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她看眼另一边,宁衡远吓得跟个鹌鹑似的,然后转回视线,她自认理亏,不敢看站着的人,只敢压着声儿道歉:“对不起啊。”
  宁朝没吭声。
  姜南西试探性地看一下宁朝,发现宁朝也直勾勾看着她,赶忙避开。
  还不说话,姜南西又看一下。
  再一下,两下。
  第四下,宁朝终于认输般地叹了口气,他扫眼还在闭眼装睡的宁衡远,话却是在问姜南西:“头疼吗?”
  “不疼。”姜南西摇了摇头,宁朝看她一眼,她立马点头:“疼。”
  宁朝问:“东西都带了吗?”
  姜南西指指门口:“都在那。”
  宁朝薄唇抿紧,周身气压很低,以至于他走过去拎包的架势,让姜南西幻视出他拎起自己扔出大门的场景。
  但宁朝没有,而是在背起她的包之后,转身找回她扔的东一只西一只的鞋,拎到她脚边轻轻放下:“穿上,走了。”
  “啊?”姜南西茫然,“那大哥怎么办?”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
  宁朝习惯她习惯了这个称呼,语色平常道:“我二姐马上回来。”
  回来的不止二姐,还有二姐的纸和笔。
  她双手环胸,大马金刀坐在四方桌的一侧,双腿交叠,鞋尖若有若无点地,带着压迫感的眼神直直射向坐在对面的宁衡远,活脱脱一位刚正不阿的判官:“三千字,写吧。”
  姜南西听得一抖,小心翼翼朝宁衡远投去同情一瞥。
  宁衡远愁眉苦脸地看回来,无声向她求救,姜南西深感悲痛地摆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的交头接耳没逃过人民警察的火眼金睛,宁天骄眼一斜问宁朝:“你家那个也想写?”
  姜南西瞬间紧绷如挺尸。
  宁朝看得笑,他揉揉姜南西脑袋,强制把人开机:“走了。”
  走前,姜南西双手合十朝宁衡远拜了拜,好似在说:“好大哥,对不住了。”
  宁衡远呢,则一脸了然:“好二弟,不怪你,大哥知道你有苦衷。”
  大哥和二弟,革.命友情就这么建下了。
  姜南西坐进车里时,车里没人,三分钟后,宁朝才回来。
  往她手里塞了瓶酸奶:“把这个喝了。”
  姜南西接过来,盖子已经被拧开了,这让她内心愈发不安,咽了下口水,再次真诚道歉:“真的对不起啊。”
  “没关系。”宁朝若无其事道,好似这事儿没发生过,“让他写写检讨也好,是该长长记性了。”
  “我是说,你让我监督他,结果我还带着他一块儿喝酒。”
  “确定不是他带着你?”
  姜南西没明白,看着他。
  七点钟,外头夕阳一寸一寸爬上天际,晚霞正好,照在宁朝的侧脸,勾勒一片幽邃的暗影。
  “如果是他带着你,你顶多算个从犯,主犯已经伏法,刚刚在屋里,你也已经跟为你的错道过歉,不用再说第二次。”
  宁朝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在盈满夕晖的车里,他一步一步认真耐心地跟她分析:“从你给我的照片来看,在你来之前老爷子就已经开始喝酒了,你属于被哄骗,明明不是你的错,为什么因为要照顾他的感受,就替他承担他的那一部分责任,你没有这个义务。”
  宁朝说:“你是做错了事,但你的感受也很重要。”
  话音甫落,车里瞬间被静谧填满,一起被填满的,还有姜南西的心。
  姜南西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
  一直以来,她害怕犯错也总在安慰别人,久而久之,演变成现在的习惯性认错,因为觉得照顾对方情绪、维护关系比错误的归属更重要。
  从没人跟她讲过这些。
  姜南西转头看向手里的酸奶,苹果味的,霞光正好照在上面,瓶身镀着一层暖融融的金黄,连带着手心也被这光晕捂热。
  半分后,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们喝了多少?”宁朝转而问。
  姜南西低唔了声:“一人半瓶二锅头吧。”
  “够能喝啊。”宁朝倾身,伸手拉过副驾驶安全带。
  “不止能喝还能唠呢,唠得嘴皮子没歇过。”姜南西道,但具体内容她不想细说,那是她觉得无比珍贵的记忆,想偷偷藏在心底最深处。
  不过也有别的说。
  她轻“嘶”了声,不解地问宁朝:“你为啥要让我大哥去打太极啊?”
  宁朝给她扣好安全带:“我相中了一老太太。”
  “老太太?”姜南西侧头,巨大的疑惑让她忽视了两人过近的距离,她看着近在眼前的俊脸,脑中灵光乍现:“想让她当你奶奶啊?”
  “不应该啊。”没等回复她又兀自嘀咕,怎么想怎么不对。
  “确实不应该。”宁朝这次才是真的气到了。
  看出来了,姜南西真喝大了,脑子压根没醒,是可以跟她说美少女战士是东北人的程度。
  他咬牙:“她现在是我姑奶奶。”
  第22章 淡盐水
  ◎我不是你女朋友,我是小姜老师。◎
  宁朝订的民宿在岔道古城,紧贴着长城根,两间卧室,带了个独立小院儿,院子中央种着棵巨大的丁香树,满枝紫雨,躺在树下躺椅,从天井望去,就是一片开阔天空。
  视野极佳,是看星星的好地方,即便如此,两人当晚还是没有看成星星。
  因为姜南西的酒劲儿没过,又醉又困。
  但她要吃饭,确切说,是要请宁朝吃饭。
  “你负责住,我负责吃。”农家乐菜馆里,姜南西低头看菜单,“今天来不及了,赶明儿请你吃个大的。”
  宁朝拆开餐具塑封,将餐具递到她手边,接着拆另一套:“吃多大的?”
  姜南西抬头,定了两秒:“700毫升的。”
  ......
  行吧。
  一看就知道这还没醒透呢,也别折腾吃什么炒菜了,宁朝收起菜单,招呼老板娘上两碗牛肉板面,一碗不要鸡蛋。
  老板娘问:“吃葱花香菜吗?”
  外头火车轰隆隆经过,姜南西没听清:“你这有湘菜?”
  老板娘拔高音量:“问你吃不吃香菜和葱?”
  姜南西说:“我现在很放松啊。”
  老板娘哭笑不得,转过来看宁朝:“帅哥你女朋友挺逗儿啊。”
  宁朝说:“喝多了您别介意。”
  姜南西充耳不闻抠面巾纸包装,抠了半天没抠开,宁朝从她手里抽过面巾纸,捏住封口一端撕开,再还给她。
  不指望能跟一个喝醉的人说上话,等面的时候,宁朝就坐在对面,看姜南西埋头玩纸巾。
  一张纸巾被她翻来覆去地折,拆开,折起来,再拆,再折。
  这家餐馆带烧烤,老板在外头用炭火烤肉,不时有游客推门而入,带进来几丝烟雾,萦绕在空调房里久久不散。
  旁边几桌食客热闹,显得靠窗这桌异常的安静。
  就在宁朝以为她会这么一直玩下去的时候,姜南西突然看向他,眼光直直钉在他的脸上。
  宁朝歪了下头,回看她。
  “我不是你女朋友。”姜南西一字一句,语气严肃又庄重。
  宁朝一愣,偏偏这句听清楚了。
  他表现得还算平静,笑了声,准备开口解释,却又听见姜南西的第二句话:“我是小姜老师。”
  说完小姜老师扔掉纸巾,双手托住下巴趴在桌上,眼皮子上下打架,她头顶上的最后一格电忽闪忽暗,马上要进入关机模式。
  上面时,老板娘好心地给姜南西带了杯常温的淡盐水,说能解酒。
  姜南西胡乱扒了两口板面,然后就坐在椅子上,抱着那杯淡盐水发呆。
  宁朝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面,然后拎起醉得不省人事的姜南西,回民宿睡觉。
  回到民宿,姜南西坚持要看星星,她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微微仰起脸:“你想看星星。”
  宁朝单手抄兜站她面前,目光落她脸上:“你不想睡觉吗?”
  喝多了的姜南西是个复读机:“你想看星星。”
  “我不想看星星。”宁朝伸手拂掉她发上的一瓣丁香,发丝在指尖留下一缕柔软,“你想睡觉。”
  姜南西的眼神飘忽不定:“你想看星星,我不想睡觉。”
  几句过后,宁朝掌握了她醉酒后的语言模式:“我想看星星,你不想睡觉。”
  姜南西认同地点点头:“你不想看星星,我想睡觉。”
  “嗯。”宁朝轻声,“知道房间在哪儿吗?”
  “知道。”姜南西拍了拍脸,她站起来走向自己的房间,走出半米又猛然回过身,朝他挥一挥手:“小朋友再见。”
  丁香树下,宁朝笑着挥手:“小姜老师明天见。”
  姜南西觉得不对,皱眉道:“不是明天见,是再见。”
  宁朝拿她没办法:“小姜老师再见。”
  姜南西心满意足地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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