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好在他没赶人,面里也没少料,后上的盐水鸭甚至比以前的份量还多一些,鸭肉油润,连骨头都有味道。
杨琳问林坤河:“比不比你们广东的鸡好吃?”
她东张西望,看见有个小孩抱着胖子老板的腿叫爸爸,连忙拍给徐芳冰:『人家孩子都生了,你也安息吧。』
徐芳冰骂她:『你有病吧?要是羡慕你也抱你老公的腿喊爸爸。』
杨琳抓了抓鼻子,放下手机问林坤河:“吃饱没?”她总觉得胖子老板在看这边,不知道是不是想发作。
杨琳不怕打架但怕林坤河不高兴,到时让老姜把单撤了,她白忙一场。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杨琳掏钱出来买单。
胖子老板把钱收了,过会又连那张钱带一份盐水鸭扔回桌上。
杨琳怔住,林坤河头也不抬地扯了个塑料袋装鸭子,跟她说:“去买点玩具。”
杨琳很快反应过来,也不占胖子便宜,到旁边店里给他小孩买了一大袋的玩具放桌上。
两边都没打招呼,脸一扭还像仇人。
入夏日长。
吃完皮肚面天边才擦黑,杨琳提着鸭子在黄昏里晃啊晃,搂着林坤河问:“要不要去湖边走走?”
林坤河拦了辆出租车,开到最近的情侣园。
玄武湖什么时候都不缺人,这一段散步的也不少,晚风清爽,带着植物香气,湖面开阔,大自然的磁场让人宁静。
林坤河问:“你那个房东做会展的?”
“你怎么知道?”杨琳不记得自己讲过。
林坤河说:“他衣服上有广告。”而且在酒店,不就是刚好跟活动才能碰见。
哦,杨琳抓了抓额角:“他公司还可以,我也跟他做过几天,后来没去了。”
她在南京工作都不稳定,做得不开心就不去,换得很随意,直到认识徐芳冰跟着进了建材行业,才慢慢稳定。
他们往前逛了会,杨琳接到杜海若的电话,说欢欢今天一直喊小姨。
杨琳笑眯眯跟欢欢说话,手机递给林坤河:“你也说两句。”
林坤河把她手机推开,见前面有空凳,领她过去坐下。
杨琳拿着手机跟欢欢讲话,其实讲也讲不到一起,但杜海若说欢欢在小区有玩伴了,下楼玩的时候会找固定的人。
这就是转好的迹象。
杨琳靠着林坤河讲电话,脸颊贴着他,耳边碎发蹭着他的皮肤。
电话讲完,林坤河伸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问了句:“头发什么时候染黑的?”
她说:“被徐芳冰抓去卖瓷砖的时候。”那时候在门市,不让染太鲜艳的头发。
而杨琳最开始是不喜欢染头发的。
她有些保守,有些怕死,衣服可以花里胡哨头发却不敢随便去弄,因为经常听人说那些药水有毒,所以最多拉直,但连拉直的药水气味都很重,也就更没想要染。
杨琳人生第一次染发是在跟杨老板吵架后,那时染的是个亚麻色,理发师说很流行,结果染出来她对着镜子直接傻了。
理发师还好心,帮她把眉毛也染了,杨琳感觉自己像个金毛狮王,回去抱着被子后悔了一晚。
天亮后她翻箱倒柜找出个帽子,但深圳又太热戴不住,于是她更加自暴自弃,随便一扎到处游荡。
去看林嘉怡给她买花的那次,花店有小孩被杨琳吓哭,大人也就没什么好态度,低声骂杨琳是鬼妹,中不中洋不洋。
杨琳当时好气,都什么年代了,没见过人染头发吗?
她越想越窝火,最后对着那边大骂一声乡里别,然后抱着花跑掉。
那时看一眼自己的黄头发都堵得慌,后来看习惯了也叛逆惯了,杨琳开始不停折腾头发。
她吃到一些甜头,比如一个夸张的发色可以让人觉得她不好惹,也比如她可以凭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在杨老板眼里看到复杂的神色。
她开始发现自己父亲其实很无能,她一句话一个举动就可以轻易挑动他的情绪,看他暴跳暴怒但拿她毫无办法。
她想激他发火,她觉得痛快,并且有几分享受。
杨琳染过的发色很多,最后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是红色,她适合那个色系,怎么染都显得她皮肤很白,而且在夜场混,身上没点社会特征是不行的,太土气太干净都跟那个磁场格格不入。
……
杨琳讲完电话像累了,脑袋贴到林坤河颈边问:“我染颜色好看,还是黑头发好看?”
林坤河说:“自然最好看。”
自然是什么颜色?杨琳探究地看他,不满地拱他肩。
林坤河把手放在她背后,什么也没做,就那么搭着。
湖面静谧,建筑的光五颜六色地倒映着,杨琳点开手机收消息,给林坤河看欢欢喊小姨的视频,也有清晰的一句姨父,都是杜海若教的。
林坤河问:“你那年回老家,就是喝你这个表姐喜酒?”
“哪年?”杨琳反应了好一会,推他肩膀:“神经,她哪有那么早结婚?那年是人家毕业摆的酒。”
林坤河又问:“你在南京的时候没跟家里联系过?”
杨琳摇头。
她在南京的几年里跟家里完全断联,后来杜海若联系她,说她妈妈肿瘤住院要手术,她才回了广州。
六月的夜风有一点凉但不冷,男人的体温高,杨琳靠着林坤河,闭眼把玩着他的手。
很正常的男女姿势,迎面却走来个大爷看不惯:“公共场合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他声音不大,嘀嘀咕咕却被杨琳听到了。
她猛地睁开眼,林坤河又把她眼睛合上:“睡你的。”
杨琳有些不爽:“莫名其妙。”
林坤河说:“自然点就行,不舒服的是他又不是我们,不用管。”
老头走累了,在他们后面坐下来,嘴里还在碎碎念。
杨琳也碎碎骂:“死老杆子,我就不信他年轻的时候不跟他老婆出门。”不信他不在玄武湖边打啵。
杨琳看林坤河,见他面不改色,她一肚子坏水又活跃起来,冲他甜腻腻喊了声:“姐夫~”
林坤河看她皮肚面吃撑了,没理。
杨琳最看不得他耍酷,搂住他腰问:“姐夫,你今晚陪我住酒店吗,还是回家?”
林坤河说:“让你自然点,没让你刺激他。”
杨琳任性道:“没刺激他啊,他年纪一大把耳朵不好,肯定听不到。”
林坤河伸手捂她嘴,连鼻子一起捂住。
杨琳很快感到呼吸困难,挣脱后打他手,大口喘气:“你要憋死我!”
林坤河低头看她,忽然说:“我发现你有点难搞。”
杨琳不承认:“我怎么难搞了?我们玩点情趣还要经过他同意吗,搞笑。”
林坤河掐她脸,不重的力度掐两下,他把额头压向她,在她发火前低声说:“耐心点,嗯?”
杨琳看着他,不出声。
林坤河环住她腰,额头碰了碰说:“今天好像没咳?”
杨琳这才嗯了声:“小问题。”
她很少感冒,偶尔着凉会咳,但只要睡得够或者多喝点热水就堵回去了,她小时候查过,抗体很强。
当然这种体质要么不感冒,要么来一次狠的,所以她这两天都很注意。
林坤河没说什么,轻轻啄了一下她鼻尖。
杨琳垂着眼,表情也慢慢软下来,脸颊换了个方向贴着他。
很多人路过他们,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拿着树枝在划水,女生故意落后几步,猛地跳起来打男生后背,男生精准抓住她,嘻嘻哈哈地按着脖子往前走。
他们也有过这么青春的时候。
杨琳盯着看了会,闷声说:“你那时候好酷啊,都不理人的。”
林坤河说:“意思像你态度很好一样。”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对他没什么好脸,眼睛总是高高吊在天上,心情好的时候跟着喊声坤少坤哥,刻薄时脆生生地叫他林大师。
林坤河对她要么不理,要么见句拆句。
她像变种的猫一见到他就炸毛,瞳孔由圆变竖,恨不得能朝他喷火。
他们的关系变化于那年偶然的夏天。
杨琳还记得就是那年回老家喝杜海若的毕业酒,回深圳时坐了辆野鸡车被扔到高速路边,当时何渊文不在深圳,打电话让林坤河去接的。
杨琳手机很快没电,而高速路口地很荒天很黑,两边都是草和树,不远处停着几辆熄了火的半挂,看不见人影。
她握着没电的手机躲在一颗树后,想到鬼电影里的镜头,恐怖小说中的情结,还有社会新闻上各种不怀好意的人。
吓得冷汗一直冒的时候,杨琳看到一辆车开过来停在荒地,林坤河推门下来。
说实话,那一刻心是感动的。
她在黑暗里看到他从车上下来,听到他喊她的名字,见他大步朝她走来,她知道自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