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沈夫人脸色骤然大变,当年回京之后,她把沈青檀安置在别院里。等沈青檀忘事儿后,方才接回侯府抚养。
  别院里的奴仆,她全都给遣散了。
  听镇北王的意思……他找到人了?
  镇北王看向沈少淮:“十四年前,你该记事了。你母亲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认不认得自己的胞妹?”
  沈少淮没想到这一把火烧到他的头上,心里不禁揣摩镇北王的动机。
  镇北王提起京郊别院,必定是手里掌握证据。
  特地问他,他若回答的不满意,恐怕是要迁怒他。
  沈少淮偏头看向沈夫人,对上沈夫人极具暗示性的眼神。他的脑海里闪现沈夫人抓着食物拼命往嘴里塞,又心狠手辣勒死朱玉的画面。
  假以时日,他彻底脱离她的掌控,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沈少淮凭空想象一下,便觉得不寒而栗。
  “王爷,我那时年纪小,许多事儿记不太清楚。”沈少淮心里有了决断,垂下眼帘,敛去眼底的情绪:“胞妹走丢大半年时间,母亲将胞妹带回来时,我发现她变得比之前玉雪可爱,性子乖巧了许多。”
  沈夫人心里一惊,连忙描补道:“淮儿,檀儿刚刚接进京城,她受到惊吓在别院将养着。身体养好之后,才回的侯府。你觉得她比以前更玉雪可爱,那是她长开了。”
  只要儿子顺着她的话说,即便镇北王找到别院的奴仆,她也能为自己开脱。
  镇北王与沈青檀知道她偷拐的又如何?
  只要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便不能给她扣上罪名。
  届时,仪贞公主的遗物,说不定还能连带着保她一命。
  果然,沈少淮点了点头:“王爷,我母亲关心则乱,还有移情的作用在里面,才会把檀儿错认成亲生骨肉。”
  “母亲在南凌州花灯会上把檀儿找了回来。檀儿长得白白嫩嫩,玉雪可爱,据说是走丢之后,她被一户富贵人家收养着。”
  “母亲接檀儿回到侯府,她嘴里喊着大哥、二哥和三哥。母亲说收养她的那户人家,有三个儿子,她如此心心念念的想着几个哥哥,可见那户人家待她很好。”
  “没过多久,檀儿病了一场,母亲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整整一个月时间,母亲消瘦了一大圈,神色憔悴了不少。”
  “幸好檀儿病愈之后,把收养她的那户人家全都忘了,开始亲近我们。”
  说到这里,沈少淮抬眸看向镇北王:“王爷,如果我的母亲知道檀儿不是自己的亲骨肉,怎么会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直接丢给下人照顾便是了。”
  沈夫人听了沈少淮的话,一颗心如坠冰窟。
  沈少淮在撒谎。
  她没有说过沈青檀被一户富贵人家收养。
  而且沈青檀是在病愈后回的侯府,那时候早就忘记所有事儿,没有在沈少淮面前叫过大哥、二哥和三哥。
  沈少淮对镇北王说的这句话,看似在为她开脱,实际上却是推翻她前面狡辩的话,给她扣上罪名。
  戏班子的班主还被关在大牢里。
  虽然班主没有见过她的脸,但是班主亲手抢的沈青檀,以沈青檀特殊的情况,班主恐怕会详细记得她当时的穿着打扮。
  到时候与顾宗辞对证一下,便能揭穿她的谎言。
  班主在花灯会抢走沈青檀。
  她在花灯会找到沈青檀。
  不仅时间一致,地点也吻合。
  原本她还可以继续狡辩开脱,如今有了沈少淮真假参半的话,基本上已经坐实她偷拐沈青檀的罪名。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亲生的儿子会撒谎诬陷自己的母亲。
  沈夫人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少淮,做梦也想不到最后出卖她的人,居然会是她十分器重的儿子。
  沈少淮始终低着头,没有看向沈夫人。
  镇北王不会放过偷拐沈青檀的真凶。
  他若是不顺着镇北王的意,也会一同被清算。
  沈少淮想活着,不被人掌控的活着。
  母亲活下来,掌控不了他,会继续伤害她自己,逼迫他妥协。或者是杀了他,然后她活在痛苦中。
  倒不如……现在让她解脱。
  “为什么……”沈夫人嘴唇颤抖地问道。
  谁都可以背叛她,唯独沈少淮不可以。
  可偏偏是沈少淮背叛她!
  “母亲,儿子实话实说。”沈少淮侧头看向沈夫人白纸似的脸,紧了紧拳头:“我哪里说错了吗?”
  这句话宛如锋利的刀刃刺穿她的心口,搅碎她的心脏。
  沈夫人紧紧盯着沈少淮,眼底的希望寸寸寂灭,只剩下一片绝望。
  她的儿子,分明可以救她。可他非但不救她,还狠狠将她推进深渊。
  沈夫人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喉间涌上腥甜。
  “你没错,你怎么会有错……”沈夫人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笑了起来,笑声格外瘆人:“因果报应,这是因果报应啊。”
  靖安帝神色怪异,有些无法消化听到的消息。
  镇北王的女儿竟然是沈青檀?
  第193章 承恩侯的选择
  靖安帝原本有意给镇北王的女儿赐婚,如今却是没必要了。
  镇北王看了一眼有些疯癫的沈夫人,似乎仍旧无法接受儿子背叛她的事实。
  而一旁的沈少淮,他的面容很平静,平静到近乎有些冷漠。
  承恩侯府的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薄情寡义。
  “皇上,十四年前,沈刘氏在南凌州,买通班主抢走微臣的小女儿。按照大周律法,略人者,处以绞刑。”镇北王作揖道:“请皇上明察,依法处置。”
  靖安帝从沈夫人与沈少淮的话语里,便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沈刘氏,你偷拐镇北王之女一事,可知罪?”
  沈夫人双眼呆滞,心若死灰,再也没有像之前那般狡辩:“臣妇知罪。”
  沈少淮闻言,手指掐进掌心,头埋得更低。
  纵使他自私凉薄,母亲对他掌控欲强烈,可到底是他的亲娘,真的听到她认罪,他心里不可避免的泛起一股子难受。
  他没办法,他是被逼无奈。
  否则,以镇北王有仇必报的性情,他们母子全都活不了。
  只要他活着,便可以振兴家业。
  还可以……为他们报仇。
  靖安帝眸光幽深地看向承恩侯,手里握着一块长命锁,开口问道:“沈文贤,仪贞为何将这一块长命锁给你?”
  承恩侯脸色一白,思绪纷乱,一时间没有回话。
  当年柱国公被扣上通敌卖国的罪名,孝恩皇后被赐一杯毒酒。靖安帝与仪贞公主的地位,一落千丈,就连卑贱的内侍与宫婢,也能随意欺负他们。
  中秋宫宴,他和大哥碰见德妃宫殿里的太监,欺辱仪贞公主,顺手救下了她。
  仪贞公主感激他们,把身上唯一贵重的长命锁给他们。
  如今仪贞公主死了,靖安帝又是当今天子。
  堂堂大周国的公主,竟然遭受太监凌辱,不仅有损皇室颜面,还是在打靖安帝的脸。
  他若是敢说出这一段往事,说不定靖安帝会恼羞成怒,让侯府罪加一等。
  如今不交代清楚长命锁的来历,靖安帝必定不会饶了他的儿女。
  承恩侯陷入两难的境地。
  良久,承恩侯心里有了定夺,含糊其辞地说道:“罪臣撞见仪贞公主被德妃宫里的太监刁难,便出面给她解了围。仪贞公主感激罪臣,把长命锁送给罪臣当做谢礼。”
  靖安帝脸色沉郁,当年德妃深受父皇宠爱,处处与母后争风头。母后手段强势,处处压制德妃,德妃对母后积怨已深。
  母后薨逝,德妃纵容宫里的阉人欺辱他们兄妹。
  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会为他们兄妹做主,并且让他替代德妃所出的皇子去北齐为质。
  他登基之后,便肃清了德妃的党派,治了他们母子的罪。
  如今承恩侯提起这一桩往事,不必说得太明白,靖安帝也知道仪贞的遭遇。
  “你的罪状如山,证据确凿,桩桩件件都是死罪。”靖安帝沉声说道:“朕念在你对仪贞的恩情,便宽恕你其中一位儿女。至于留谁一命,你自己选。”
  承恩侯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沈少淮。
  他的脑海里浮现父亲教诲他的话:“你们兄弟关系和睦,守望相助,并且有共患难的胸襟,这个家族必定会繁荣兴盛。如果你们兄弟不和睦,自私寡恩,为了利益能舍下一切。即便获得了权势,也只是一时的荣华。”
  时至今日,他再回想这一句话,竟然是一语成谶。
  沈少淮紧紧攥着拳头,心里很清楚,父亲绝对会选他。
  因为他是父亲的子女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
  只有他才能重振门户。
  “沈少白。”承恩侯声音沙哑,艰涩地挤出一句话:“罪臣选幼子沈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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