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杨琳说:“便利店不难,只要地段好再加个烟证,生意不会差的。”想了想又说:“到时候让姨妈帮忙带带欢欢,你再请一个上夜班的,问题不大可以搞定。”
她做事很快,转天就找借口出外勤,领着杜海若去了罗湖。
风和日丽的天气,抬头见晴。
下了高架拐进商铺林立的巷头,就是杨琳熟悉的街道。
都说深圳是一座日新月异的城市,这里却似乎没怎么变,街道还是那么窄,附近写字楼里还是一大片的培训机构,以及招牌都没换过的老画室。
林家那一栋在比较中心的位置,楼下铺面开着间时兴的面包房,门头做得很敞亮,几个穿制服的员工在里面忙碌着。
杨琳别了副墨镜在脸上,走进去,空气里似乎有她熟悉的水果气味。
她在这里待了许多个日夜,她能分清水果放了多久,新鲜的熟透的、开始腐烂的和已经腐烂的,她最喜欢闻水蜜桃的气味,因为报损的可以自己吃。
有时候为了吃到水蜜桃,顾客上手去掐她们也装没看到。被掐过的桃子熟得很快,等卖不掉了的时候已经到烂的边缘,她们小心翼翼把皮撕掉,嘴一嘬就能嘬到果肉。
还有那些透白的雪梨纸,剥下来全是梨子的清香。
她当时想深圳真好,她们在老家连个糖纸都要收藏起来跟人换吃的,在这里却是随地乱扔也没人看的东西。
那时店里生意也很好,好到每天都进货,在这里上班其实不缺吃的,但她特别怕被摩托车的排气管烫到,每次都要探着腰去搬货。
她记得水果里最难搬是装香蕉的,因为箱子最大,而且一梭蕉特别沉,最轻是装葡萄的,因为葡萄压不得,所以都是一臂宽的小箱子,搬两个也不会太沉,不会因力竭而模样狼狈。
杨琳指指天花:“我当时就住这上面,隔了一层。”
杜海若随着她的动作抬头,有些无法想象。
杨琳又指指对面:“那一家以前也是卖百货的,经常把垃圾扫过街,我们就比他们关门关得更晚,然后把西瓜甘蔗皮都倒他们门口。”
杜海若不禁笑:“抢生意吗?”
“也不全是吧,”杨琳回想:“那边老板看我们守店的都是女孩子,有时候会来踹外面的卷闸门,故意吓唬我们。”
杜海若观察着对街的店,现在是一间房产中介,门口挂着附近出售的楼盘,房价都不低。
她听了杨琳的话问:“那时候经常跟对面吵架吗?”
杨琳说:“哪里止吵架,还要冲过来扇我们。”
杜海若心里抽了下,望望杨琳,她一只手拄着墨镜,看不清什么神情。
收银台还是在老位置,但装修得很漂亮,墙面涂着肌理感的新材料,吊灯下是吧台和咖啡机,干净又整洁。
这里还是大白墙的时候有圆珠笔写的各种电话,送货的、收纸皮的、订蛋糕的……也涂满了红红绿绿的颜色,绿的是50红的是100。
那个时候假\币特别多而且仿得特别真,有一些验钞机都验不出来,只能靠电视报纸上教的方法,还有大家口口相传的识别技巧,做生意的尤其要学,因为收错一张都要自己赔。
杨琳曾经赔过一张100的,心疼得吃饭都在掉眼泪,后来再收这种大额钞票就格外认真,练就火眼金睛。
店里不停有人进来,烤的面包也很香,她们端着盘子走在选购的顾客中,杜海若说:“这里生意挺好的。”
杨琳点点头:“周末还有上培训班的学生和家长,生意会更好。”
唯一不好的是烟草证估计没了,得重新去申请,不知道要不要排队,又得排多久。
她心里琢磨来琢磨去,掏手机给林坤河发信息,回去的路上收到回复,林坤河说周六到深圳。
杨琳单休,特意调到了周六。
早起外面在下雨,杨琳拉起窗帘又睡了会,起来后先逛逛超市,回来后醒花撸叶子插瓶,把家里打扫一遍。
打扫到收藏间,看见林坤河自己画的画。
杨琳曾经很羡慕会画画的人,因为她不会。
她那时对林坤河有些着迷,每次见他进对面店她都会停下手里的活靠在收银台,拄着脸看他在店里拿东西买单,看他从这条街慢慢走远。
那会还小,脑子里装了太多幻想,关于这座城市,关于林坤河的,他是她那段时间对于异性的全部幻想,话少个高,人也白净。
有次在外面看到个跟他很像的男生背着画板,她也跟了好久,想问他怎么不回她消息,是不是又没上q,一直那么跟到地铁站,才发现不是他。
他不会留那么长的头发,没穿过颜色那么亮的衣服,也不戴眼镜。
杨琳那时想,他视力一定很好。
因为知道他画画,杨琳也学人去看过画展,却越看越后悔。因为她看不懂,站在那里的每一秒脑子里都在把门票换算成别的,比如去一次世界之窗,或者去东门买点衣服。
杨琳小时候没什么衣服穿,妈妈织的毛线衣穿了好几年越穿越费劲,脑袋总是半天都套不进去,害她一度以为自己头很大……后来杜海若会偷偷领她去买衣服,但买来也穿不了多久,因为胸开始发育了,绷得紧。
杨琳是长到很大才知道有审美这回事,于是开始乱买乱搭,下班后最喜欢去逛步行街。
但她以前不懂,以为换新衣服就叫时尚就会好看,不知道乱穿衣服会土会俗,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鲜艳的土鳖。
这几年应该好一些,毕竟建材行业跟设计师打交道多,她自认审美还是有提升。
眼下这几副画都抽象,杨琳叉腰看了会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手里鸡毛掸子随便在上面挥两下,关门去做饭。
这套房是林坤河自己装的,每个空间的动线都设计得很好,厨房里像杨琳这样做菜得铺一地的,要拿什么也都在臂展之内。
她听过业内对林坤河的一些评价,说他天分高基础也扎实,有自己的一套设计手法,但和其它风格也能融合得不错。
杨琳不懂设计,单看他做过的几个标杆项目确实有点名气,但同行的评价中也许有一些情分,毕竟林坤河在业内算吃得开的。他够大方,经常拿项目出来跟同行合作,大概都会卖几分面子,又加上这个行业对学建筑出身的都要高看一眼,所以更愿意吹捧。
有位老资历设计师曾经说过林坤河企图心很强,而有一些水平又有着很强企图心的人,在这个行业能走得很顺。
杨琳没太理解企图心,她只看到林坤河的欲望,挣钱的欲望和在床.上的欲望。
他不是闷声哑干的人,总爱逗她说话,杨琳有时候不愿意说他就东一杵西一杵地折腾她,而且这人是真裸睡,1s不挂地躺在被子里……好在睡姿还算老实,只要她不乱翻,不会摸到他搏起。
做好饭简单摆摆盘,杨琳给林坤河拨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
她算着时间去换了套裙,对镜照照自觉不错,跟今天买的花花草草都很配,应该还算养眼。
出来时人正好回来了,杨琳飘过去扶着门:“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
“讲着电话,没看到。”林坤河把另一个手机放到柜筒,抬眼就见她穿着条绿裙子在眼前晃,不由多看两眼。
杨琳知道他在看自己,殷勤把行李箱拿到客厅,关心道:“出差顺利吗?”
林坤河笑出声。
杨琳莫名其妙:“笑什么?”
林坤河往里走,解了皮带抽她屁股:“去,给我拿点解酒药。”
杨琳一怔:“你吃过饭了?”
“吃得不多,喝得多。”
“我也做了饭,那你还吃不吃?”
林坤河说:“现在不饿。”他坐沙发拧了瓶水,看着杨琳仍是笑。
杨琳被他笑得很不自在,咬咬唇,过去坐到他腿上:“吃点吧,我做了好久的……”
林坤河被她搂着脖子哼哼唧唧,想起她那晚跟老朱撒娇的场景,不由捏着脸嘬了一口问:“有事?”
杨琳点点头:“我昨天去罗湖了。”
林坤河松松衣领,示意她继续。
杨琳又说:“我去以前那个店那里看了下。”
林坤河问:“有变化么?”
“没什么变化,就是一些店变了……”杨琳含着笑说:“现在在卖蛋糕啊?租给做餐饮的,会不会把店里搞得太脏?”
林坤河说:“还好,不是中餐也不是烧烤,后厨没什么油烟,而且他们租了几年,维护得不错。”
杨琳哦了一声,说话前先想了想:“我去给你拿解酒药。”
她从他身上起来,房间柜子里翻到解酒药后回客厅,林坤河在接电话,隐约能听到那边是林嘉怡的声音。
杨琳支起耳朵听了会,林坤河也在挂电话前发现她,扫一眼,继续跟妹妹把电话讲完。
只是今天大概喝得过量,他有些头昏脑胀,揉着眉心缓解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