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就是可惜,不能亲眼所见。
  “笑得那么开心,跟谁说话呢?”
  高海臻将手机放到一旁,侧身看向杨奶奶,
  “跟一条小狗。”
  “说的个鬼话,狗还能摆弄那手机啊。”
  “狗当然不能玩手机,”她笑得灿烂,“但能逗人开心。”
  “你这怎么刚吃完饭就躺床上,小心你那个胃不消化。”
  高海臻又平躺了过去,“您这床太舒服了,我就想躺着。”
  “再怎么舒服也是个木板床,能舒服到哪里去。我说你这是去打仗了还是挖煤了,一来就躺着,吃完了饭也躺着。”杨奶奶一脸嫌弃。
  “跟打仗也差不多了。”高海臻说。
  脑力战争怎么不算打仗。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当特务呢。”
  “诶,您还真别说,我的工作就跟特务差不多。”
  杨奶奶笑了声,“行行行,你是特务,特务你就好好睡觉吧,我先去洗碗了。”
  高海臻应了一声,房间的门便被关上。
  她躺在床上,却没有闭眼。
  枕头上传来雪花膏的香气,有点腻,
  却意外地安神,
  让她这过度使用了一个星期的大脑,稍稍好过了些。
  算算时间,这是高海臻第三次在杨奶奶这过元旦。
  以往钟士承都会让她去钟宅过节,但她实在吃不惯那里的口味,而且还要大老远的跑去一个酒庄。
  她不喜欢折腾,也不喜欢看戏,更不喜欢演戏。
  她喜欢清净。
  所以,躺在了这里。
  杨奶奶不会问她为什么会过来,而她也不会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在店里过节。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秘密,她不会探听别人的秘密,也不会分享自己的秘密。
  秘密为什么叫秘密,因为不能说出口,所以才叫秘密。
  想着想着,高海臻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间,母亲的身影出现。
  她穿着一条颜色艳丽的裙子,脖颈间戴着一条银月项链。
  她很漂亮,穿了裙子后像仙女一样。
  高海臻喜欢看她穿裙子,很多人都喜欢看她穿裙子。
  只是每次她一穿起裙子,便会一整天都不见踪影。
  趁着这个时候,高海臻就会偷偷穿她的裙子和高跟鞋。
  可惜,她穿不出来它的美丽,
  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她总是会烦恼,
  为什么自己没有生得母亲那样漂亮。
  尽管她们有三分相似,可到底还是有七分不同。
  高海臻小时候问过母亲,为什么会这样?
  母亲说,这是秘密。
  后来,高海臻知晓了这个秘密。
  从此以后,她便学会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朦朦胧胧间,母亲的身影消失不见。
  高海臻睁开了眼,几片月光从窗上灰尘中过滤。
  掺了灰的月光,不柔和,也不凄凉,很稀松平常。
  精神恢复了些,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堪堪过了十分钟。
  撑着手臂起身,高海臻靠坐在床头,摩挲着脖颈间的银月项链,感受着月亮边缘不规则的弧度。
  上次有母亲的梦,还是在几个月以前。
  她去世太久,几乎都快淡出了她的世界。
  不过这个频率对她来说刚好,
  不至于让她忘记,也不至于干扰她的生活轨迹。
  毕竟母亲的每一次出现,都像是在告诉她,
  告诉她正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让她讨厌。
  高海臻叹了一口气莫名其妙的气,伸手打开床头的台灯。
  台灯下正放着她的眼镜,和一本书。
  像是上次她在杨奶奶的架子上看到过的书。
  高海臻拿过那本书,是《安徒生童话》。
  没由来的,她轻轻笑了一声。
  杨奶奶今年有60岁了,60岁的人在看童话。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返老还童么?
  她不得其解。
  翻开书的第一页,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她记得,小时候睡前母亲给她讲过这个故事。
  很恐怖的故事,贫富的差距,社会的不公,人性的冷漠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高海臻不懂,为什么大人喜欢睡前给小孩讲这种恐怖故事。
  可偏偏,母亲不觉得悲伤。
  她觉得,小女孩死前实现了愿望,便不算悲伤。
  就像她得到过他的爱,便不觉遗憾。
  从那以后,高海臻没再要求睡前听童话故事。
  因为说着说着,她就会陷入回忆。
  回忆她年轻时的童话故事,即便故事早已烂尾。
  她仍乐此不疲。
  从回忆中走出,高海臻往后翻了翻,每一页上面都写着许多歪歪扭扭的字,仔细看其中还有很多拼音标注。
  恰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悄悄打开。
  见里面有灯光,开门的动作便大胆了许多。
  “你不是睡觉么,怎么不睡了。”
  “睡不着,”高海臻将手里的书朝她晃了晃,“看看书。”
  看到她手里的书,杨奶奶忙走过去将书拿走。
  “这小孩看的书,你都多大人了。”
  “跟您比起来,我可不就是小孩么。您都可以看,我怎么不能看了。”
  高海臻双手交叠在胸前,突然觉得杨奶奶此刻的样子倒像个被抓到偷吃糖的小孩。
  “我这是学习。”
  “学习就学习,”她笑着打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您怎么买个童话书学啊,要学的话应该买教材才对。”
  “这不是我买的,是人家丢垃圾桶不要的。我看挺新的一本书,丢了糟蹋,就拿回来了。”
  此话一出,高海臻嘴角的笑意变得有几分戏谑。
  被扔进垃圾桶里的童话书,仔细想想,还挺讽刺的。但被一个不识字的小老太太捡回来学习,这事似乎变得更讽刺了。
  “那您好好学,下回我来检查。”
  杨奶奶手里的书猝不及防给她来了一下,“没大没小的,睡醒了没,睡醒了就起来帮我个忙。”
  “什么忙?麻烦的话,我可是要收费的。”
  “臭丫头,你还差我这三瓜两枣啊。”
  “三瓜两枣也是钱呐。”
  高海臻起身穿好鞋,抬手搭上杨奶奶的肩膀,
  她长得高,快高出她一个头。
  灯光打在两人身上,映射出墙上的影子,
  宛如母亲搂着孩子。
  元旦放了三天假,高海臻却从来放不满三天假。
  不止她,康利的所有人都放不满三天假。
  毕竟搞金融的,时间就是金钱,多放一天假就少赚一天钱。
  过了闸机,来往的人纷纷与她打招呼。
  她站在电梯前,好巧不巧碰到了也是刚来上班的冯道全。
  “高秘书,来得这么早。”
  “您也来得早。”
  “听说你前段时间生病了,恢复好了吧?”
  由于高海臻去南方这件事一直是保密,只有那几个同在南方的公司员工知道,当然那几个员工也很识趣地为这件事保密。
  所以,她不在的那几天对外宣称是生病在家休养。
  自然,合川谈成的功劳,就被算在了钟临琛头上,与她无关。
  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无论什么秘密,都会找到缝隙从墙里钻进去。
  “已经好多了,多谢冯总监关心。”
  “大家共事这么多年,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等到门缓缓关上,冯道全回归到正题。
  “过段时间,olivefourm要组织一场晚宴,到时候会有很多京都的新兴科创人参加,高秘书有兴趣去看看吗?”
  olivefourm这个俱乐部高海臻知道,是一个天使投资俱乐部,来的大部分都是北方的金融大鳄和一些有潜力的创业者,但冯道全肯定不是邀请她去参加晚宴那么简单。
  “冯总监,那个地方我没去过,怕闹笑话。”
  “没去过没有关系,”冯道全见她有意,忙道,“我们只需要跟着钟总就好。”
  “哦?钟总也会去吗?”
  “当然,他可是那里的资深会员。”
  高海臻微微挑眉,“那我就放心了。”
  她这句话,算是答应了。
  冯道全心中窃喜。
  “那到时候我把邀请函寄给你。”
  “麻烦了。”
  电梯到了楼层,冯道全走了出去。
  然而就在门合上的一瞬间,高海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那个女孩的脸,她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似是感受到了视线,谢轻宜转过身,
  却只看到了禁闭的电梯门。
  “你是新来的吗,怎么没见过你?”
  “冯总监好,”谢轻宜打了个招呼,“我是投资部新来的实习生,过来给您送文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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