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等不相干的人全都离开,绘春喂凌贵妃服下丸药,立即去外殿,想要查看莲子燕窝羹,却见汤盅被撤下去了。她冲进内殿,攥着绣冬逼问道:“你给娘娘吃了什么?”
绣冬矢口否认:“我……我没给娘娘吃什么,就……就是给娘娘去小厨房端来一盅莲子燕窝羹,凌……凌夫人也吃了,她……她没事……”
“若不是你动的手脚,娘娘好端端的,又怎得会出事?”绘春冷笑:“娘娘每日吃的燕窝羹,都是咱俩亲手煲的,从来不假手其他宫人。方才皇上快来了,你抢着去端莲子燕窝羹,让我去沏茶,为的就是在羹汤里下百合?”
绣冬脸色唰的惨白。
“咱俩都是凌家的家生子,从小就被耳提面命,主子是凌家的家主,而不是身边伺候的主子。”绘春发狠地推开绣冬,红了双眼:“可娘娘待咱俩不薄,就算是块石头也给捂热了,你竟然还做这等背主的事。等娘娘清醒了,你自去领罚。”
绣冬踉跄着摔倒在地上,爬着跪在地上,抖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一味地抹着眼泪。
她在内殿给凌夫人梳妆的时候,凌夫人往她手里塞了一包粉末,说是里头装着磨成粉的百合,让她找个时机下在凌贵妃的碗里。
凌贵妃吃了百合粉,不会有性命之忧,就是脸上出红斑,瞧着吓人而已。凌贵妃病倒了,定能让誉王留在京城救下凌家。
否则,不仅凌家满门会被处死,就连凌贵妃和誉王也难独善其身。
最后,凌夫人从袖子里掏出她老子娘和弟弟妹妹的身契,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她在心里权衡了一番,终究还是在凌贵妃的莲子燕窝羹里下了百合粉。
不仅是为了老子娘,还为了凌贵妃。
半个时辰后,凌贵妃恢复神智,冷眼看向跪在床边的绣冬。
虽然她之前神志不清,但是听得见内殿的动静。
“你……你这个蠢货。”
凌贵妃怒骂一句,就算三皇子绞尽脑汁想要谋害他们,但他行事有章法,总能将他的心思推测个一二,他们可以事前提防。
可一个蠢货行事毫无章法,叫人防不胜防。
凌贵妃气得胸口阵阵发疼,吩咐绘春:“你赶紧给璟儿去信,将凌家的事儿告诉他,让他不要听信凌夫人的话,也不要派人来宫里打探消息,要以大局为重。”
她原来想私底下操作,将凌忠实的船行,转给为他们母子效命的人,替凌家顶了这一项罪名。若是三皇子的人跳出来查,定然有法子让那些人查到三皇子头上去。
这也是她方才在靖安帝跟前说,凌家早前变卖了名下的产业,有意辞官回祖籍的用意——向靖安帝表明他们没有争夺储君之位的心思。
可万万没想到,凌夫人自作主张,给她下了百合粉不说,还让靖安帝召誉王进宫侍疾,打乱了她的计划。
凌贵妃胃里跟着抽痛,咯出一口血。
绘春和绣冬吓得脸色发白,失声叫道:“娘娘……”
凌贵妃心里很清楚她不止是吃了百合粉,还极有可能中了毒。
她忍着肚里似刀子翻搅的剧烈疼痛,抓住绘春的手,一字一句地交代:“你记得给璟儿去信,一定要给他去信。另外,我这咯血的事,不许告诉璟儿,也不许传到皇上那儿去,就说我一切都好。”
绘春点了点头,眼泪跟着落下来。她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慌,不能怕。
主子已经倒下了,她若是再不顶事,娘娘和殿下就真的完了。
她强忍着心里的恐慌,立即吩咐宫人去请太医,随后又派人给誉王传信。
绣冬看着凌贵妃满嘴血污,痛苦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的被子也被鲜血染红了一块。她早就悔青了肠子,涕泪横流地请罪:“娘娘,奴婢对不住您,请您降罪。”
凌贵妃没有看绣冬,而是看向床头摆放着的锡盒:“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本宫肚里没有长一副心肝,你又怎会长出一副心肝呢?按照延祥宫的规矩来,你自去领罚吧。”
绣冬脸上的血色褪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凌贵妃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伸手去够锡盒,却怎么也够不着,就差那么一点儿。
她吃力地往上挪动身子,手指终于够到了锡盒。
“砰”的一声,锡盒掉在地上。
一串念珠“啪”地甩出来,串着珠子的线崩断,念珠滚落一地,发出“嗒嗒”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敲在凌贵妃的心间,怔怔地看着满地的念珠。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说道:“呦呦,串念珠的丝线是我特意命人用特殊工艺制出来的,很有韧性,可保百年不断,寓意着我家呦呦长命百岁呢。”
-
另一边,凌夫人出宫之后,便绕去了誉王府。
第546章 自找死路
书房里,誉王身穿一件白色的深衣,手里拿着一块柔软的绸布,眉眼低垂地擦拭佛龛里一尊镀金的佛像,神色十分虔诚。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才是平静的。
如他所料,谭锐被卸了职权。
靖安帝在警告他,也在警告那些拥趸他的大臣。
可谭锐的下场让追随他的大臣慌了。
那些拥趸他的大臣,不顾他地叮嘱往誉王府送信,在信里说,有人听见了风声,靖安帝在暗地里调查那些拥趸他的大臣,打算慢慢夺了他们的职权,让人取而代之。
他们纷纷问他怎么办。
若是靖安帝将他们的职权都给卸了,彻底瓦解了他的势力,将来想要扳倒三皇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誉王把佛像擦拭得纤尘不染,内心仍旧无法平静,反而愈发躁乱。
他清楚这些臣子话里的意思,他们想要让他先下手为强。
誉王拿起一炷香,准备点燃。
“啪”的一声,手里的香断了一根。
这时,门外传来暗卫的声音:“主子,凌夫人说娘娘出事了。”
誉王眼底迸发出骇人的戾气:“带她过来。”
“是。”
暗卫去前厅把凌夫人拎到书房,随后退了出去。
凌夫人面色灰白,头上的翟冠歪斜,肩上的霞帔也不见了,直领对襟乱糟糟的,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死劫。
她看着誉王面无表情的模样,莫名胆寒。
因为她来到誉王府,才进了府门,便有暗卫持剑刺向她的胸口。若不是她说贵妃娘娘出事了,让她给誉王传话,只怕那把剑早就刺穿她的胸膛。
也是在这时,她才意识到,誉王警告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对凌家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想到这里,凌夫人一阵心惊肉跳,“扑通”跪在地上,真假参半地说道:“殿下,你之前派人来凌家传话,我和你舅舅听你的话,把手里的单子全都退了。”
“可是在你派人来传话的前两日,就已经发出了几艘出海的大船,我们想拦,也没法子拦下来。我和你舅舅在心里想着,船上的货物全都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没有夹带任何违反大周律法的物件。”
“未曾料到,三皇子狡诈诡谲,事前买通了沿海卫所的官差,污蔑咱们船上夹带了兵器。明眼人一看,这分明就是冲着您来的。”
“遭受了这样大的冤屈,我们不敢瞒着不报,当即就派人给娘娘送了信,恳请她向皇上请旨,让我今日进宫与她细说这桩冤案,也好让她拿个主意,把凌家从这祸事里抽身出来,不至于连累到您和娘娘。”
“哪知,绣冬这背主的东西,竟被三皇子买通了,给娘娘下毒。”
“我害怕娘娘有个好歹,厚着脸皮去顾家,求着顾老爷给了我一颗解百毒的丸药。”
说到这里,凌夫人抖着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瓷瓶:“殿下,你赶紧把这颗解毒丸给娘娘送去。”
誉王看向凌夫人手里的瓷瓶,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盯着她的面孔。
在誉王的注视下,凌夫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瞧见誉王伸出了手。不等凌夫人松一口气,那只手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呃——”
凌夫人脖子似要被誉王给拧下来,完全无法呼吸,拼命地挣扎着。
誉王看着凌夫人,眸光森然,仿佛在看一个死人:“顾宗辞早已经不在京城,你要是再敢有半个字假话,就去阴曹地府跟阎王伸冤。”
凌夫人吓破了胆儿:“我……我说……”
誉王松了手。
凌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等缓过劲儿,瞥见誉王目光凛冽,眼中透着骇人的杀气,她不敢有半点隐瞒,全盘托出。
说到最后,她面色惨淡:“娘娘要留你在京城,帮凌家化解劫难。我寻思着,只有娘娘病倒了,皇上才会让你留在京城。我一时昏了头,就让绣冬给娘娘下毒。”
进宫之前,她就做了两手准备。倘若凌贵妃软硬不吃,铁了心不管凌家,便让绣冬给凌贵妃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