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一边环绕,一边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行?这个不凉吧。”
  这几天不是被她戴在腕上就是揣在怀里,金珀莹润,每一颗都带着她的体温。
  虞白颤栗着摇头,但又躲无可躲。珠串叠绕好几圈,戴好后他整个人已经乱透粉透,呼吸都打着颤,“这是……是什么……”
  “是礼物。”燕昭这回不骗他。
  只不过没说是谁要送谁的。
  他还天真以为是送给他,碎碎喘着说谢谢殿下。
  燕昭为他的茫然无知轻笑片刻,而后不再收敛。
  他蒙着眼睛,在她眼里却是透明,喜欢如何她都知道,哪里脆弱也都了解。
  珠饰颠簸琳琅有声,很快就都被他自己声音盖过,但不久又只剩珠玉碎响。
  此前一切已经把他推到浪尖,从尖叫到失声几乎只要一瞬。攀着她的手臂变得无力,怀里的人一次一次颤栗,空气都热得潮湿了,但还不够。
  燕昭衔着他唇瓣深长地吻,听着他语无伦次地呜咽,感受着他濒临极限的僵直,想着不够、还不够。
  快要超过他的承受,他整个人都在恍惚中软透了,就连往日畏惧的冰凉抵上也忘了抗拒,只在片刻后颤栗得更大声。
  差不多了吧,她想。
  面前,蒙眼的绸带不知何时蹭掉了,他半睁着眼睛失神地望着她,眼尾还带着无意识的泪。
  唇瓣被吮吻得湿红,微张着轻颤着喘着气,仿佛仅剩的神智只够他做这一件事。
  差不多了。
  她轻声开口,“虞白。”
  “嗯?”
  失神的人应得又哑,又慢,又本能。
  燕昭静静看着他。
  看着那双眼睛微微一滞,下一息瞬间睁大,诧异,不可置信,最后又都变成惊慌,
  “不、不是,我是说……我以为……”
  反应过来后虞白第一时间就想躲,蜷起身子想往后逃,但还没挪出半寸就被圈住肩捞回去,拙劣的借口一下被贯成尖叫。
  燕昭按着他把他箍回怀里,话音忍不住真带了些怒意,“还找借口,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瞒着我那么长时间,你还觉得不够是吗?”
  一字比一字重,带着惩戒的意味,他的借口和道歉连带呼吸都全部破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燕昭看着他几次想要开口都变成呜咽,最后只能咬着自己手背忍着声音,才堪堪觉得郁气消解了些。
  可再一垂眸,他整个人都在她怀里蜷缩起来了,很害怕似的,泪光刺进她视野,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淌了满脸泪。
  “你怎么……”燕昭在继续罚和问缘由之间顿了下,决定先拿巾帕给他擦。
  可起身的动作似乎被他误会了,刚一动就听他哽咽说别走,接着就被拽着倒回榻上。
  “你别、你别生气,你别走……”
  虞白双手双脚缠抱上来,声音还带着湿哑的颤,“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走,你罚我,你……”
  他哭着语无伦次道歉,一边说一边摸索着找她的手。方才的还在,他牵着她过去主动受罚。
  支离的话语被他自己再次搅碎,声音也糊着泪水哽咽着,燕昭几乎什么都听不清。
  他整个人蜷着埋在她怀里,身体藏了起来,脸也藏了起来,她费了好大力才扳起他下颌,对上那双淌着泪湿透的眼睛,才终于看懂。
  他说别讨厌我,别嫌弃我,别看我。
  他在害怕。
  过去几天燕昭一直在想他隐瞒的缘由,种种猜测久久琢磨,现在大概都懂了。
  他害怕她失望。
  起初抗拒着不来,是怕她失望。后来想坦白又迟疑,也是怕她失望。
  可她又怎么会失望。
  燕昭默了片刻,一把掰开他的手,托着腰抱起来,抱着走向不远的立镜。
  虞白不知要去哪,但问也不问躲也不躲,一边道歉一边任由。可一被放下来,看见镜中的画面,他整个人瞬间绷紧挣扎着就想躲开,但又被压着按回原地。
  “看着镜子,”燕昭扳正他下颌,“看着你自己。”
  她从身后环着,一个吻落在颈侧,继续方才的一切。滚烫重又蔓延,但又似乎与他无关,神魂仿佛与躯体隔离,他能感觉到的只有恐慌和羞耻。
  镜子里的人全身绯红沾着潮湿,表情几乎糜艳,身上也是,只看了一眼他就难堪地闭上了眼睛。
  首饰缠着,吻痕烙着,还有从前由她印下的咬痕。他刻意保留下来的淡疤因燥热而泛起粉色,他每次看见都心生雀跃,可是……
  可他不该是这样的。
  她记忆中那个人应当纯白又洁净,她喜爱他拘谨矜持,不该是他这样,不该像他这样……
  “睁开眼睛。”
  耳边的声音再一次命令,但这回他没有听。
  一切都停了,燕昭仿佛突然变成全天下最有耐心的人,圈着他一遍一遍重复。
  直到他终于被说服,启开一点眼睫。
  “看着镜子。虞白,看着镜子。”
  燕昭双手环着他,托着他脸颊。
  “你看见了谁?”
  虞白抬了下视线又被烫得躲开,她继续等。
  终于等到他看清,才发现自己满身狼藉,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衣衫被他磨蹭得同样乱,同样染遍潮湿,束发也已经散了,和他的交织一处。
  但她那双眼睛,琥珀色深沉又坚定,专注地着望着镜子。
  望着镜中的他。
  望着他。
  “我看见的,是你。”
  -
  神魂渐渐归体,烫热重又真实。
  铜镜也变得热了,后也落上潮湿。
  从镜前又到浴桶,虞白起初还在忍着声音道歉,后来忍不住声音,再后来发不出声音。
  换过新的被衾他软倒进去,看着燕昭用巾帕吸干琥珀珠串的水渍,又戴回腕上,他颤颤捂脸。
  “你早就发现了……”
  这几天总觉得她怀里藏着东西,原来是这个。
  不让他往寻梅阁去,也是怕他发现收藏里少了东西吗?
  一想到他这几日的强装,虞白顿时懊恼他刚才怎么不趁机晕过去。
  但同时又有股窘迫在烧,“你怎么、怎么还戴……”
  “你送我的礼物,我怎么不戴?”
  燕昭笑眯眯躺过去,一把扯开他捂脸的手,“刚才只是给你暂用,你想要我还给你?门都没有。”
  虞白抬眼看她,眼尾哭过还红着。
  这一眼带了点委屈,像埋怨,不知是因她把他的礼物乱用,还是因她得知真相也不说,故意看他装。
  但无论哪个,他都是更没底气的那个。
  对视一眼他就虚了,声音含糊地软下去,“你……你还生气吗?要不然,你再罚我吧。”
  说着他转了个身,老老实实趴在枕上。
  燕昭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把他的脸扳过来。
  “我是该罚你。但是……”
  话未说完,就见他呼吸颤了下,痒痒地扑在她掌根,有点烫。
  以她对他的了解,这应该不是害怕,是兴奋。
  燕昭一阵哑言,心说她真该想个别的法子,能真正罚到他,真正让他后悔的。
  也想听他讲讲从前,讲讲那些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
  也想问问他以后的打算,想和他说她把一切事情都解决了,想看他露出惊喜崇拜的表情。
  也想和他说很多抱歉,抱歉她曾经对他不好,抱歉她那么久都没找到他,没认出来。
  “……但是我有点累,我这几天都没睡好。我想睡一会,你去……叫人熄灯。”
  旁边枕上,他依言点头。
  但没往外唤人,而是自己下床去吹灯了,似乎是还腿软,脚步有些凌乱,安静的内室被他扰得扑扑腾腾。
  燕昭闭上眼睛,疲惫地勾了勾唇,心想,真好。
  她好喜欢,好需要,这样真实又鲜活的吵闹。
  连日来她几乎浸在担忧里,不安快要将她吞没。她实在害怕他会像那医书上写的,上一秒还安然无恙,下一秒就天人永隔。
  整夜、整夜,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失眠里后怕快要将她吞没,失去她早已经受过了,可差点失去竟还要更折磨。
  差一点、差一点……
  还有自责……
  她都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撑下来的。
  不过现在都好了。
  隐约她的手被牵住,她安心地睡了过去。
  过于安心,以至于睁眼看见满怀鲜红,她久久呆愣。
  为什么……
  她不是已经把他救下来了吗?她不是已经……
  她条件反射去堵鲜红的源头,却没触到鲜血的温度。愣了片刻她恍然回神,原来是做噩梦了。
  是了,连日来实在太累,她把这事给忘了。
  做噩梦了。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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