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疼。”
“不疼么?”燕昭反问,手上又按了一下,比刚才还重。
见他又一抖,她轻笑了声。
“这叫不疼?”她抬手掐了掐他的脸,“重新说。”
昏黄光影里,躺在她面前的人看起来好狼狈。衣袍凌乱,人也凌乱,全身都紧绷着,睫毛湿漉漉地抖个不停。
脆弱得不得了。
“疼……”
他依然不敢看她,就闭着眼睛轻声请求说,疼,殿下,别碰。
燕昭这才满意,暂时地收了手。
视线没收。
他有副好皮相,她一直都知道,但从来都兴致缺缺。可现在,或许是薄醉的缘故,她忽然觉得,他好漂亮。
不对……是好诱人。
也可能该怪这房间布置得太暧昧。
烛灯点得错落,暖色落在他侧脸,影影绰绰,朦胧不明。
往日的淡漠倔强早不知丢哪里去了,绯红从耳根一路烧到脸颊,又烧到脖颈,烧进领口,一片粉红。
燕昭忽然想起,她之前还好奇过,到底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整个人羞得绯红。
看来,眼下这种就是了。
像一朵盛放的桃花。
只开给她一个人看的桃花。
少时她就爱桃花。每逢春日,什么放风筝斗百草,她都兴味索然,只喜欢跑进御花园,掐一把桃花,在掌中揉.烂。
赏花有什么趣味?
她偏爱看繁英破碎,芬芳零落,饱满的花瓣在她指尖无力软垂,溢出汁水。
烈酒后劲在她体内翻腾,视野都跟着有些模糊。燕昭下意识俯身靠近,正好看见他有滴泪没忍住,从眼尾缓缓滑落。
她突然不讨厌他的眼泪了。
甚至想要他再落一滴,最好哭个不停。
但她说:“不许哭。”
果然,下一秒,如愿看到他咬住了唇,屏着呼吸忍眼泪。
那双嘴唇原本淡无血色,现在硬是被他咬得嫣红,燕昭看着,觉得诱人极了。
脑海蓦地浮现‘童心未泯’这个词。
原来她一直没变过,现在也还喜欢摧桃花。
手劲松了松,她抬起指腹,沿着人下颌轻轻摩挲。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问我是否醉酒?”
少年愣愣地睁开眼,眼神迷蒙又迟钝,像是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燕昭也没想等他回答。
“我觉得,有一点。”
她松开了手缓缓下滑,握住了他的腰,说,阿玉,帮我解酒吧。
第17章 羊1
◎谁欺负他了吗?◎
虞白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向来擅长忍耐,无论是疼痛还是什么,他都习惯了安静地忍过去,可这一下,几乎不行。
腰上。
她握笔的手,她拨开冕旒的手,正握在他腰上。
带着酒意的气息滚烫,将他整个笼罩,像是已经将他吞吃入腹。他颤抖着闭上眼睛,呜咽溢到他唇边,又被他死死咬唇堵回去。
不疼。虽然手劲很大,毫不收敛地像要把他的腰掐断,但他不觉得这是疼。
和鞭子,拳脚,冰冷的砖地不一样。
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像烫,像痒,像野兽带刺的舌,像烟火绽放时的炫光。
被她碾磨的砚台也像他这样吗,虞白迷迷糊糊地想,被她拨弄的玉珠,也有他这种感觉吗。
可它们又都和他不一样。
它们不会害怕。
它们怀里没有藏着要命的纸条。
“殿下……等等……”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抬起一只手,想把燕昭推开,可刚一动,就被她一把钳住。
“躲什么?”她似笑非笑,“不是你自己问的吗?”
她的手再次落下来。
是,虞白在心里说,但不行。
再进一步……就要被她发现了。
“殿下……”
他心里一阵绝望。
现在打断,她一定会生气的。
但如果他不主动坦白,而是被她发现,那样的后果他甚至都不敢想。
“殿下,等等……”
他感觉眼泪都快涌出来了,“我……我有事要说。”
腰上的手一顿,没有离开。但显然有什么不一样了,甚至空气都好像冷了下来。
“说。”
虞白手指颤抖着探进怀中,取出那枚纸条,闭着眼睛递了过去。
“刚才找殿下的时候……偶然撞见徐大人,他给了我这个。”
一阵死寂过后,他手上的纸条被取走了,接着是几乎冰冷的命令。
“下去。”
虞白全身一颤,瞬间心如死灰。
看见他从软榻边滑下去,径直跪在地上,燕昭忍不住皱眉。
“不是有伤么……算了,想跪就跪吧。”
说不定刚才怕疼的样子都是装的,她想,毕竟之前,为了不来公主府,他硬生生抗下那样一身伤。
她只是觉得,真是意外。
因为担心她,他能从那么高的亭子里翻出来。腿摔成那样,还满府找她。
又能为了叫停她,主动交出徐宏进给的字条。
他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就这么不想让她碰吗?
这些事燕昭懒得琢磨,但还是在心里惋惜了片刻。那把腰手感不错,细里带着点软,她还挺喜欢。
可惜了。
她视线落在手中纸条上,红泥密封,还没拆开。
“没看?”
“没有,我没看……本来打算直接丢掉,可是……”
燕昭抬抬手指示意他闭嘴,慢条斯理破开了纸条外的封泥。
“东、安、茶、馆,”她一字一顿念,“还是上次的老地方。”
“三日后,未时中。小玉儿,你去么?”
虞白心里一凉。
她第一次这样叫他。
她还是生气了。
他毫不犹豫摇头,可还没来得及出声,他脸颊一紧,被她用手掌卡着抬了起来。
“那怎么行?你得去。”
他一愣,“什么……”
“你要是不去,我怎么知道徐宏进想做什么?”
燕昭从软榻上俯身,离他很近,仿佛片刻前的暧昧还在继续。然而那双眼睛里平如止水,半垂着睨着他,除了漠然,只剩冷静。
“所以,你要去,按时去。他问了什么、说了什么,身边都有谁,要你做什么……全部回来报给我。能做到吗?”
虞白被迫仰着脸,看着她毫无温度的眼睛,感觉周遭一切都被她的眼神冻住了,寒意又从膝下的砖石爬进他身体。
“殿下……”
她没说话,也没动,就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虞白颓然地闭上了眼,在她手心里点头。
“……能。”
燕昭“嗯”了声,松开了他。
“有几件事你记好。徐宏进此次叫你去,大概会问……问我对你怎样,在张为面前的样子是不是装的。还有……或许会问问政事安排,日常动向。”
“别的你一概说不知道,回来听我吩咐。前一个问题,你说谎就行。”
她靠回榻上,声音没什么起伏:
“就说——长公主对你很好,非常喜欢你。”
话音入耳,虞白再也忍不住,一滴眼泪倏地掉下来。
怕再惹她烦,他赶忙抬手擦掉。
榻上呼吸顿了下,她还是看见了。
却没再像之前一样半命令半威胁地叫他不许哭。
燕昭起身绕过他,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推门时才丢下一句吩咐。
“衣裳穿好,回府。”
-
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没等虞白回过神来,他就已经从东安茶馆回来,站在燕昭书房外。
搜过身后,还没进门,他的心就已经悬了起来。
燕昭会逼问他吗……或者再次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一想到那双眼睛里的怀疑和忌惮,他就感觉心脏在被凌迟。
他犹豫又犹豫,直到指尖掐得掌心都痛了,才闭着眼睛推开了门。
然而,他预想中的都没有发生。
书案后的人捧着本卷宗看得认真,听见他进来,头也没抬,只用笔尖隔空指了指一边:
“去那站着。”
虞白一怔,顺着方向看过去,心口发紧。
上次那个墙角。
为什么还要他面壁……他可以主动说的,他什么都不会隐瞒。
但他不敢出声,乖乖走了过去,低头站好。
视线被限制,他和外界的唯一联系只剩听觉。
她忙得投入,但并不安宁。安静里不时传来翻页声,翻得很快,烦躁得都快要撕破纸页。偶尔提笔记下几个字,搁笔时很重,带着股火。
虞白听着,感觉更紧张了,慢慢地埋下头,恨不得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让燕昭心烦的事情不止一件。
岁末考核是年终大事,更何况这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年。各部各处都要严格考察,最后汇总起来交由她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