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列车员的工作并不只有引导乘客上车、送乘客下车、提醒乘客带好自己的东西、解决一些不至于惊动乘警的小麻烦这么简单。
梁万在卧铺车厢这边儿来回走动着,这也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
一来,是确保乘客需要帮忙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找到他。
二来,也是要确保,当车厢内有争吵发生的时候,他能够立刻察觉到、赶过去。
三嘛,如果列车出现突发的紧急情况,比如说,轨道出现裂缝、信号系统失灵、列车动力不足、遇恶劣天气,那么,列车员自然是要在第一时间安抚好乘客的情绪,并且及时把最新的解决方案反馈给乘客。
卧铺车厢的乘客人数不少,梁万也不是刚当上列车员,脑容量就那么大,自然没办法把见过的每一位乘客的长相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不得不说,有些人,好似天生自带光环,处在人群中,跟鹤立鸡群其实是一样的效果。
梁万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对儿夫妻,他们的年纪看上去,和他爷爷奶奶差不多大,但周身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说,韩老爷子是时而傲娇的老顽童,余秀芳是发自内心热爱美食的乐天派,那么,这一对儿夫妻,看上去则像是……学者。
学者?得出这个结论后,梁万就忍不住往深处想了!
这年头儿,知识分子被叫做“臭老九”,其地位可想而知,倘若……倘若他们真的是从事研究的学者,那么,出现在这趟从安城开往新疆的火车上,究竟是因为下放,还是因为别的呢?
想到这儿,梁万立刻停住所有的心理活动,如果是前者,他们的成分不好,去关注、接触或探寻,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找麻烦吗?
如果是后者,呵呵,你猜,这种级别的大佬身边有没有跟着身穿便装的警卫员?
梁万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好奇心、被抓起来盘问好几天、最后身心俱疲地回家!
惹得家里人跟着担心不说,万一他和原主的前后性格有差异、被察觉到了端倪,固然,现在的人脑洞大开、联想到穿越上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要解释清楚,也是不容易!
当然,人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控制住自己的大脑思考活动,很多的烦恼,可能也就不会有了。
一个人在休息室里的时候,梁万总是忍不住会想到那两个人,他们真的是夫妻?还是为了外出方便、假扮成了夫妻?
如果他们坐这趟列车去新疆、是为了某项研究的话,铁路局的领导知不知道这趟列车上有这样两尊大佛?陆站长知不知道?
他今天负责卧铺车厢,是刻意为之的安排、还是一个巧合?
如果是安排,原主的经历和他穿越过来以后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都已经被查得清清楚楚了?为什么连列车员都需要提前安排?是不是意味着,这趟列车上,有他尚未察觉到的危险?比如,敌特?
梁万的心里陡然一沉,他就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大半时间都生活在和平年代、富强国家的普通人,一想到这趟列车上可能有敌特潜伏,第一反应是慌张,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60章
◎更新◎
猜到列车上可能有敌特潜伏着,也猜到他们或许会在途中搞事情,但梁万并未轻举妄动。
倒不是他胆小怕事、遇见这样的事情只想往后躲,只是,他还糊里糊涂着呢,贸然搅和进去,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不说,也有可能打乱我方的计划。
是的,梁万可不相信,以我方这些同志的聪明才智,会想不到要做两手准备!
说不定,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自以为躲得严严实实,其实一切小动作,都已经被人尽收眼底了呢!
于是,在接下来的路程中,梁万依旧如常地完成自个儿的本职工作,好似并没有发现过什么一般。
直到列车离新疆越来越近!
在抵达的前一晚,因为铁路轨道断裂、缺失了一截儿,列车被迫停下休整。
终于来了!
梁万心里暗道一声,铁路轨道附近一直都有人值班巡视,要说这事儿是住在附近的普通村民干的,他是怎么着都不会相信的!
当晚,有人由于这一突发情况、骂骂咧咧地入睡,也有人,只是看似呼吸平稳、已经睡着罢了!
梁万介于二者之间,他一直待在休息室里,灯关着,但在黑暗中,哪怕外面只有一丁点儿的动静,也会被放大无数倍!
梁万的心提了起来,他当然是希望我方同志能够取得胜利的,别的不提,要是让敌特的计划得逞,卧铺车厢的这些人能不能保住小命儿,怕是都不好说呢!
听!是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
他屏住呼吸,耳朵贴着休息室的门,试图分辨清楚、外面每一道窸窣的声音都代表着什么。
直到外面响起“砰”的一声,建国不过二十年,这道声音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每个人心里都是门儿清的。
有立刻从睡梦中惊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接着闭上眼睛、用被子蒙住脸、继续装睡、试图降低存在感的。
有自认为行走在外、身手还算矫健、说不定能帮上忙、挣到一份儿功劳的。
有没怎么经过事儿、听见木仓的声音、立即尖叫出声、随后到处乱窜、想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躲避的。
总之,千人千面,不外如是!
自然,也有人盯上了列车员的休息室,第一反应就是奔着这儿来,先是敲门*,再是小声请求,最后是恼羞成怒、不得已另找地方躲避。
梁万可没觉得他这会儿不开门、就是对不起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了。
毕竟,列车员的工作守则里从来就没有“在危及生命安全时,仍旧有义务为乘客提供帮助,即使让自己置身险境”这一条。
他惜命,也自私,谁都只有一条命,万一开门以后、躲进来的人里面出现一个看不清楚形势的蠢货呢?
梁万可不想赌,要是他自己都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儿,那,还能指望上别人圣父心发作、在关键时刻“舍己救人”吗?
“好了,各位同志,已经安全了,大家都出来吧!”
外面,有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随后,他又开始安抚起大家的情绪:
“今天晚上的事情,让大家受到了惊吓,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好在,敌人并未得逞!”
“大家放心,尽管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但咱们的同志,一定会用过硬的本事,粉碎敌人的一切阴谋诡计!”
这人说到最后,语气多少有点儿激昂,自然也就带动了不少人的情绪,有些胆子大、已经探着头瞧过了的人,到底按捺不住好奇心,又走出来细看。
人都是从众的,陆陆续续,剩下的人也都从各自找到的“掩体”里走出来了。
梁万已经脱了列车员的衣服,混在人群当中,除了无法掩藏的身高和长相,倒也不算起眼!
“嚯!原来这就是敌特啊!让我瞅瞅,嗯,还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跟咱们也没什么区别嘛!我还以为,干这种事儿的人,都跟猫似的、有九条命、所以才不怕死呢!”
“敌特敌特!你说,到底他们祖宗就是外国人呢,还是咱们国家的人、最后思想被腐蚀同化了?”
“管他是哪种呢,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我说,就该跟地上躺的这俩一样,早死早超生!”
别看买卧铺票的这些人多少都有点儿本事在身上,至少,绝对超过了全国60%的人,但是,在敌特这件事情上,大家伙儿的反应,跟平时和邻居家大爷大妈谝闲传的时候,还真没多大区别!
虽说我方同志可能有点儿小小的失误,地上躺了俩,还有好几滩血迹在那儿,但是吧,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是敌特,那就不是自己人,四舍五入,那就不是人了!
既然不是人,那这跟地上躺了两只鸡、两只鸭,有什么区别吗?
至于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开什么玩笑?活腻歪了,也不带这么找死的!
谁敢同情敌特?谁敢声称自己和敌特是一类人?这难道还不是明晃晃的思想错误吗?不行,要批、要斗、要查!
再小心谨慎的人,也不敢保证自己清清白白如豆腐、身上查不出一点儿猫腻来啊!
所以,大家伙儿各有各的角度,但总体的看法,却是一致的——这俩人,活该!死得好!死得妙啊!
像是梁万,他身边儿就站了个老哥,语气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哪儿能死了就完事儿了呢?这俩人,还有被抓的那几个,叫什么名儿,住哪儿,在咱们国家生活了多长时间。”
“这么多个大活人,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他们能坐上卧铺,就证明,钱或者权,至少占一样儿,哪怕少了点儿。”
“可这些人,平时有哪些人跟他们经常来往,那些人里面,会不会还有藏着更深的大鱼,这些个事儿,可得尽快查清楚咯!要不然,他们回过神儿,万一销号、直接跑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