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眼就能看出这几人质素平庸,果然,还没等她踏进客栈大门,杀声已止。
惊慌没有,遗憾倒很多。
接下来她得回郡衙问责此事,不能看阿玉吃东西了,真是可惜。
刚要让人把糖水送上楼去,一抬头,窗内却是一片昏黑。
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一把抓住客栈堂倌,“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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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上回房的木梯,虞白就听见客栈外一阵喧闹,在夜色中稍显突兀。他脚步顿了顿,朝客栈外看了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与他无关。
现在,别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所有遗憾和心愿都已经满足,除了想早日弄清楚燕昭的病,他再无所求。
……也还是有一些的。还有一些亲密的、滚烫的渴求。
只可惜,这一天,他两个都没收获。
不过天刚黑,今晚还很长。而且听说明日就要启程继续北上,届时每到一城,他都想办法去当地书肆逛逛就是。
推开门,房间里一片黑暗,他摸索着去点灯,莫名觉得心跳在加速。
燕昭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他想。那就先点上灯,然后叫些热水沐浴,再然后……
突然,他动作一顿。
不对。
他闻到一些气味。
伤药,乳香、冰片……
还有……
血腥。
下一瞬,一点冰凉贴上他颈侧。
“……其他人什么时候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昭内心:辜负了前任,那就对现任好点。
鱼:还是我哦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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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三十个小包包
第46章 怜不得3
◎“破相了……对不起。”◎
像有一把冰灌进胸腔,寒意猝然涌遍他全身。
他不知道燕昭什么时候回来。
就算知道也不能说。
但更不能说不知道,不知情等于没有用,他太清楚没用的下场。
颈侧寒意忽地逼近。制着他的人耐心不多,紧了紧刀刃再次逼问:“说,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
虞白一开口就磕绊,像是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
但与声音里的颤抖截然相反,他一双眼睛冷静得出奇,在刚勉强适应的黑暗里竭力寻找着什么。
“应该,一会就……”
说着,他伸手探到人前臂,在一处穴位重重一捏。
脑后立即传来一声闷哼,本就带伤的手瞬间脱力,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虞白挣开他拼命往外跑,可还没到门口,门板就被人猛地踹开,一道黑影朝他大步走来。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绝望。
可紧接着,来人将他一把拨开,沉声说了句什么。还没等他回神,就听见有锐利出鞘破空而出,没入人体一声闷响。
虞白这才恍惚反应过来。
熟悉的声音,说她来了,让他躲开。
他后知后觉地腿软,倚着墙壁滑坐在地。一阵阵晕眩的视野里,燕昭朝倒下的人走过去,拔出正中咽喉的匕首,又补了一刀确认。
他看着,忽然感觉脸颊有些发麻,抬手一摸,满手的血。
又赶紧按住。
燕昭抬臂蹭净匕首收回腰间,转身朝刚死里逃生的少年走去。
他跌坐在地整个人发软,燕昭愣是提了两把才将人提站起来,又见他死死捂着脸,眉心一紧。
“伤着了?”
点头又摇头。
燕昭索性直接掰开他的手,昏暗里,雪白上斜着一道刺目猩红。
应该是从那人刀下挣脱的时候划到的,不算太深,但出了不少血。
她帮着按回去,朝外头叫医师,又问他疼不疼。
摇头又点头。
燕昭一阵无奈,刚想笑他吓成这样,就听见他小声说,殿下,对不起。
她一愣:“道歉做什么?”
“破相了……不好看了。”
他手指冰凉,颤栗着想拨开她的手,声音细细打着颤,“对不起……”
燕昭怔住了。
身后,内外一片混乱,有侍卫进来拖走尸体,也有人在外面二度巡视,以防还有遗漏。
嘈杂声里,她久久无言。
她该怎么说。
说他是人,不是物品?说他受伤了该喊疼、该包扎,而不是告罪。
可是她接着想到他之前说的,所谓的磨骨头,想到那十一天,他被人当成物件丢在那里,任意围观,任意点评。
人是经不起这般折辱的,除非不把自己当作人。
那时候,他应该还很小吧。人生都还没正式开始,就被迫先学着不把自己当人看。
燕昭本来就不擅长安慰,现在彻底哑口。沉默很久,她伸手把人揽进怀里,轻轻顺他还在发抖的脊背。
“好了……没事的。”
她轻声重复着,“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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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的速度很快,现场是,伤口也是。
新换的房间灯火通明,燕昭坐在桌旁,看着面前负伤的人。
伤口不深,出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伤在脸上,不便包扎,只糊了一层药膏,看上去有些滑稽。
不知是疼的还是什么,他掉了好久眼泪,现在眼圈还红着。
她看了一会,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揉了把:“好了,我要去忙了。他们在审,我得去郡衙看看情况。”
见他乖乖点头,燕昭起身要走,接着就袖角一紧。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袖口还被牵着。
从被她救下就一直攥着,应该是真的吓坏了,一刻都没放开。
可她刚看了一眼,他手指就蜷了下,松开了。
“还在怕?”燕昭撑着桌子看他,“外面全是侍卫,郡衙也调了人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护着,不会再有事了。”
烛光下,少年眼睛红红,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说,“我……等殿下回来。”
袖口自由了,可燕昭忽然觉得步子怎么都迈不开。
犹豫片刻,她一把捉住他的手。
“走吧,”她说,“跟我一起去。”
刚熄了灯的郡衙再次通明。
燕昭到了后,先把人带到了正堂旁边的偏厅里。
“这很安全,什么事都不会有。”燕昭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少见地耐心:“我就在隔壁,忙完了就来找你。可以吗?”
见他点头,她正准备离开,突然又想起些什么,在他脑门轻轻敲了下。
“不许睡。再困也不能睡。”
还是从前听吴德元说的,受了大惊大恸不能立即睡下,不然会留下遗症还是什么,具体她也不记得了。
总之见他认真点头说记住了,燕昭这才离开。
从偏厅一出来,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再进正堂,只剩冷肃。
“都吐干净了?就这些?”她点点供状问,“只是流寇劫掠,求财犯险?”
她不信。
“回殿下,裴小将军审讯的时候,臣也去别处查过了。”
书云递去一页记录,“这起人年前就在芜洲、九安一带出没,年关无宵禁,他们就混进了城,月前还抢过一户富商,但当时没被抓到。”
顿了顿,她又弱声补了句,“殿下,您这几日……是挺显眼的。”
燕昭刚要开口,一下哽住。
脑海迅速回想了下近来几日,的确和低调没有半点关联。
“那也不至如此巧合,”她掩唇轻咳一声,“要劫财哪日不能劫,偏是今天人手不足的档口。再者,今日徐文斌行事可疑,这事与他脱不开关系。”
“裴卓明审不出来了?手段退步这么多?”
“……倒也不是。”书云抿了抿唇,“就剩最后两个活口了,硬吊着命呢。”
燕昭又哽了下。
“现在什么时辰了?”
“近亥时了,殿下。”
亥时。
再过四五个时辰,徐文斌就要出发赴任邠邑,走了就不好查了。
“拿我腰牌去找门候,封锁城门、全城戒严,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书云领命,又问:“殿下是怀疑徐文斌和徐尚书吗?”
“徐宏进?”
燕昭轻笑了声,屈指弹了弹手中带血的供状。
“这事若有他的手笔,那我这两年就是陪傻子玩了。没规划,没布局,一群乌合之众拔刀就砍,甚至都不是死士。徐宏进若动手,不会这么简单。”
她更怀疑徐文斌。
后者明显对她不满,而且这也显然符合他水平。
只是目前证据不足,一切也还只是直觉。
“让裴卓明加把劲。告诉他,若最后还要我亲自动手,那他也别干了。”
她把纸页往案上一丢,“先回吧,有消息即刻通传。”
出了正堂,燕昭习惯性直接往外走。走出几步,她一下顿住,又拐回去。
差点把人给忘了。
偏厅里十分安静,一推门,燕昭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