。
“家是什么味道?”
“像有人愿意一大早陪你走过菜市场,回家还给你切葱花。”谢安琪没说话,只把手里的锅铲递给他:“那你也来切一次。”
郑禹胜乖乖接过,她站在一旁,看他一板一眼地对着菜板,仿佛正在“修补自己的某一部分人生经验”。
……
饭快吃完的时候,有人敲门。是一位住在隔壁新来的太太,手里提着刚做好的芝士年糕,说是“多了两块,送你们尝尝”,谢安琪赶紧接过,弯腰鞠了一躬:“谢谢您!”
那位太太看着她笑了笑,又瞥了郑禹胜一眼:“你们……是新搬来的小夫妻?”谢安琪愣了一秒。郑禹胜笑了,点头也不点头:“差不多。”
“唉哟,小房子住着最亲切,两个人就要像你们这样。”
老人家说完挥挥手离开了。谢安琪站在原地,手里的年糕还冒着热气。她回头看郑禹胜,他正低头收拾碗筷,像什么都没听见。
“你刚才是默认了?”
“我只是怕她尴尬。”
“那你会不会对每个阿姨都说‘差不多’?”
郑禹胜转过头,笑得一脸无辜:“我只说一次。以后如果你允许,我可以说‘是’。”谢安琪心口像是被年糕那股甜香烫了一下,没接话,只默默拆开包装,小口咬了一口。
……
饭后两人并排在楼顶晒衣服。风很大,衣物被风吹得一边卷起,一边在空中扭着身子。谢安琪拿了衣夹压住角,郑禹胜站在她身边,撑着一只木衣杆帮她撑起来。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晾衣服?”
“我家以前在乡下,衣服都用绳子拉两棵树晾。”
“你家在南道?”
“庆尚北道,蔚山。”
“那你第一次来首尔是什么时候?”
“初中毕业,我一个人背着袋子来的。”他顿了顿,“住在半地下。”
“现在你在屋塔房了。”她看着他说。
“那是因为你也在。”
谢安琪一笑:“我记得我最初选这套房的时候,其实是因为阳光够。”她没有说真实原因,或者说现在的她也不知道真实的原因。
“那你以后要不要把‘阳光’的定义,重新算上我?”
谢安琪低头咬着下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只是用力地夹好最后一件衬衫。
……
晚上九点,他们坐在天台,喝着刚泡好的麦茶。天边还有一抹淡蓝的残光,月亮藏在云后,只露出一点柔轮。
“你以后还会搬家吗?”谢安琪忽然问。
“你说以后是多久以后?”
“比如,你如果红了。”
“我红了你就赶我走?”
“我是说你红了,会不会觉得屋塔房太寒酸?”
郑禹胜没答,过了一会儿,他说:“屋塔房不是寒酸,是小。”
“你不是喜欢自由的人?”
“我也喜欢你坐在这儿,不穿袜子、喝茶前会先闻一口的样子。”
谢安琪没看郑禹胜,只把茶杯往嘴边凑了一点,轻轻说:“我现在是确定在这一条线上了。”
“嗯。”
“那你呢?”
“我在等你说你留下来。”
“我不是说了吗?”
“说了。”他点头,靠近一点,“但我想听你每天都说一遍。”
风更轻了。两人靠得更近一点,脚碰着脚。屋顶上那盏小灯还亮着,照在两人影子边缘,轻晃,又落定。
“你以后要是不拍戏了,会做什么?”谢安琪问。
“开一间小馆子,卖豆腐汤。”
“你会不会红得不想开馆子了?”
“我会开在你路过的街口。”
“你怎么知道我会路过?”
“因为我会等你。”
谢安琪没再说话,只是把头靠到他肩上。郑禹胜伸手握住她的手指,两人坐在天台木板上,像是所有电影里都会出现的那场“远景”。只是这一幕没有镜头。也不需要导演。他们终于是自己生活里的主角了。
……
夜里十一点,两人回到屋里。郑禹胜打开吊灯,屋子被昏黄光晕染亮。他走去厨房收拾桌面,谢安琪换了拖鞋,从窗边拿下风干的衣物。
“你明天几点出门?”她一边叠衣服一边问。
“中午前。导演让提前去排练一场群戏。”
“几点回来?”
“不知道,但我会尽量早点回来。”郑禹胜顿了顿,“你明天还拍东西吗?”
“只拍一场,拍完会去图书馆写资料。”
“我来接你吧。”
谢安琪回头笑了笑:“你又不一定来得及。”
“我会来。”郑禹胜语气很轻,却很稳,“你等我一下就好。”
……
谢安琪整理完衣物,把桌上那本相册拿出来,翻了几页。里面是一些她早期拍的城市照片,还有一两张他们第一次在屋顶拍的傍晚剪影。
“你以后会忘了这些吗?”她问。
“不会。”他坐在沙发上,接过那本本子,翻到一页,“这个你拍的特别像电影。”
“我有剪过一个版本,但没发出去。”
“为什么?”
“因为还没写好结尾。”
他想了想:“要不我们拍一个‘后来’。”
“后来?”
“对,比如后来你搬走了,或者我不再演戏了,我们怎么重新遇见。”
谢安琪笑:“你这人怎么老想‘如果分开’。”
“因为我想把‘再遇见’也拍进来。”
谢安琪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郑禹胜。灯光下,郑禹胜的眼神像那晚雨后靠近时一样,没什么表情,却藏着全部认真。她靠近了一点,伸手指了指他脸上的光影:“这边有点暗。”
“你要补光?”
“不。”她低声说,“我想记住这个角度的你。”
“那我要摆正吗?”
“不用,你这样就好。”
郑禹胜和谢安琪靠在一起,她头轻轻靠着他肩膀。相册合上,落在桌面,发出轻轻的一声响。夜更深了。她收了厨房,他铺了沙发,像约定好要“各自回位”,却又不舍得真的结束。
“那我睡沙发?”她点头。他看她一眼:“你这样太顺从了,没意思。”
“你不是要拍‘后来’吗?现在就是‘分房’的铺垫。”
“你真的是,编剧魂太重。”
“那你明天起床就拍吧,记得打光。”
“好。”他说,“只拍你醒来那个镜头。”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转身进屋之前,轻轻说了一句:“你拍的时候,我会醒着。”
那一夜很安静,风轻轻扫过瓦面,屋里连杯子冷却的声音都听得见,他们都没再讲话,但彼此的心,却像在静默里写了一段剧本,有过日常、有过争执、有过不确定,但也有过此刻,有过她擦桌子时他站在一边看着的平静;有过他拆调料包时她皱眉调料太重时的默契;也有过天台上,她脚背靠着他脚背时,他没有抽开的沉默。
这一夜之后,他们都知道:未来可能还有错位、有现实、有奔波;但此刻这屋塔房的灯光,是他们能在所有时间线里选中的“温暖的分支”。
第27章 1992年,这一条线里,不……
清晨六点,屋塔房的风扇还在有节奏地转着,空气微闷。郑禹胜醒得很早。不是被闹钟叫醒,而是没睡好——他反复梦见排练场,梦里他站在一排身形整齐的演员中间,导演拿着剧本,不断用粉笔点着“你”“你”“还是你”。
他起床时谢安琪还没醒。她侧睡,眉间微蹙,呼吸轻缓,似乎梦得也不太安稳。郑禹胜轻轻替她盖了盖毯子,又轻手轻脚地去厨房烧水,准备离开前不打扰她太多。
锅边放着一张便利贴,是她昨晚贴上的:
“记得带水壶,外面拍戏容易渴。”
郑禹胜的手停了一秒,轻轻把纸撕下,折成四折,塞进钱包里。他知道,这次进剧组可能要好几天才回得来,生活节奏第一次开始脱节。而他们之间,还没有建立起那种“可以任意错开又自动靠拢”的习惯。这是一种告别,虽不重,却实实在在开始拉扯。
……
郑禹胜离开的时候没吵醒她。但他刚关门,谢安琪就睁开了眼。她听见关门声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他走了,走进了属于他自己的那种节奏里,她坐起身,拉开窗帘。天蒙蒙亮,天台上晾着昨天傍晚收不及的衣服,风一吹,摆动得像人影。她抱膝坐了一会儿,注意到他留下的信件:【别吃太快,记得拍东西的时候戴夹子别让头发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