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日子有时候确实很热闹,原来少了一个人,到处都会有微小的缺失。
杨琳以为自己早就习惯这种感觉。
那时何渊文真的离开,对她来说就像一只靴子终于落了地,而到今时今日,林坤河成了另一只新的靴子。
但他不在,她尝到不止孤独的感觉。
她经历过很多次的伸手摸空,不管是儿时独自长大,还是何渊文离开,她以为自己是不怕孤单的,毕竟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
但不知道是不是房子太大,就算有一休陪着,杨琳也觉得家具全部缩在角落,灯光有很多照不到的地方,任何东西的回声都可能吓她一跳。
杨琳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她这张嘴说了太多言不由衷的话,她知道自己又抽了一张烂牌,也知道林坤河在哪里。
可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把话说绝。
隔天去上班,徐芳冰盯着杨琳看了半天,伸手把她揉进怀里。
“放开!”杨琳被闷得透不过气,一个劲地推她:“你想憋死我!”
哎哟,徐芳冰得意了:“不好意思,胸有点大,你忍一下。”
她抱着杨琳,摸狗一样摸摸头顶:“别想太多,世事无常么,有时候可能真的是命。”
杨琳说:“我不信命。”
“你以后会信的。”徐芳冰叹气,终于把人放开。
最近没她在店里嚷嚷,身边好像缺台喇叭。
只是中午一起出去顿饭,徐芳冰冷不丁就得知杨琳要离婚。
她忍不住就抓着这人晃了晃:“你是不是傻,没了老爸还不要老公,你老公条件那么好,离完婚你去哪里找超过他的?”
杨琳问:“你的意思是我很差吗?”
徐芳冰给了个白眼。
但看在她刚戴完孝,徐芳冰还是没说重话,只提醒她:“老大不小了,你要任性到五十啊?”
杨琳垂头吃了块鱼,扯开话题问:“你妹怎么样了?”
“我找人在学校门口堵过几天,没事了。”
“堵谁*?”
“谁欺负她堵谁。”
杨琳哦了一声,又问:“你老公年终奖发了吧?”
“刚发,怎么了?”徐芳冰起身去拿饮料,回来时,又听杨琳问了两句她老公的事。
徐芳冰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干嘛对我老公这么感兴趣?”
杨琳憋了几秒才问:“你以前,跟你老公闹离婚怎么弄的?”
“闹什么离婚?离婚是能随便说的?我可没说过。”徐芳冰嘬了口木瓜牛奶,陡然后知后觉:“你要跟你老公离婚?”
杨琳头一埋,徐芳冰立马伸手过来摸她脑门。
“干嘛?”
“摸你是不是发烧。”
“没发烧。”
“没发烧就是脑子短路了,你老公那种条件,当饭票你也不该离啊?”
杨琳幽幽地说:“没结婚的时候我也没饿死。”
徐芳冰恨得牙痒,筷子往她头顶敲了两下:“你就嘴硬吧!”
吃完饭回店里,徐芳冰的手突然就抓过来,她摸完饮料的手冰得很,吓得杨琳一激灵。
徐芳冰抓着那根手指:“要离婚还戴戒指,你作秀呢?”
“太贵了,舍不得脱。”
杨琳抬着戒指盯了会,回店看见王逸洲,心一横,追上去问设计之旅的事。
王逸洲问:“你不是不去?”
“现在又想去了。”杨琳说:“本来朱总也是让我去的,而且按我去年的业绩排名,要个福利也正常吧?”
见王逸洲不语,她只好退一步:“机票要是订了,大不了我自己掏钱飞过去?”
王逸洲却说:“不止机票。”
“你什么意思?”杨琳眼一瞪:“酒店也我自己掏钱吗?”
徐芳冰插嘴:“你跟王助睡一间啊,就不用自己掏了。”
杨琳反口一句:“我是不介意,王助介意吗?”
王逸洲皱眉。
徐芳冰一叹,出声说:“王助帮帮她吧,她爸刚没了,趁这个机会让她出去散散心。”
王逸洲看着杨琳,想了想,回去联系厂家。
联系完回来说:“品牌那边刚好有个同事抽不开身,你顶她位置。”不过,王逸洲说:“机票钱你得自己掏。”
杨琳有点傻眼:“真让我自己掏啊?厂家不报,店里也不报吗?”
王逸洲说:“不止去的,回来你也要自己掏。”
放以前,杨琳早气歪了鼻子,这次却出奇地没计较。
设计之旅是厂家福利,但名额有限,全国上百家门店也就请了二十来位设计师,这些人里要么业绩突出,要么项目做得好,帮金瓷打响了名气。
林坤河属于后者。
金瓷的砖他用得不多,只是之前一个项目做出了效果,很偶然地被业内关注到,加上金瓷舍得花钱宣传,所以火过一段。
深圳有直飞航班,厂家把附近的设计师都接到了这里,还有其它地方来中转的,全在侯机厅汇合。
杨琳派咖啡时,林坤河正跟那位前辈寒暄。
前辈人称胡工,论资历论成就,周柏林碰到了都要站起来给他敬酒。
杨琳礼貌地先给了大师,再递一杯给林坤河。
他接过说:“谢谢。”
杨琳顿了下:“不客气。”
她总是忍不住去看他,好像一度又回到守百货店的那年,只要他经过,她就会停下手里的事,目光粘在他身上,看他跟人说话时微微挑眉,看他在人群中扬声笑起来。
林坤河知道,但林坤河没当回事。
随后到登机,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
这个月份的版纳天气不错,一下飞机,马上从回南天到了热带。
既然叫设计之旅,建筑人文都在行程之中,酒店安顿好后,他们很快被带到了当地的竹楼。
导游说这种楼还可以防洪,杨琳一个晃神没听清,问了句:“这里经常发洪水吗?”
“云南山区面积大,地质也比较脆弱,雨下得多就容易有山洪。”王逸洲给她解释一通。
杨琳有些惊讶:“你懂好多,怪不得厂家指名让你来。”
王逸洲咳了下:“认真听。”
杨琳没法认真听,她很快又出去跟同房的女摄像说了点工作上的事,回来时导游在讲解,说这种建筑叫杆栏式。
杨琳好奇问:“柱子怎么是方的?”
王逸洲说:“防止蛇爬上去。”
“这里有蛇?”杨琳马上换了个地方站,心有余悸地看看脚下,又问:“爬上去会怎么样?”
王逸洲在力学角度解释了几句,见她眨巴着眼似懂非懂,让她摸柱子自己感受。
杨琳手放上去,王逸洲一句“有棱角会割到肉”才说出口,她嘶地抽回手,手指头已经被剌了个小口。
王逸洲斯文的脸上有些无奈。
杨琳也讪讪的,又不肯承认自己倒霉:“你直接说会割到肉就好了,说什么软组织,什么曲面摩擦力……”
她甩甩手,郁闷地跟上二楼。
楼层不高,上去的人基本都弯着腰怕被撞到。
林坤河也是,勾着弯过横梁,走去看了看内檐角,目光抽回时,跟杨琳的碰到一起。
她看着他,眼珠缓缓转动。
林坤河走出楼下,跟前辈研究着坡顶和顶上的牛角飞檐,探讨落地的可能性。
传统建筑就像一块老茶饼,仅仅是撬个边就能泡出些灵感,脑子里摩拳擦掌,也下意识想着别的。
比如消防怎么过审,有没有可替代的材料,怎么样才能既能做出精髓,又有商业价值。
他摇摇头,心里一笔一笔全是现实帐。
晚上找了个地方吃孔雀宴,林坤河身边有位置,杨琳一屁股坐了下来。
孔雀宴好听好看但不好吃,而且云南很多菜都加辣,连水果都蘸的辣椒面,杨琳尝过,明显的不太适应。
她见林坤河要去吃凉菜,提醒他:“这个很辣。”
林坤河没听见似的,提起筷子尝了一口凉菜,不止辣,还酸。
杨琳眼看着他边吃边皱眉,嘟囔道:“都说了辣,你不信。”
她起来去找水,翩翩然,体贴备至。
这种姿态难免让不知情的人越看越暧昧,由不得就打趣林坤河两句。
旁边有提醒的:“不懂了吧,人家是两口子,玩情趣的。”
话里是调侃,也带点看戏的意思。
对一双男女来讲,有时最尴尬的不是他们已经离婚,而是别人猜到他们婚姻出了问题,只是能来且知情的都是体面人也都是精明人,看破不说破,没谁非要问个清楚明白。
杨琳在场子里穿来穿去,身上换的是傣装,桶裙裹着细腰,胸前银穗子铃铃作响。
林坤河拆了颗皱巴巴的薄荷糖,含到嘴里咬碎,凉气从舌尖窜开到牙缝,吸一口气,像吞了块冰。
一场夫妻,她的异常他当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