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 第42节
宋海宁双目赤红,泪水似乎永远流不尽,在地上膝行几步,想要拥抱宋照晚,抬手却扑空,于是只能虚虚地抱住面前的幻象,将满身伤痕的宋照晚揽入怀里,像小时候抱着在噩梦中被惊醒的妹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呢喃说:“晚儿,晚儿对不起,是姐姐让你受苦了,如果不是我能力不够没能在那次救你时全身而退,你本可以不用承受这些……”
沉云欢站在殿门边,提灯将她和师岚野的影子叠在一起,两人像旁观者,在此处看到了宋海宁内心深处最痛苦的景象。
她神色平静,像不为所动的冷漠之人,但细细看来,眼底似乎泛起些许被称之为怜悯的情绪。与她相比,师岚野才称得上漠然,淡无波澜的眉眼没有丝毫变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长梦谣这名字听起来温和柔软,却没想到竟是由心中梦魇所打造的牢笼,将宋海宁死死地困在其中,击溃了她的神智与情绪,让她永远都无法自主从痛苦之中脱出。
听着周围里幽幽不绝的哭泣和低喃,沉云欢将视线一转,落在大殿的最前方。
那里似乎伫立着一尊庞大宏伟的雕像,只不过在昏暗的灯光下,仅仅照出了衣摆的一角,再往上看便是一片漆黑,窥不得全貌,黑暗吞噬了一切。
第64章 牵丝偶(四)
沉云欢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姐妹俩, 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爹娘,发现记忆模糊不清,似乎已经没有与爹娘相关的片段。她从小在仙琅宗长大, 因为天赋出众, 总是能把事情做到最好, 所以从来没遇上什么苛责。
她无法理解宋勤夫妇的扭曲而尖锐的怒意,更不会对宋海宁姐妹感同身受。
在殿中站了片刻,沉云欢转身, 对师岚野喊了一声, “走吧。”
此处没有再继续逗留的意义。长梦谣的囚笼与先前的溯回门显然不同, 他们此刻是站在宋海宁内心最深处的梦魇,被困住的只有宋海宁一人, 她和师岚野并未受其影响。
这种困心囚笼只有两种方法, 一则是自己打破,二则是整个无量青莲所建立的域被打破, 否则是没有别的办法破解的。沉云欢没有那么多闲时间在这里帮助宋海宁挣脱牢笼,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此转身离开时, 她的情绪和态度都显得过于冷漠, 师岚野朝她看了一眼,破天荒地主动向她提出疑问, “就这样离开?”
沉云欢顿时停住脚步, 偏头朝他看, “你认为应该留下来救她?”
师岚野静静看着她:“你见了此景, 心中可有动容?”
“你可怜她们?”沉云欢微微挑起眉毛, 眸中染上疑惑。如若今日随便换个人来站在这里,对沉云欢说可怜宋海宁姐妹,她都觉得很寻常, 只是这个人是师岚野,那便很古怪。
因为师岚野平日里并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大有一副谁死在他面前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架势,又怎么会突然怜悯别人的苦难。
沉云欢凝目盯着他,虽然语气没有太大起伏,但眼神并不像是能够随意敷衍的样子,似乎一定要从他那里听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否则就要开始检验他是不是真的师岚野。
师岚野迎着她的目光,说:“寻常人会为此动容。”
沉云欢立即因这句话展开思考,“你想说你也是寻常人,会因此动容?”
她仔细一想,突然想起来其实师岚野并不是冷漠刻薄的人,他先前也是将重伤的自己捡回家照顾,这么说来他不是一个对旁人的苦难冷眼旁观之人,只是情绪较为内敛,不善表达而已。
沉云欢拧紧眉头,脸色说不上好,但是又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追究这些。
师岚野却是很有耐心地看着她,将话题拉回最初,道:“我是在问你。”
沉云欢此时才突然明白他问这些的意思,恍然道:“你想说……我不是寻常人。”
她下意识将手贴上了心口,感受心腔里静静跳动的心脏。她天性凉薄,这已经不是头一回有人说,沉云欢自己当然也清楚,正如她在仙琅宗长大,却从未思念过自己的父母一样,不喜交际,更不会因目睹了谁的苦难而怜悯落泪。
就像她可以果断利落地斩断陪伴了她很多年的宝剑,也轻易从长大的仙琅宗离开,她之所以会斩妖除魔,并不是因为觉得被妖魔杀害的人可怜,而是因为这些是她学剑时,师门连同剑招一起教给她的理念。
沉云欢知道自己在情感上,生来比别人要淡薄,所以很少提起与感情相关的事,并且从不因此自省。
“可能以后会好吧。”沉云欢眉眼一舒,神色又变得很寻常,满不在乎道:“年纪大了,或许就会好了,我听别人是这样说的,上了年纪就会多愁善感。”
她将殿门打开,外面一缕光透了进来,携带着丝丝缕缕的清凉之风,等到她看清楚眼前的场景之后,陡然被惊了一下。
进来时殿门外的景象一切正常,只是在殿内站了一会儿的工夫,外面已然翻天覆地。沉云欢看见外面的地势好像被分割成了千百块,各种杂乱的场景连接在一起,有些是旷野悬崖,有些是楼阁闹市,连天空都扭曲得不成型,化作各种不同的时辰,黑夜白昼交错杂糅。
一股强风迎面袭来,沉云欢恍惚还以为自己看错,面前的场景仍然在不停变化,形成绮丽而梦幻的画卷。
“好怪。”偌大的殿内,突然响起突兀的声音,“他们二人为何不入长梦谣?”
扶笙拍了拍无量青莲,不论如何拨弄莲花瓣,画面中的沉云欢和师岚野二人始终站在千百幻境的跟前,无法被吸入长梦谣之中,如同置身事外的人踩在不同幻境的边缘行走。
“这无量青莲也不过如此,难道是因为没有打造完整,所以还存在一些缺陷?”扶笙低声嘀嘀咕咕,对面前这青色的莲花很是不满,埋怨道:“好生无用。”
将话说完,她余光忽而看到了什么,一抬眼发现顾妄不知何时走到宋夫人的身旁,正在给她喂灵药。扶笙登时发怒,抬手一拽,连接着顾妄手臂的丝线便猛地将他往后拉,瞬间就拽回了案桌前,她冷声质问,“你在做什么?”
顾妄先前给她揉了会儿头,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可以自由活动,但身上仍然裹缠了千百根完全看不见的丝线,所以仍旧受制于扶笙,此时只得压着怒气道:“她快撑不住了。”
“暂时死不了,用不着你操心。”扶笙冷哼一声,又道:“而且她终归是要死,这种蛇蝎心肠之人,本就不该活在世上。”
宋照晚听得此话,当下情绪激动地挣动四肢,冲她破口大骂,翻来覆去无非是“魔头”“我杀了你”之类的言论。扶笙心生不悦,“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恩人的?”
宋照晚的愚蠢让她难以理解,也觉得她的叫声吵得耳朵疼,便随手捏了个禁言咒甩在她嘴上,大殿顿时安静许多。扶笙坐在高座,沉吟片刻,又感觉此处太过寂静,于是抬起双手,十指在空中晃动,同时向外一拉,旋即大殿中央登时落下了十数人,皆是手脚被丝线吊起的模样。
顾妄转头一看,发现这些人竟然都还活着,身上的衣袍皆绣着宋氏族徽,显然都是宋家人。除却一些看起来上了年纪的男女之外,中间还夹杂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一男一女,约莫都是十岁左右。
随着扶笙晃动手指,这些人便手舞足蹈地在殿中转圈起舞,分明是活生生的人,却被摆弄成提线木偶,脸上的笑容也僵硬扭曲,场景说不出的怪异诡谲。
“他们还是孩子,你为何如此残忍?”顾妄没忍住,转头质问扶笙。
“孩子怎么了?”扶笙漫不经心,手指晃动着,乐此不疲地操纵着殿内的场景,哼笑一声道:“孩子才最好欺负不是吗?毫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说杀便杀,说扔便扔。”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原本转着圈起舞的人突然一转身,将两个孩子围在中间,其后每人都举起右手,用手里攥着的刀剑朝那两个孩童步步逼近,做出了凶神恶煞的模样,似乎要在殿内上演围杀孩童的残忍剧目。
而始作俑者扶笙却面带微笑,对此景颇为满意,看着那些人挥舞着手里的利器,将两个孩子团团围住,想过年围着年猪的屠夫,思索着从哪里下刀。
这样的戏码她操纵起来极其熟练,显然不是头一回演出。
顾妄实在忍不下去,厉声训斥,“住手!你究竟还有没有人性?做出这样的事,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扶笙的手一顿,讶异地朝他望去,就在这分神的时候,忽而有一人挣脱了丝线,使得扶笙的小指一松。她赶忙转头看去,却见原来是站在中间的小姑娘挣断丝线,在地上翻了个滚逃出包围圈,从一人手中抢下了剑,便想冲进去救另一个男童。
扶笙露出饶有趣味的神色,立即又被这剧目给吸引,晃动手指将这突生变故的戏给演了下去。那小姑娘持着剑在众人当中应对,大殿中不停响起刀剑相撞的清脆声响,虽然她剑术不精,不过是花架子,但扶笙也有意放水,让那些人偶与她打得有来有回,并且乐在其中,时不时笑出声。
很快姑娘就坚持不住,肩膀上受了一刀,鲜血涌出,那人群中的男童便哭喊道:“妹妹!你先走,不要管我!快逃啊!”
“哥哥,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那小姑娘捂着伤口,呜呜哭喊,不肯离去。
扶笙听闻,登时双眼一亮,将手指一拉,十数个人偶又被吊上屋顶,从而消失不见。她身形一晃,眨眼便轻盈地落在那小姑娘和男童的面前,轻声询问,“你们是兄妹?”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温柔,半点不像是方才拿着活人演戏取乐的魔头,双眸盈满好奇。
小姑娘咬着牙不说话,倒是那少年较为识时务,立即应了扶笙的话,并且央求起来,“是啊,求求你放了我妹妹吧,我可以死在这里,只要放了她就行,她才八岁,还没长大……”
可是少年看起来也才十岁,也是没长大的模样,为了让妹妹活下去,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扶笙怔怔地看着少年,眼眸忽而变得模糊,失神许久,直到少年在地上磕头磕得脑门出了血,她才开口,“我也没说要杀你们。”
她转身往高座上走,抬手解开了少年身上的丝线,说道:“你们二人过来伺候我,给我揉肩按腿,按得舒坦了,我就放了你们。”
少年匆忙起身,来到妹妹身边检查她的伤势,发现她肩上的伤口竟然被细线缝合住,并且不再流血。他低低询问,“痛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刚才痛,现在不痛了。”
“还不快过来,是不是当我脾气很好呢?”扶笙已经走回高座,在上方颐指气使,催促这两个小孩伺候她。
顾妄对这喜怒无常,思绪跳脱的魔头已然习惯,转头冲两个小孩摆了摆手,唤他们过来,免得惹了扶笙生气她又做出什么发疯的事。两个孩子还小,稍微吓一吓便十分听话,于是来到扶笙的两侧,开始卖力为她捏胳膊捏腿。
少年的性子比较活络,仿佛生活在不太好的环境里,练就了嘴甜和讨好的本事,当下对扶笙拍起马屁,一口一个“仙女姐姐”,极其谄媚地夸赞扶笙,不多时便将她逗得咯咯直笑,说道:“你这小子嘴巴倒是厉害,你妹妹天赋也不错,日后好好修炼,指定有一番作为。”
那少年赶忙道谢,趁机又道:“方才仙女姐姐听到我们二人是兄妹时,心情好似变得愉悦,不知是不是仙女姐姐也有一个兄长?仙女姐姐你都这么厉害,你的兄长一定也是叱咤一方的大人物吧。”
扶笙提起兄长,神色有些恍惚,片刻后忽然冷笑一声,“我的确也有个兄长,只不过他总嫌弃我太过弱小,最终在遇到危险时将我丢下自己逃走了,不过是懦夫一个,待我找到了他,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
第65章 牵丝偶(五)
沉云欢在研究地图的时候发现, 琉璃灯台从外城一路连接到内城的西北方,形成了一条路线,恍然大悟。
宋海宁先前利用琉璃灯台向她传递了两个信息, 一则是宋家城的内部设有邪阵, 所以才会有这种压阵的琉璃灯台, 那日她佯装维护,其行为在沉云欢的眼中反而蹊跷,因此沉云欢顺利对琉璃灯台产生了怀疑, 发现底座刻满了镇压邪阵的咒文。
二则是宋家城内豢养阴鬼, 她一介宋家长女都将小鬼养在身边, 更遑论其他人。宋海宁并未慎之又慎,小心遮掩, 那就表明宋氏豢养阴鬼并非她所愿, 并且她希望有人能够阻止这种行径。
如今看来,她其实还传达了第三个消息, 那便是这在地图上连成线的琉璃灯台,指向了内城西北角的大殿, 这是在给她引路。
宋海宁如此纵容宋照晚的行径, 并且助力摧毁宋氏,不单单是因为不忍妹妹这般吃苦, 还有更为重要、紧迫的原因。
沉云欢在不停变幻的场景中寻找方向, 无量青莲之内秩序混乱, 无比古怪, 地势更是毫无章法的变化, 但只要找对了方向,到达莲心之处,或许就能破解现在的困局。
她尝试往前走, 踩在千百不同场景的边界之处,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并未被这些场景吸进去,心中大喜,倒是没有工夫去分析原因,而是转头朝师岚野伸了手,说道:“你拉着我,免得掉进这些古怪的场景里。”
师岚野上前一步,顺从地将手递给了她,马上被她紧紧牵住。
倘若说沉云欢没有怜悯之心勉强算得是一个缺点的话,那她总是不忘记保护身边的弱小,便足以抵销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缺点。
她的掌心很温暖,许是因为体内有天火九劫的火种,整个人都散发着比常人更热的温度,又因为手比师岚野的手掌小了一圈,很快就从主动牵手变成被牵,师岚野始终安静地落在她身后半步。
两人行过破败不堪的黄昏院落,也行过腐尸遍野的长夜战场,更有血流成河的凡民都城和妖邪横行的深山野林,林林总总都是被困在无量青莲里,众人内心深处的梦魇幻境,各种不停变幻的光影将两人的身形勾勒,影子落在地上,显出了与这光怪陆离的场景截然不同的沉稳和宁静。
因为此处地形无时无刻不在变换,所以沉云欢用的方法并不算聪明。她先定下一个中心方向,其后尝试从这个中心方向的四个方位探寻,先找到一个琉璃灯台。
这个过程耗费了不少时间,虽然笨拙,但好在最后还是成功找到了。沉云欢立在灯台前,抽了一条细长的发带将自己的眼睛蒙上,视线陷入一片黑暗之后,她才得以静下心来,不被周围千姿百态的幻境所干扰。
沉云欢掐了个手诀,催动身上的灵力,继而将合并的双指往琉璃灯台上一指,漆黑的视线之中,忽然点亮星芒。紧接着,这一点星芒开始朝前方扩散,隐隐在远处点起了第二处微光,不停向前,在视线的尽头点起第三处。
这是沉云欢所施的追咒法诀,是法修们用于追踪阵法时常用的,沉云欢从前虽然是剑修,但对其他方面的术法也是看一点学一点,即便并不精通,本事也是很广泛的。
如此一来,就算地势不停变换,但灯盏下的压阵咒文是不会变换位置的,只要沿着压阵咒文往前,就能顺利找到莲心的位置。为了不让周遭幻境影响她的视线和方向,沉云欢并不打算将眼睛上的发带取下来,只抬手在空中晃了几下,像是要抓什么东西。
师岚野看了一眼,倏尔抬起自己的手抵上去,被她给抓住,而后就不松了,顺着手腕攀上手臂,一把攥紧,对他道:“我给你指方向,你带着我走。”
倒也不是第一回这样,师岚野带路时,比寻常看着要机灵一些,话也会多一点,会提醒她脚下有不平整的地砖,或者是前方被山石,池塘挡了路。沉云欢对带路人也极其信任,因此路上并没有走得磕磕绊绊,倒是很顺利地从第一处点亮的星芒往前,连续走了十数盏琉璃灯台。
师岚野突然停下,说道:“前方有状况。”
沉云欢当然明白这话指的不是路况有问题,于是下意识将手落在刀柄上,同时摘下了眼睛上蒙着的发带。视线恢复清明的刹那,明亮的光芒落入眼中,沉云欢看见这是在一个十分庞大的院落之中。
此地建筑较为奢华,屋舍建得高大,檐下雕梁画栋,挂着一排勾勒着金丝的红灯笼。宽敞的院子中有一方小池塘,还坐落着半人高的兽形雕像,院墙上也开了雕花镂空窗子,到处都绑着大红色的绸布,柱子、墙上、灯上皆贴满双喜剪纸,俨然是喜房的模样。
只是这喜房并不热闹喜庆,放眼望去,整个院子中竟满是鲜血,将绿地染得红透,触目惊心,院墙石雕也各有刀剑留下的痕迹,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斗。沉云欢闻到空中有极其浓郁的血腥味,就知道这场恶斗刚结束不久,但见这院中没有一具尸首或是断臂残骸,静得生出一丝森然鬼气。她心生疑惑,犹疑了片刻,对那紧闭的房门走去。
这地方不是宋海宁的住所,就是要用来拜堂成亲之地,别的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偏偏这里发生过恶斗,显然有人为了什么东西在此处聚集,甚至有可能他们之间发生了争夺,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沉云欢先前一直想不明白这些仙门中人为何聚集于此,想来在此处,或许有可能找到答案。
她抽出墨刀,抬手斜劈一刀,散发出的凌厉刀气便将双扇门劈成两半,里面的场景也随之映入沉云欢的眼中。
就见张灯结彩的宽敞大堂之内竟高朋满座,所有人身着红色衣衫赴宴一般歪歪扭扭地落在座位上,还有不少人没有座位,只得分散成两边站在座席之后。中间站着一对男女,虽未穿喜服,但女子身上披了块大红绸布,男子则顶着新郎官的帽子,看起来是一对新人。
再往前的两个高座上,坐着年纪较大的男女,其中一人沉云欢还认识,是许氏一族中的前辈。许氏亦是苏州地界内有名望的剑修世家,许乔便是个中翘楚。每年的论剑会沉云欢都会参加,因而受到许氏的关照,曾被这位名唤许炼的前辈指点过剑招。
风从沉云欢的身后窜入堂中,搅动起满堂的气味,腥臭的味道将她包裹。满堂的人几乎都已死尽,有些人受伤严重被开膛破肚,有些则缺胳膊断腿,甚至还有些脑袋耷拉着,几乎与前胸贴在一起,状似整个颈椎都断裂。
沉云欢一眼便知这是在院中经过恶斗的结果,只是眼下这些人被刻意摆出了一场拜堂的剧目,死状各异地或坐或站——将人制成提线木偶,是扶笙的手笔。
她嗅着空中的血腥味,正考虑是不是改退出去时,忽而瞥见前方高座上的许炼动了一下,费力地掀了掀眼皮,似乎还留有一口气。
沉云欢二话不说,当即要进去救人,可就在她的脚踏入堂内的瞬间,满座的尸身皆哗然而起,同一时间朝沉云欢扑过来,速度快得没有任何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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