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阿远。”
  “毁掉这里。”
  少年的气势发生变化,他轻飘飘的回应自己:“好。”
  于是在未来的疯人院院长青鸟到来的时候,先是听到了基地各处传来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然后看到火光与浓烟直奔天空,一些人堆成尸山血海,一些人跌跌撞撞、满脸恐惧的离开。
  他不顾阻拦,逆行直接往半废墟的基地深处走,然后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半圆柱体设备上方看到了套着宽大外套的单薄少年。
  他浑身染血,脸上也是一片红色,但青鸟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他按住身边满脸警惕、负责保护他的病人,然后抬头清晰的喊出少年的名字:“陈猊远。”
  少年漠视了他。
  青鸟毫不在意,他接着道:“跟我离开这里。”
  大概什么字眼触动了如一潭死水的他,少年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过来,他喃喃自语:“离开。”
  他站起来,不高不低的声音并不清晰:“他讨厌这里。”
  少年跳下设备,他往空气流通进来的方向走,像是没有看到青鸟两人一样:“天空……”
  与青鸟擦肩而过,他念着,像是怕忘掉:“山和海……”
  他看不到其他人,他的世界空荡荡的一片。
  青鸟眸光微闪,他突然伸手去拉少年,但下一刻手腕就是一痛,手掌软软垂下,青鸟嘶了一声,然后立刻道:“不要出手。”
  于是边上本就虎视眈眈的病人又停下。
  青鸟捧着自己手腕,他隔着少年一段距离,一字一句:“我是来接你的。”
  他没有用救那种轻飘飘的字眼。
  “还记得白章吗?”青鸟看着停下来的人:“我是他的学生。”
  “做为来迟的补偿,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
  “什么都可以。”
  做不到的话就往后拖着就好了。青鸟面不改色的想着,总之先把人安抚下来。
  少年转过头,那双眼里印出了青鸟的身影,他声音在炽热的环境里彷佛有点扭曲:“‘我要去哪?’”
  就这个问题?青鸟一怔,他正要思考怎么回答就听着少年接着开口。
  “你能告诉我,这句话换成什么他才不会难过?”
  第129章
  现任六角疯人院院长青鸟手肘撑在窗边,他仰着头看着外边灰蒙蒙的天空。
  徐长伶短暂的从繁重的工作之中挣脱出来,她表情有些麻木:“不死请假了几天?这边缺人。”情报公开之后特管处和疯人院就变得特别缺人了,别的部门还好说,负责出任务的病人变得相当稀缺,骨这几天吃饭睡觉都是在路上。
  青鸟回过神,他挑了下眉,然后慢悠悠的道:“说的是请两天假,所以明天就会回来了。”
  徐长伶松口气,但青鸟下一句话让她把这口气给憋了回去——“但是他回来后我要带他出差,所以暂时还没办法去外边工作。”
  徐长伶忍了忍,连续三天只睡了四小时的她还是有点没忍住,语气泄露出了一点火气:“……去哪出差?很危险吗?”
  你是要去龙潭虎xue吗?危险程度不高就带你保镖去就可以了啊?!她记得那家夥也是个很厉害的病人来着。
  院长白色的长发晃动,他转过身往门口走:“蛮危险的,要去一趟特管处总部。嗯……很多人都期待着见面呢。”
  总部这两个字让徐长伶微微眯了下眼,她思考了下最近发生的事,有些苗头后抬头正要询问就见自个办公室里的那个白毛已经不见了。
  轻轻啧了声,徐长伶低不可闻的:“来不打招呼,走也不打招呼……”
  散心完毕青鸟坐着电梯回到自己办公室,他将剩下的工作处理完,随后把椅子转了个方向朝向窗外,他抬头再度盯着天空发呆,直到那灰蒙蒙的天空逐渐黯淡下去,黑夜袭来。
  他仍旧望着天空,脑海里梳理着一件又一件事。
  直到耳边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如果不是因为办公室太过安静,这个声音应该不会被捕捉到。
  青鸟顺着声音来源处转过头,然后便看见粉色头发的青年满身血腥气的从密室之中走了出来,看起来相当危险。但青鸟坦然自若的抬手打招呼:“结束了吗?”
  衣服有些褶皱,原本好好包裹着的绷带也散乱了,但是粉发青年并没有因此显得狼狈,反而多了种随意的神秘感。
  陈猊远本低着头,闻声他抬头,黑沉的眼眸看向了院长。
  今晚的月亮被厚重的云遮挡,地上一切都显得暗沉无比,所以在天还未黑时青鸟就打开了台灯。而此刻桌上这点偏黄的光源印在了陈猊远黑色的眼睛里。像有火星跳跃。
  相似的眼神、相似的瞳光,这两天一直在回忆过去的青鸟几乎是一瞬间回想起了与陈猊远第一次见面那一天。
  他突然笑出声,在陈猊远平静的眼睛里他笑得脑袋微微后仰,温和的脸也变得稍稍有些扭曲:“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一个奇怪的问题吗?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青鸟彷佛有一瞬间回到了那腥风血雨的几年,他曾以为白章之死、他义无反顾的进入特管处……这些是开端,但是从现在来看,与陈猊远相遇才是开端。
  人类的恶意也是一种灾害,这种灾害悄无声息,永远无法断绝。
  毕竟欲望亦无穷无尽。
  如果当初陈猊远的【不死】还叠加了一个不老、如果他没有强大的力量……那面前这个人是走不出实验室的。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天晶带来的病变。
  “那个问题不该存在。”陈猊远的声音让青鸟从过去之中回神,他听见他的声音仿若冰球与酒杯的碰撞,冷淡又吸引人:“我给不出他所期望的答案。”
  他的脑子是坏掉的,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那就像做梦一样的感觉,朦胧、模糊,就算想要抓住什么、想去爱着什么、恨着什么,可梦境里一切都是虚假的,他不可能做到任何事,强烈的情感等于寄托在一触即破的泡沫上。
  陈一七想将他推向世界,而他只想往回走。
  “我是真的讨厌他。”陈猊远自言自语一般,他脸上爬上了笑容,但是眼神没有落点,虚虚的看着空处,里边满是空茫和混乱。
  “他也一定讨厌着我。”
  青鸟表情顿了一秒,他手指撑在桌子边缘:“抱歉,我提了一个不太好的话题。”
  他十分干脆的换了个话题:“里边那个家夥怎么样了?”
  病变度99%的世界大多时候是扭曲的,每个人各有各的扭曲,而且现在的陈猊远还并不平静,所以是过了一会他才分辨出青鸟说了什么,然后他笑容扩大,彷佛答非所问:“活捉到的阿梦加要送去实验室。”
  青鸟微微挑眉,随后瞭然点头:“你说的没错。”
  陈猊远往外走,他手触碰到门上时停了一下,他想起了两天前的事,于是开口重新问:“你要我做什么?”
  青鸟语调轻松的细数:“先去见一些老朋友;然后观摩一下实验成果;顺便当一下我的保镖;还有就是……杀个人。”
  陈猊远没有丝毫停顿,他压着青鸟话说的尾音接话:“白冰鹤?”
  青鸟神色不变:“是他。根据生前遗愿,实验结束之后还活着的话,要由我来杀死他,但是你知道的,我没什么战斗力,要不是敏敏一直都好心的当着我保镖,我早就死了。”
  “嗯……拜托敏敏去处理也可以,但是她可能会哭,所以只好拜托你了。”
  陈猊远笑着,他推开门:“没问题。”
  他声音轻柔又冰冷:“我不会哭。”
  *
  陈一七抹去脸上已经变得冰冷的泪水,他仰面倒在地上,直视着上方耀眼刺目的光,然后眼睛受到刺激,泪水再次流淌出来。
  不知道多久之前他被拖入一个洞窟里,在那里边他经历了一场幻梦,已经记起的过去不受控制的再一次在脑海里重演,陈一七几乎遏制不住自己的浮动的心情。
  他并不是觉得悲伤,只是被那种深刻的无能为力的感觉包裹了,是种几近窒息的感觉。
  能长久的、绵绵不断的给他带来绝望感的只有陈猊远,因为他还救不了他。
  而这场幻梦让他深刻的回忆起了这份绝望,即使他现在已经能够做到终止病变度的增长,但是他并不能让其倒退。
  为什么灾难彷佛巧合一般一起发生在一个人身上了呢?
  而那个人还是他整个世界里最在意的人。
  陈一七坐起来,他慢慢的按了下自己身体——之前的伤口消失不见,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了。
  因为病症【不死】主动的回到了他身上。
  那个把他拖进去的洞窟里除了有一场关于过去的幻梦,本质上没有任何危险。
  这不应该。
  但陈一七想到这是属于陈猊远的病症,又觉得没什么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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