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 第99节

  “山神啊……”沉云欢摩挲着下巴,仰着头凝望着那尊高大的神像,脑中浮现出先前皇帝祭神时,所拜的那座巍峨高耸,不见山顶的高山。
  山神的诞生条件万般严苛,纵观大夏跨境千万里,山峰千百座,山神定然也屈指可数。高山拔地而起,山峰入云顶天,连接天地,因此将山神称作人间之神也可理解。而师岚野能在皇城得如此供奉,必定是在万万千千的人热烈而诚挚的信仰中所诞生的神灵。
  他只掌天灾,不管人祸,所以他能停了十多年前那场险些灭了京城的雪灾,却无法插手阻止这次由霍灼音所挑起的祸难。
  她抬手按了按有些不安分的心脏,说不好是什么奇妙心情。现在她所希望的就是,日后让师岚野给她熬煮小人糖的时候,不会出现亵渎神灵的顾虑。
  沉云欢看了好一会儿,余光瞥见师岚野进了主殿,觉得这样盯着人家法相不太像话,这才将视线移开去办正事。
  她按照梦境里的视角开始寻找位置。一般来说这种古老的庙宇或建筑,就算要翻新修缮也不会将原本的墙体给推倒重建,会损耗气运,是以旧时那面被小玉生和欢欢刻下字迹的墙一定还在。只是年岁不短,而且墙面全部刷了新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不大好找。
  沉云欢耐着性子找了一会儿,没能找到,于是将漂亮的眉毛皱起,臭着一张脸。
  师岚野见她蹲在墙边摸摸索索,蹭脏了手掌也没不得头绪,便走过去停在一处位置,刚半蹲下来,沉云欢就立马走来,与他面对面蹲下,澄明的眼睛朝他确认:“是这里?”
  师岚野静静地与她对视,那眼睛不似从前那么浓墨深邃,却添了几分摄人心魄的力量。
  沉云欢不再问,抬手蓄起灵力,将赤红的微光往墙面上一拂,崭新的漆面就开始呈现出字体。
  五岁的欢欢尚不会写字,只会歪歪扭扭地画着自己认为的云朵,而九岁的奚玉生已经能写一手端正秀丽的字体,随着沉云欢以灵力回溯,那陈旧的字迹便出现在云朵的旁边。
  只是这字体却有胡乱划掉的痕迹,不太好辨认,沉云欢细细看了几遍,才分辨出来这句话的内容:玉生愿以寿阳为祭,愿欢欢早日康复。
  沉云欢心头一震,耳边好似出现了稚嫩少女的责骂:“你真是个笨蛋,我要你的寿阳干什么?!神仙才不会答应你这样的祈愿呢?你什么都不要求了,现在去求神仙,要他把你的脑子变聪明一点!”
  她恍然回神,满心迷茫,眉眼间凝聚出浓浓的不解。
  欢欢是谁?从云朵的形状和名字来看,似乎就是她沉云欢。
  可问题是,沉云欢根本就没有这段记忆,莫说是幼年见过奚玉生,她甚至清楚自己连京城都没有来过,五岁那年分明还在仙琅宗修行。可如若欢欢不是她,她为何会有这段记忆?难道是奚玉生留给她的?
  这么说起来,沉云欢突然想到了年初在汴京春猎会与奚玉生的初见。他行至面前来拱手行礼,笑着说了句“久闻大名”,所指的究竟是平日里被誉为修仙天才的沉云欢,还是十数年前在这座破旧的小庙之中,那个病弱又脾气不大好的欢欢。
  沉云欢想得出神,许久未动,干脆盘腿在地上坐下来。只是她顺手扶了一把墙面时,忽而感觉掌心按到了凹凸不平的痕迹。
  她疑惑地凑过去,用灵力一拂,另一种完全与奚玉生不同的字体也跟着呈现了出来。
  那字体很是潇洒,大开大合,书写者并不是为了庄重地记录什么,更像是随手一写,内容如下:
  永嘉二十九,己巳年。
  行至京地,得拜山神,方知此地凡民停供多年,神迹不至,白跑一趟。
  听闻西北现神迹,不日启程,望一路顺利。
  第137章 行路艰难关复一关
  这座供奉着师岚野神像的庙里, 藏着沉云欢完全没有记忆的过往,虽然墙上的那一则小记不知是何人写下,但是沉云欢多少也能猜到那人的身份。
  十几年前那场雪灾, 京城的百姓尚且死伤无数, 更遑论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 所以那个名叫欢欢的小姑娘绝非自己来到庙中,一定是有人带着她来到京地。而那个人来此,便是为了寻找“神迹”, 只不过那时候庙里荒废多年, 那人见此状之后, 便在墙上留下了一则小记,转而离开了京城, 去往西北。
  师岚野自己也曾说过, 他自西北而来。
  沉云欢想,倘若那个名叫欢欢的小姑娘当真是她, 那就说明在五岁之前有人带着她走了许多地方,找寻师岚野的踪迹。
  而她的记忆, 追根溯源也只保留了进入仙琅宗之后的日子, 再往前就一片模糊,那是她完全无法探知的过去。恐怕也只有当年同在庙中的奚玉生才见过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过现在已经无法再询问了。
  沉云欢在殿中没有搜寻到别的信息, 打算离去。站在门槛前倏尔瞥见师岚野又在院中的大香炉前翩翩而立, 低头瞧着那些堆积起来的香灰, 淡漠的神色也不知藏着什么思绪。
  她扶着门而站,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民间的供奉是神明力量的主要来源,一旦被世人忘记遗弃,那么曾经再辉煌厉害的神明也会落魄得不如山中精怪, 甚至会就此消亡。
  根据主殿墙上的小记来看,京地的百姓应当是将师岚野遗忘了很长时间,任他的神像在漫长的岁月里堆积灰尘,腐败落魄。饶是如此,师岚野也不曾对此记恨,在十几年前得到了一人供奉后,停了那场漫天雪灾。
  师岚野似乎并不在乎被多少人遗忘,只在乎被多少人记得,那些香炉里的香灰便是他被记得的证明。
  沉云欢想了想,转身走回去,从供桌上抽出三炷香,催火引燃,在神像前拜了三拜。
  站在院中的师岚野忽而一动,转眼朝殿中看去。日光漫过门槛落进去,堪堪触及沉云欢的鞋边,她背对着庭院而站,大半身形隐在暗色中,将线香平举,拜神的姿势并不算端正。
  点香奉神,须满心虔诚才能将愿望传与神明听,师岚野本以为沉云欢不过是心血来潮,贪图好玩才会点香,却不料下一刻耳边传来沉云欢的低喃:“想吃菌子炒饭。”
  师岚野应愿的次数有限,怎么也没料到会被这样浪费一次,不由得批评道:“贪吃。”
  沉云欢佯装没听见,将香插在炉中,这才出了主殿。她从师岚野身边行过,自顾自道:“我们就不在京城耽搁了,今日收拾一下尽快启程前往雪域。”
  “你说,现在京城的人都觉得是奚玉生救了他们,日后会不会将你这神像推倒,换成奚玉生的像呢?”沉云欢跨门而出,想起那夜师岚野落下一滴晶莹眼泪的悲悯之相,不由心念一动,问道:“你会躲在无人之地偷偷哭吗?”
  “不过复回从前。”他道。
  言下之意,不过是再次被遗忘,他已经历过,是以并不在意。
  沉云欢没再多言,似是随口一提。继而神灵也走出了庙门,凭空卷来一阵风,将院中那三个大香炉中堆积的香灰吹散,庙中寂静无比,唯有神像前的供台上,还有三炷香在慢慢地燃着。
  出门时沉云欢就已经知道将军府起了一场大火,几乎烧光了所有东西。她先前落在门上的术法的作用果然不大,府中家眷似乎无人存活,而楼子卿死在皇宫,其父被阴兵撕碎,偌大的将军府如今死的死,跑的跑,一个人都不剩下,俨然成了废墟。
  唯有沉云欢先前住的偏院完好,她回去时路过那片废墟,若有所思道:“我们给奚玉生烧纸时,也给楼子卿烧些吧,毕竟也收容我们住了几日。”
  刚回别院,沉云欢就掏出霍灼音死前留下的那对耳饰。
  耳饰银亮,上方隐隐附着阴气,她进了屋关上门,以灵力催动,刹时间双眼蒙上一层黑乎乎的雾气,好似进入一片混沌的世界。
  少顷,那雾气散去,沉云欢看见面前是霍灼音身体缥缈的虚影,她飘在焦黑的废墟之上,周围像是一场滔天大火烧过,高高的城墙倒塌,满是断壁残垣的街道,地上则铺了厚厚的灰尘,遮掩不住血染的地砖。这显然是战败之后的月凤,霍灼音应当是死了之后化作怨魂,在这片落败的土地上徘徊着,不愿离去。
  而此刻有一人站在霍灼音面前,手里放着那对银月亮耳饰。此人身上披着墨黑的罩袍,戴着一张纯黑且没有任何五官空洞的面具,模样令人极是不适。
  霍灼音问道:“为何是我?”
  那黑色罩袍的人开口,声音是不男不女的怪异:“是它选择了你,报国破家亡之仇,或是就此含恨而去,你自己选。”
  这话听着就不像是留人自由选择的余地,沉云欢霍灼音收下了耳饰,却没有立即戴上,那黑色罩袍的人离开之后,她又在荒芜的月凤飘荡许久,而后停在了一座残破的府邸前。那房屋并未被焚烧,但房顶都被砸毁,坍塌了一半。屋中只剩一个半跪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的妇人尸体,尸体并无外伤,嘴边却满是鲜血,应是国破之际服毒而死。
  她蜷缩的怀中死死抱着四个灵牌,上方刻字隐隐约约可见“霍氏”二字。
  霍灼音在此停留非常久,最后还是戴上了那对耳饰。瞬间那银月亮里迸发出了耀眼的金色光华,将霍灼音的魂体笼罩,犹如织锦般千丝万缕地将她的身体塑成。
  她终于以双脚落地,浑身不着寸缕,沉云欢站在她的后方,明晃晃地看见她那光洁的脊背上,缓缓呈现出墨笔所画的图案——正是天枷。
  眼前的景象到这儿便停止了,刹那间散去,沉云欢握着耳饰出神,刚打算思考,外面忽而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砰”的一下像是什么爆炸了。
  她收起耳饰起身推门而出,原是顾妄来了。
  他推着一辆木板车,不知是行得太快没刹住,还是没什么当拉车老牛的经验,竟然直接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生生撞裂了门板,惊得院中的沉云欢回头张望。
  就见那木板车上似乎摆了具尸体,直挺挺地躺着,被这么一撞差点滚下车,让顾妄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继而对沉云欢道:“太好了,没有白跑一趟。我来时听街边的百姓说有两个衣着光鲜的人往城外去了,还以为是你们二人。”
  沉云欢走去院里:“你来得巧,我们也刚回来。”
  顾妄道:“我此番前来,是要与你商议启程雪域之事,若有叨扰,还望见谅。”
  他话音落下,余光忽而瞥见厨房走出来一抹亮色,偏头一看,方知那些百姓口中的“衣着光鲜”指的是何人。顾妄大为惊讶,再是如何收敛也用目光将师岚野上下打量一遍,忽而倒抽一口凉气:“这是……”
  顾妄抵达京城的第一日,就去了城外的皇庙拜了那尊神像,当时还在心里感叹过不愧是皇家的手笔,神像上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不过才短短几日,那神像的模样他自然不会忘。此刻却见那尊神像从供台上走下来,站在这小院中,袖子挽起,提着一把菜刀,一脸冷漠地看着他,并且话语稍显刻薄:“既知叨扰,为何还要进来,当赔了门后速速离去才是。”
  顾妄睁大眼睛瞪着师岚野,一时惊诧得忘记说话。
  沉云欢思索片刻,不大熟练地说着谎,替他遮掩身份:“他喜欢那神像的扮相,所以仿着神像置办了这一身。”
  顾妄认为,人是可以撒谎的,并不算犯错,但像沉云欢这种十分敷衍且毫无技术的谎言,简直是把人当成猪来哄,他诚心发问:“沉云欢,是我哪里表现得让你觉得我是个傻子了吗?”
  沉云欢倒不觉得顾妄是蠢人,只是得到这句疑问时,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看了顾妄腰间戴着的木偶一眼,而后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你自然也懂。”
  顾妄不得不假装懂了,转头施了个术法将撞裂的门修好,再对着板车上的那人晃了晃,唤道:“嘉木兄,嘉木兄?别睡了,醒醒,我们到了!”
  沉云欢也是没想有人能睡得比猪还死,门板都撞烂了,他还在板车上挺着。她好奇地走近去瞧,发现此人的衣着与寻常人不同。
  他内里穿着天青白立领银织衫,外头套着一件趋近于墨色的浓绿长袍,只套了一个袖子,右臂膀半袒,肩头和腰身束了软甲,正是当下并不时兴的文武袍穿法。他瞧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张脸因为过分年轻而显得稚嫩,皮肤是常年在日头底下晒出来的麦色,五官却很是俊俏,双眸轻闭,怀里还抱着一把剑,正是呼呼大睡的模样。
  顾妄今早去喊他时也费了好大的劲儿,好不容易叫醒,走半道上此人又一声不吭地栽在地上开始睡,他无奈之下只好借了辆板车将人推来,撞烂了门不说,此刻还被师岚野以冷漠且不欢迎的目光持续攻击,此人又是赖在板车上叫不醒的状态,简直是猪精转世,麻烦死了!
  他本就不是多好的脾气,平日里装得端正有礼也是碍于天机门的面子,此时四下没有别人,他终于耐心耗尽,有些恼怒,飞快往这少年脸上拍了一巴掌,“虞嘉木!”
  这清脆的一巴掌,才将这睡得不知黑天白地的少年喊醒,顶着半边红红的巴掌印睡眼蒙眬地坐起来:“放、放……”
  沉云欢瞧着他这身打扮也像是官宦子弟,还以为他要说“放肆”,却不想他打着磕巴道:“放饭了?”
  沉云欢由衷评价:“这位瞧着倒像是个人物。”
  顾妄温和地笑道:“嘉木兄,咱们此行来是为了正事,还是莫在门口耽搁时间了。”
  这个名唤虞嘉木稍微清醒,感觉脸上有点不对劲,抬手摸了摸,迷茫地看着顾妄:“我、我的……”
  “哦,你的脸啊。”顾妄道:“方才推车的时候没留心,撞在了门上,想必也磕着你了,抱歉抱歉。”
  不知是不是天机门弟子那牢靠可信的形象深入人心,虞嘉木竟没有丝毫怀疑,顶着巴掌印翻身下了板车。不等人招呼,他就自己进了门,行过师岚野时眼尖看见他手里拎着菜刀,便煞有其事地冲他点点头,道:“饭。”
  顾妄吓一跳,生怕师岚野抄起菜刀砍他脑门上,匆忙拽了他一把,笑道:“进去说,进去说。”
  沉云欢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顺手塞了根糖棍咬在齿间,低下头取下墨刀,细细擦拭。
  顾妄才刚坐下还没开口,就听沉云欢问:“今日就要出发?”
  他点头道:“正是,时间紧迫,原本与你们一同前去雪域的贺家兄妹不知所踪,至今仍未有联络,而万剑门的权燎与崔氏先行一步,在几日前就已离京,掌门临时令我和嘉木兄顶上你们队伍中的空缺,我们便留在此地等你醒来。”
  原本安排好的队伍因为京城突然而至的祸灾而被打乱,雪域之行不得耽搁,是以有几人在沉云欢还重伤未醒时已经出发。顾妄本就打算与沉云欢同行,去西北探查鬼阁之事,因此并无什么行程上的变动。与他一同加入队伍的虞嘉木则是万剑门的得意弟子,出自涿郡虞氏,与沉云欢的师兄虞向隐是本家,或许也有着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
  万象仪破碎将天机门的掌门晏少知重伤,又得知皇帝和太子皆死,一时悲痛万分加剧伤势,至今仍卧床不起。此番京城大劫令大夏损失惨重,八星盘被沉云欢一刀砍碎,阴虎符则被天机门秘密回收,于外则是不知所踪的状态。
  皇帝一死,太子也无,群臣拥护皇室宗亲子嗣匆匆登基。司命宫被炸毁,仅有知棋,怀境二人存活,于是年少的二人共同接任大祭司一职,以测吉凶之能操持皇帝、太子的国丧和登基大典及其他事宜。
  凡人最擅长制定规矩并领导秩序,通过众人的努力,短短几日好似从表面上暂时稳住了京城的大乱,然而皇权的斗争才刚刚开始,皇室的宗亲以及王侯的激烈内斗必定不断,这种混乱的状态会持续很长时间,带来无穷之后患。
  不过这些问题就与沉云欢等修仙子弟无关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须得即刻启程。
  离开前,沉云欢隔空取了些纸钱蹲在院里烧。今日正是奚玉生的头七之日,沉云欢从前没给别人烧过纸钱,这也算是头一回了。
  火焰照亮她白皙的脸庞,映得双眸满是跳动的火光,她慢声道:“奚玉生,你就好好地上路吧,来生投胎个好人家,做个自私自利之人,免得再遭罪。”
  顾妄也蹲在旁边,顺手送了一把纸钱进火堆,眉眼间隐隐是悲恸之色,却道:“人死不可复生,活着的人再如何痛苦也要努力振作精神,走向新的明日。”
  看起来好似已经坦然接受了生离死别,沉云欢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腰间的木偶,不言。
  顾妄察觉她的目光,便道:“阿笙不同,她只是身体毁坏了,魂魄还在,不算死。”
  要这么执迷不悟,沉云欢可就开始戳心窝了:“那你让她跟我说两句话。”
  顾妄沉默。沉云欢暗暗叹气,不知道放任顾妄沉迷这虚无缥缈的假想之中变得疯癫,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烧完了纸钱,几人便开始动身。师岚野的饭做到一半就搁置了,也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他这一身本相的装扮实在太过招摇,于是顾妄租了马车,挤在同一车厢准备离京。
  车厢不算大,沉云欢与师岚野坐在一处,两人的腿都伸不开,沉云欢只得保持那种并着双腿将双手搭在膝头的姿势。她不喜这种拥挤的环境,这马车较之先前奚玉生的那辆差得太远,不过她看着坐在对面的顾妄,也不好抱怨什么。
  虞嘉木同顾妄坐在一处,这人像是熬了八百年的夜没睡一样,上车就呼呼大睡,占了座椅的一半,半个身子都歪在顾妄的身上,推搡了好几下都没用,将他挤得紧紧贴着车壁,连喘口气都困难,平日里作为大师兄的端方形象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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