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赵老夫人体谅道:“你吩咐婢女去冰窖取点冰放在外屋,你自个在内室休息。用饭的时候,外屋凉快一些,你也有些胃口。”
  沈明珠眉开眼笑道:“还是祖母疼我,我待会回去让婢女去取冰。”
  赵老夫人扯着唇角笑了一下,等着沈明珠提及元荣皇后祭礼的事情。
  谁知,沈明珠没有提,反倒是说起另一桩事。
  “祖母,前段日子绣娘来府里为我们量尺寸做夏衣。如今我身怀六甲,大伯母又派绣娘过来让我挑料子,再另做四身宽松一些的夏衣。”
  沈明珠试探地说道:“我顺便挑了几匹料子,打算给孩子做衣裳。”
  赵老夫人不太在意道:“只是几匹料子而已。”
  她又说:“是该挑了,你给孩子做几身内穿的衣裳,外边穿的让绣娘去做。”
  “孙媳也是这般想的。”沈明珠把握不住老夫人的态度,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在绣娘那儿相中一匹料子,颜色很柔和鲜亮,纹样不仅细腻,还很平整,像是刀刻进去似的。听说可以随便摸,随便揉搓,也不会刮丝呢,收藏多少年都放不坏。”
  赵老夫人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见多识广,单凭沈明珠描述的料子特性,便知道她说的是缂丝。
  “刚刚出生的小孩子,长身很快,没必要穿这般金贵的料子。”赵老夫人没有纵着她:“小孩儿的皮肤很嫩,适合穿柔软透气的料子。”
  沈明珠心里涌出巨大的失望。
  赵老夫人又说:“我这里有两匹绵帛,你待会带回去给孩子做衣裳。”
  沈明珠自觉丢了脸面,心里难免生出怨气,刻意给大夫人和沈青檀上眼药。
  “孙媳头一回做母亲,不懂这些个道理。只是瞧见二嫂手里有几匹这样的料子,花色很好看,与绣娘给我挑的料子不一样,我便多问了绣娘几句。”
  沈明珠越说越心酸,笑容牵强道:“我原来打算挑一匹,做一大一小两件衣裳,等着孩子满月一起穿,倒是没想到孩子不适合穿这种料子。”
  赵老夫人是个人精,哪里听不出沈明珠话里的意思?
  无非是说大夫人仗着管家权,挪用公中的银子给沈青檀买缂丝。
  “府里的开销是老大媳妇在管,每个月的账本都会送到我跟前来,每一笔账都清清楚楚,从未出过差错。”
  赵老夫人不再与她绕弯子:“你说的料子是缂丝,即便是熟手一日也只能织出一两寸,一寸缂丝便要一两金子。”
  她直白地说道:“檀儿手里的几匹缂丝,应该是颐儿用自个体己银子买的。你若想要的话,便让珏儿给你买。”
  这句话又扎在沈明珠的痛处,赵珏哪有银子给她买缂丝?
  “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每个人都有定额。若你今日相中这个金贵物件,明日她又相中那个金贵物件,公中的银子流水般使出去,月月都得亏空,如何来维系府里的正常开支?”
  赵老夫人面容严肃地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因着你有孕在身,便开了先例,日后便会乱了套。”
  沈明珠被下了面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小腹的坠痛感愈发明显,强忍着不舒服:“孙媳明白了,只怪我见识不多,没认出那是寸丝寸金的缂丝,这才在您跟前闹了笑话。”
  说完这一句话,沈明珠起身告辞。
  她走了两步,停下来,转头对卫妈妈说:“我有孕在身,不能去祭拜姑母。您待会给二嫂送东西去的时候,托她代我给姑母上几炷香。”
  卫妈妈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应下:“您放心,老奴待会将您的话捎给二奶奶。”
  沈明珠客气道:“有劳您了。”
  赵老夫人望着沈明珠离开的背影,神色冷淡下来。
  沈明珠自从有孕后,样样都要比对着沈青檀,吃穿用度都要压一头。
  同样身为女人,她体谅沈明珠十月怀胎的不容易,只要不过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纵的她欲壑难填,竟然惦记上缂丝,为此还给大夫人和沈青檀上眼药。
  原以为她不提元荣皇后是学乖了。
  哪知沈明珠是在卖乖,想以此勾起她的恻隐之心。
  “我如今是信了那句话,傻子深信除了自己之外,谁都是傻子。”
  赵老夫人愁眉不展道:“大房人丁凋零,二房子嗣倒算兴旺,可惜眼皮子浅,心胸狭隘,也不知能不能教好孩子。我与老头子年事已高,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老太太,您与公爷定能长命百岁。”卫妈妈宽慰道:“府上还有二爷呢,您不必说这些个丧气话。”
  赵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扯着唇角说道:“是啊,还有颐儿在呢。”
  只要有他在的话,赵国公府定能再兴盛几十年。
  “只是他的病……”
  赵老夫人幽幽长叹一声。
  第135章 见红
  沈明珠离开世安堂后,小腹越来越疼,没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儿。
  一回到青云苑,她只觉得涌出一股湿热,吓得面色一白,双腿都是软的。
  她哆哆嗦嗦地说道:“快,快扶我去净房。”
  仲夏见状,不敢耽搁,扶着沈明珠去净房。
  沈明珠脱下裈裤,只见裤子沾了一小片粉褐色血样的东西。
  她彻底慌了。
  “三奶奶——”仲夏瞧见了,脸色煞白:“您……您这是……”
  “闭嘴!”沈明珠瞪向她:“今日之事,半个字不许往外传。”
  仲夏点了点头,颤声问道:“奴婢去请府医?”
  沈明珠哪里敢请府医?
  “我父亲升官了,我去侯府给他道喜。”
  她拿此事做借口,方便出府去医馆看郎中。
  “这个孩子不能出事。”沈明珠催促道:“你现在就去备马车。”
  她根本不敢想象,没了这个孩子,将会面临的后果。
  尤其是诊出有孕时,她太过得意了。
  若是保不住的话,不仅沈青檀会在背地里笑话她,而且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优待,也会被收走。
  仲夏急忙去准备马车,又去要了对牌,带着沈明珠去医馆。
  沈明珠不敢露脸,戴着一顶帷帽去见郎中。
  老郎中为她切脉,神色有些凝重。
  沈明珠一颗心吊在嗓子眼,担心自己的孩子保不住。
  “郎中,我诊出有孕之前,不仅贪睡,还又贪吃。诊出有孕后,我经常小腹疼。起初请郎中看了一回,说是没有大碍,叮嘱我躺在床上休养,少下床走动。”沈明珠心里涌出一阵恐慌:“今日疼得越来越厉害,还见了红。”
  老郎中诊出是滑脉,只不过脉象很微弱,按照她说的日子,脉象应该很明显才对。
  他仔细询问:“你除了腹痛与见红,还有其他症状吗?”
  沈明珠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近天气闷热,我没有之前那般贪吃,也不怎的犯困。”
  老郎中眉心紧皱,害喜的症状逐渐消失,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毕竟月份太浅了。
  可凡事都有一个例外。
  他又问道:“你有孕以来,吃了哪些东西?”
  沈明珠回不上话,看向一旁的仲夏。
  仲夏详细地说了沈明珠吃的东西,突然又想起一事:“我家主子诊出有喜的时候,月份快两个月,应该是新婚没多久怀上的。在诊出有喜之前,她一直在吃药调理身子。”
  老郎中说:“有喜之后还在吃吗?”
  沈明珠心里“咯噔”一下,愈发的不安:“我诊出喜脉,也坚持在吃。”
  “你有药方子吗?”
  “我没有方子,家里还有几服药。”
  “我先给你开几服安胎药,你躺在床上养胎,注意观察自己的情况。”老郎中叮嘱道:“你家里的那几服药停了,别再继续吃。明日若是得空,将那服药带来,我看看有哪些药材。”
  沈明珠生出不好的预感,怔怔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如今的情况,极有可能是吃的那药引起的?”
  “我不能断定,得看了药材才知道。”老郎中又说:“不过,身怀六甲忌讳乱服药,若是吃错了药,会导致滑胎。”
  “不会的,我母亲说那是生子药,怎么可能会吃了滑胎呢?”沈明珠矢口否认,不肯相信孩子会出事。
  她自言自语道:“一定是我气性太大,动了胎气,才会见红。”
  若是真的吃错药滑胎,她流的就不是粉褐色的血样,而是鲜红的血。
  血量也会很多的。
  沈明珠固执的认为,她吃几服安胎药,克制住脾性,便不会再有事了。
  ——
  沈青檀对沈明珠的情况一无所知,带着流月来到四房。
  屋子布置的很雅致,器具与摆件处处都很精细。
  罗汉榻的炕桌上,放置一个小葫芦状的花瓶,花瓶里几枝海棠花为屋子增添一抹亮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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