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途实录:启航1926 第161节
更大的影响在于,由于大裁军,很多授勋后的上将、中将,也将告别一线的指挥职位,这肯定会扩散不满。还有国卫部队,同样是大复员,一些高级军官也要退役。
李思华敢于这样做,是因为新时空的“山头主义”,远不如原时空,几乎所有的部队,都是缅华和西华时代正规训练组建起来的,是一个严密的制度和教育体系下生成的,高级军官大多数是空降,而不是从头开始自己建军,对军队基层军官和士兵的影响力,就没有原时空那么大。
此次的大裁军,主力部队将只剩下300万,一股脑大概裁掉了300万左右,一半的人裁掉了,尤其是高级军官的位置,大大减少,当然会有点伤筋动骨。
300万正规部队中,大约有140万陆军,撤销了野司的编制,编成28个集团军,每个集团军大约4.5万人左右,其余还有一些独立的师、旅,以及陆军的特殊部队。按此编制,大致就是原来的每个15万人的集团军,缩编到了4.5万人左右。
空军50万人,海军20万人,海军陆战队20万人,军委直属特种部队10万人,战略支持部队、战略导弹和军事院校60万人。所以总和是300万人。
李思华和毛泽东都知道,未来还有一次大扩军,就是在苏联在七十年代扩军到500万的时候,中国也只能跟着被动扩军,但那是个时代的插曲。总体上,未来军队的规模会变小而不是变大,战争的形态开始不断向高科技转化。
按照军委的合议,在原野司基础上设置七大战区,中北(蒙古)、东北、西北、东部、华南、西南和中部,基本上就是按照“三大经济区+大西北+中部机动支援+对北对南的两个辅助战区”这样的体系来设置的。
大裁军后,陆军的机械化水平将大幅度提高,首先实现全军摩步化,在未来十年,再争取全面实现履带自行基础上的全军机械化。而国卫部队的装备水平将大幅提升,使之完全具备虽然是二线,但是精锐的预备役部队的水平。
而解放军的兵源,也不再是地方直接招取,而是来自于“流动民兵体系”,必须经过这3年以上时间至少3地的地方民兵历练,才能当兵。而军事学院的学生,学制改成了6年,前2年其实就是军事学校组织下的流动民兵,要至少在2个地方进行历练。行千里、观世界、有思想、树信仰,而后成军。
在毛泽东和李思华的思考中,其实军队还只是个开头,未来要扩散到整个干部队伍,例如未来干部普遍60岁退休,高级干部必须65岁退休等的政策规定,都会引起风波,需要未雨绸缪。
1947年3月,大裁军、军队晋升体制和授勋名单公布,以及内部裁军后新的任职命令下达,果然立即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看到当场就摔了杯子,号称“老子白革命了!”、“赵匡胤还知道杯酒释兵权,要给予荣华富贵补偿,他娘的我们有啥?”、“一辈子提着脑袋干革命,不就想子孙后代能享点福?妈的现在儿子可能连兵都当不了了!”很多自私自利的想法,平常藏着,这个时候激愤之下,公开都说出来了。
当然,不满的多数人,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唉声叹气,要么两三人串联,想向中央要个说法。
毛泽东和李思华召开了高级军官会议,做思想工作。
毛泽东先说授衔。打仗的时候大伙都是命不要都可以,现在和平了,为了肩膀上一两颗星,争得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呢?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战友们,他们应该授什么衔呢?
然后说军权和利益。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不是私人的军队,任何人,如果企图长期把持军权,那是什么心思呢?是想做皇绅时代的“将门”吗?这种心思,已经完全从一个革命者堕落了,这是想变成奴役人民的统治阶级。党不会容忍这种思想,人民更不会容忍。军委之所以制定现在这样的政策,正是对大家的一种保护,我们从制度上,先尽量杜绝同志们犯下错误的可能。
至于利益上也是一样的,每个退休的高级干部,国家对生活保障的耗费,至少是普通人民的十倍甚至几十倍,这就是党和国家对你们抛头颅洒热血革命的物质回报,而革命者的精神本来就是奉献,难道是投资要赚钱吗?
李思华则补充毛泽东的发言,重点谈了干部子女问题,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能为他们安排到什么时候?古话还说富不过三代呢。我们革命的一个根本目的,就是创造一个平等的世界,每个人必须依靠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当年你们很多人参与革命,不就因为觉得旧社会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吗?现在革命成功了,就有人反而想回到那个不公平的世界,因为自己有了可以占便宜的地位吗?我们是革命者,绝不能从屠龙者出发,而最终自己变成了恶龙。
在大量的政治思想工作后,反对的呼声淡了下去。不过总有少数人仍然是愤愤不平,甚至恶向胆边生。
3月17日,发生了一件轰动高层的事情,就是第5军有一名副军长亲自刺杀李思华,正是因为他的地位高,多次见过李思华,所以警卫对他的警惕性相对低,因此他得以藏了一只小手枪,接近了正在视察部队的李思华——最近因为相关事宜,李思华视察部队是很频繁的。
不过由于他的神色有点紧张,被警卫的周小红注意到,在他面目狰狞拔枪之时,周小红迅捷拔枪打在了他的手腕上,不过他的第一枪也已经击发,而王春妮很敏锐地推开李思华,用她的肩膀替李思华挨了这一枪。
被警卫们拿下之后,那位副军长还大叫:“我要见主席!我为革命流过血、拼过命!”
旁边的军长王金山目瞪口呆,警卫也把他拷了起来,包括周围的几个军领导。只有原政委周弄潮,几周前因为另有任用,已经到国防大学短期培训去了,没有牵涉在内。
对5军军部不敢信任了,戴明诗立即电话联系5军军部附近的1个师,那个师长出自李思华最早建军的第一连,李思华认为他是可以信任的。接到李思华的电话后,师长娄盛二话没说,立即亲自带领师特种营,坐上装甲车就向军部狂飙,并且命令全师动员,立即包围军部。
该师的政委也是从海南根据地的第1团出身的,他对李思华遇刺同样怒火冲天,在娄盛出发后,他也极速地动员了剩余全师,向军部开进。
消息很快传到了中央军委,军委立即召开紧急会议,毛泽东大怒,命令立即对5军军部所有军官停职,军纪委立即进驻5军军部查清事实,对参与者严惩不贷。5军下属各部,暂时由还未撤销的野司直接管辖。
毛泽东当时在中央军委就拍了桌子:“反了天了!这些人是革命的叛徒!该死!”
娄盛赶到后,在他带领的警卫营的护卫下,李思华离开了5军军部。她临走前看了军长王金山一眼,看他满脸的绝望之色,忍不住说道:“我相信你没有参与这个事件,不过一切都要经过组织的调查程序。”
王金山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哽咽着说道:“李政委,我是真想不到会在5军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对不起,我没有领导好5军……”他有点语无伦次,但李思华知道他的意思。她内心叹息一声,或许他的运气就是不好,在原时空倒霉,到了新时空也碰到这样的事。他不可能参与对李思华的刺杀,但至少作为直接领导,也是要追责的,不可能再带兵了。
至于那个副军长,此时在她心中早已是一个死人,她完全没有再关注。这就是革命者的道途,总有人会落后,有人会退出,也有人会变成叛徒。
从1928年开始到现在,近20年了,期间李思华遭遇的刺杀或者刺杀企图,没有十次,八次也是有的,不过这一次,确实是最惊险的。
在李思华自己的坚持下,这一次的刺杀,没有演变成席卷全军的大风暴。
但影响还是很大的,几乎没有人再抱怨军委的政策了,有的人是想通了理解了,李政委居然为此遭到了刺杀,这大大震惊了他们,党内和军内有同志确实是堕落了,居然为了自己的私欲,企图刺杀领袖。作为革命者,自己不能拖党和军委的后腿,哪怕当下还没有完全想通,也必须服从党的纪律。
少数人则是不敢响了,这是何等严重的政治事件!自己的抱怨,找组织要说法,会不会因此变成一场政治风暴的打击对象?
所以很奇异地,整个授勋和相关政策顺利地推行了下去。
对于某些人,影响还是很大的。除了5军军部完全被撤销以外。一些前期跳得比较凶的人,几乎都被排斥出了军队的指挥体系。原来各部领导层对于这些人的抱怨,只当成是比较小心眼的发牢骚,但现在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牢骚干部”,不但是对这些人的政治可靠性有了怀疑,也认为会给自身埋下政治地雷。
随后,伴随着大裁军,政治思想工作开始大力地加强,“党指挥枪”被反复强调和教育。
按照毛泽东与李思华的讨论,目前对于军队体系,已经建立起了相对完善的军官待遇体系,以中国的生活水平来看,算是比较丰厚的,大多数军官应该是基本满意的。所以少数人的抱怨,其实整体上小泥鳅翻不起巨浪。
李思华曾经对毛泽东感叹:“我并不担心什么山头主义,时代已经不一样了,经过教育的子弟兵慢慢现代化,他们的忠诚不可能再属于某一个个体,而是国家和民族。”
“我真正担心的是,长期而言,解放军还能否保持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对人民的忠诚。随着科技的发展,正规部队是必然越来越职业化、专业化的,未来的军队,实际上是一群职业技术人员,是一群知识分子。必须保证他们来自人民、忠诚人民。”
“所以我们的10%人口民兵组织与流动民兵制度,我越来越觉得要长期地坚持下去,必须列入国家的宪法,予以最根本的保障。民兵的实质,就是将底层人民中最积极最先进的一部分人挑选出来、组织起来,以有组织的形式和力量,来维持人民的利益,保证党员、军人和干部的主体,出自这一根本组织。民兵绝不能被削弱,削弱它,其实就是在削弱底层人民的力量,削弱党的力量。”
“我还建议,任何未来要加入公职的大学生、知识分子,必须拥有流动民兵至少2年以上的历练,例如大学生要考公务员,那么先去当2年流动民兵。如果这点苦都不愿意吃,没有深入中国基层的经历,公职人员不能录用。相对于正确的思想,知识是次要的。由此形成的财政负担,我认为是值得的。”
这是李思华最近升级的思想。党政军公教,这些职位必须掌握在拥有革命进步思想信仰的人手中,不能只是看个人能力、知识水平和教育程度。在当前比较好的方法,就是下基层历练和调查研究,有这个基础再谈入职不迟。
流动民兵(实质是长期下基层)加上四流工程,这就是筛选合格党员和公职人员的一道道栅栏,本质就是看一个人能不能深入和加入到人民群众中去,以他们的利益为利益,而不是汲汲于谋取自身的利益。
毛泽东非常赞同:“兵民是胜利之本,我们要组织最广泛的人民统一战线,动员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在战争期间,民兵反应的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而在和平时期,民兵则成为群众中最先进的力量,是组织群众的最有效形式。”
“军队的职业化和专业化,不能改变人民军队为人民的本质。我军的根本任务,仍然是三个,除了执行打仗,还要做群众工作和生产。和平时代了,或许生产变成了次要的,但也要做一些帮助和融入人民群众之中的生产任务。只有坚持三大任务,才能保持军队与人民永远的一致性。”
1947年的春天,不仅国际上的博弈逐步展开,国内的博弈也是持续不断。
第254章 反浮夸风、反大跃进
1947年5月,国务院常务会议。
“啪”的一声,李思华将手中的文件恼火地丢在桌上,说了一句:
“狗屁不通,一派胡言,这是谁搞出来的策略?象牙塔里的秀才不知事,你们也不知道吗?”
邓小平脸色一白,他觉得是不错的呀,为什么李思华反应如此激烈呢?
李思华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道:
“这个策略犯了两个大毛病。第一是急功近利,把民用工业建设发展,当成是当年我们追求钢铁产量一样,只要有足够的资本、人才和矿石,又有技术,产业就一定能发展起来。可那个时候钢铁有足够的需求,不要说民间,单单军事和国家建设上,几乎就是永远不够。换到民用工业发展的市场,哪有那么大,投资是必须与需求匹配的。我们每个标准市,都已经配备了足够土地工业区的建设发展,他们做好规划的工业,吸引一些民间的项目投资,就足够了。国家规划的工业,是考虑到了市场的需求规模而安排的,也是与中央加上地方的财力相匹配的。而民间的项目投资,他们会自己核算。”
“可这个策略,说什么要向地方放权,加快工业建设。我就奇怪了,我们什么时候收过地方的权了?只不过要求他们的建设发展必须合理,必须以需求为前提,以地方财力为限制。刚刚我仔细看了一下,原来放权就是允许地方举债,利用未来的财政收入做担保,用借来的钱来建设一些工业项目。所以这第二个大毛病,就是根本不懂地方财政的问题。”
“所以如果我们真的听了这种狗屁意见,那么结果一定会是,地方很快就铺开很多最后没法收拾的烂摊子,而每个地方政府在政绩冲动下,都会变得负债累累。难道我们是为了到时候,去收拾各地的烂摊子吗?”
她狠狠地盯了邓小平一眼,心想又是他搞出来的,总是“顾头不顾腚”,老是想着先尝试一下,出了问题再解决。可这一样是巨大的损的失呀,如果事前能考虑得周到一些,降低这种试错过程的“沉没成本”,不是更好吗?何况有些事情,那就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了,可能就收不回来了,地方举债就是其中之一。这些年无论是西南还是东北大区,周恩来等人一直认为邓小平可以担任主官,但她一直不同意,就是因为这个。
她冷静了一下,说道:“我们对于这些非大城市标准市类型的地方经济发展,已经有了很明确的发展原则,大家都必须遵守,不要想着去打破。每个标准市的政府,先做好规划,包括城市规划和工业规划,一个标准市,市区只有100万人,全市也只有300万人,目前大多数还不满员。所以规划必须符合对人口规模的需求,绝不能贪大求全,这两年以来我们打回去了很多份城市规划,责令整改,就是因为这些家伙胡乱规划,搞的哪是标准市,个个都是大城市。简直是扯淡,浮夸和大跃进,却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没有批准的规划,就不允许投资建设;而不按照规划执行,那就是严重违反纪律。根本不是政绩,而是要坚决打击的对象。我们批准规划的核心在哪里?就是量力而行、符合需求。量力而行就是要根据财政力量来规划,符合需求就是建设的内容要有人消费和使用,否则拿来干什么?”
邓小平已经逐渐品味到李思华为什么激烈地反对了。
“事实上,城市和工业规划,本来就是对地方领导层的一个最初级的考验,连这个都通不过,谈什么举债搞工业园,搞笑呢,只会是搞出一个个烂摊子。”
“这些年我们为什么不允许地方举债?因为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要么就是银行印钞,这意味着钞票贬值通膨上升;要么就是搜刮地方财力,让老百姓拿钱出来。通膨上升难道是好事吗?我们近年一直以2.5%为目标,让它稳定下来。至于搜刮百姓财力,当地还有消费吗?”
“我们最后会允许地方政府举债,但第一不可能允许投入非规划国企之外的其它项目,第二主要是投入获批规划的本地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但那是在中央觉得有必要刺激全国经济的时候,而且对地方政府有额度限制和管控。对每个项目都会有严格的审核。至于用这个钱去建设工业园,扯淡嘛。”
“什么县域工业园,就更是扯淡了,10万人的小城镇,就应该盯着一个或两三个特色产业,全力钻研,将之做好做大,能够有1~2家特色产业的地方龙头企业,带动县域,已经是非常好了。至于工业园,谁疯了会到没有人才和资源的县域投资工业?”
“县域地方干部的努力,应该就是做到让特色产业能够追随国家的发展,让本地居民岁月静好,发展工业不是他们的责任。”
“所以我们要坚决打击这种所谓政绩的冲动。国务院必须立即下达重要文件。我们对干部的政绩考核,每一级都不一样。乡寨是粮食生产、农业多元化种植和养殖的产业发展,以及最后反应的人均收入;县域是特色产业的发展,包括效益、趋势和带动人群规模等;标准市则是高标准的规划,以及按照规划所实施的城市和工业建设的质量和效益。”
“所以这种胡乱建设,浮夸性的大跃进,算什么政绩?相反,这就是暴露出来的胡作为的干部,他们根本不懂经济的运行,就想出政绩想升官,以为搞个工业区,搞个大项目,就是政绩了,简直是扯淡!老老实实实施好规划,才是他们的本事和政绩。”
“经济发展是不可能依靠搞个大运动的,又不是一次战役,可以毕其功于一役,这是永续的战争,永远要遵循经济规律。”
邓小平心想这次搞砸了,李总理肯定对他很失望,这让他有点难过。这些年自己做事,怎么就老是与李总理的想法不一样呢?
他也知道,李总理没有针对他个人的意思,她一直是就事论事,但是策略上的各自思维,确实是很不同。他内心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因为彼此思想乃至行事作风,都不太一致的原因,所以彼此的工作配合,一直不太合拍,李总理对他的很多工作倾向,是不认可的。
李思华其实考虑得深很多,地方这样的倾向,会不断地表现出来,这是中央与地方博弈的事情,因为利益即财政的满足,是永远做不到的,永远都缺钱,财政紧缺才是常态,财政宽松只是货币政策。
在她前世,建国时搞的是苏联模式,中央统收统支,地方就靠打报告争取项目和资金,模式僵化,难以发挥地方的主动性。
后来搞财政承包,地方每年交一个固定数字的税收,结果过了几年,中央穷到要当裤子了,然后朱总理才搞分税制。
分税制下,中央获得的税收比例,比重从之前的30%左右,提升到了55%。有钱了,开始搞大规模基础建设,高铁、高速,港口、机场,都是哪个时代即1990年左右开始的。
但是地方政府没钱了,就开始瞎搞,例如对农村搞三提五统,甚至乱收费,主意还是打在农民头上,三农问题严重化,“一税(农业税)轻,二税(三提五统)重,三费是个无底洞”,就是那个时代,让底层的人民成为牺牲品。
还有更狠的,直接当车费路霸,拦路收费,搞得司机想尽办法绕道。至于找商贩罚款、搞交通罚款,都是小儿科了,反正什么烂招数都使得出来。
这样的情况下,基层政府钱少事多,造成管控能力下降,所以九十年代号称社会最混乱的年代。
这种混乱的解决,一方面是中央加大了对贫困地区的转移支付,但更重要的另一方面,则是房地产的兴起,导致地方土地出让金收入的大幅增加,突然,大城市和二线城市,不缺钱了,几十个现代化的区域中心城市,就是这么来的。当然普通三、四线城市在财政上依然是弱势群体,甚至是连续的衰弱。
接下来就是房产、医疗和教育三座大山的形成,城市新贫阶级的出现,绝大部分的资源和资金,最终都跑到了这几十个中心城市,尤其是北上广深这几个一线城市。在他们欣欣向荣的时候,2020年以后的反噬正在酝酿。
整个过程中,地方政府从招商开始,搞土地出让,然后是金融杠杆,太多的一地鸡毛了,最后财政健康的有几个?都是负债累累,反正国家扛,多借一点是一点,很多城市看上去花团锦簇的背后,都是债呀。
李思华对前世的经验教训印象是很深刻的,她也决定新时空必须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她比较相信的是,经济发展,如果从地域上来讲,在全世界都是少数地方的事,其他地区能跟着喝汤就行了。就好像一辆车,发动机只需要一个来提供动力,其他部分的作用就是配合。
所以真正重要的不是每个地方都拼经济,怎么可能做到各种产业在每个城市都蓬勃发展呢?重要的是大产业的发展,而不是地区发展。
例如一个家用电器产业发展起来,就算是以五十年代的货币计算,可能也是上千亿元的产值,类似的汽车、造船、航空、石化、化学、肥料、纺织、服装……,全球至少有几十种千亿乃至万亿级的大产业,让这些产业发展起来,在中国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和市场,这才是真正重要的。
几十个大产业在国内发展成功,那至少一半以上的地方经济,也就得到了坚实的支撑,正常也就成功了。再通过转移支付,加上新时空的“半商业房地产化”得到的土地出让金,就能够让另一半的地方也得到带动——跟着吃肉的喝汤。
所以这才是李思华心中的经济发展的大文章,这才是真正的路径。
她根本不需要地方政府在规划之外,再去花额外的财力,搞什么大建设。规划本身,就已经计算了各种条件下这个城市五年、十年期,根据财政收入、资源禀赋、人口规模等参数,需要达到的建设目标。
在每个城市规划中的工业区,已经考虑了可能的大产业配套需求,中央和计委也会推动各种不同的大工业项目的不同配套产业,落户到这些工业区,这都是有整体考虑的,地方政府需要做的,就是优化自己的投资和服务环境,在工业大企业的选择中胜出。至少很多推动民间发展的产业,例如纺织和服装,只能是各地政府各显神通,争取人家的投资,不过当然要符合国家保护底层人民的政策。
所以市县地方政府负责的,算得上是“岁月静好”,实现每一年的规划目标,兢兢业业做好人民的政府,服务好人民,服务好企业,建立高效的服务体系,办好当地教育。在中央财力+可真正支配地方财力支持下,年复一年地进行不负债的基础设施建设。
在她想来,原时空用了三十年,建起无数高楼大厦和城市设施,但也留下了无数债务,掏空了地方政府和家庭的财力,新时空干嘛要在这个方面去比较呢?我们用五十年建成不可以吗?放慢一些速度,对于财政的压力就会大大减少,能够腾出更多的资本投资在产业上。
真正要下大力气加速的,反而是大产业发展,占据所有的大产业先机,发展到空前的规模和形成世界级的领先竞争力,产业旺盛了,才能保证国民经济的长期繁盛。
而中央和省及直辖市,以及一些重点的城市,则是推动这些大产业发展的主力,是在产业发展上“负重而行”。洒下种子,用资本浇灌,推动消费市场形成,提供订单,以各种方法催生出一大批的中国大型产业企业,并推动他们最终成为全球的顶尖大企业,在相关大产业,去占据主要的全球市场份额,这才是经济强国之道。
相比之下,让地方政府胡乱地去搞一些工业区,其实多数都是占了农地,树一块牌,连个蛋也下不下来,这不是扯淡吗?哪有那么多有前途的大项目?至于民间私人项目,现在的规模,还没有产生巨型企业,就算是巨型企业,犯得着到处投资吗?难道想骗土地?真敢的话,在新时空可就是自己找死了。
在她想来,原时空那些年的“唯gdp论”、“全民招商”、“土地招商”等等,都是当时各地穷得狠了,地方政府什么都不顾,反正拉到碗里都是菜,结果没有一样,不是最后证明不付出重大代价的。所以在新时空,干嘛要去搞成这样?她有病吗?
在她向邓小平等人,缓缓讲述了“产业发展重于地方发展”的道理后,邓小平等人都目瞪口呆,原来李总理是这样考虑的!重点是大产业生态,而地方发展建设,则是配套这些产业发展的!
邓小平一阵羞愧,他明显地认知到李总理的逻辑,更有说服力。他决定回去就把给他当顾问的两个经济学家给解聘了,什么玩意,两个不下基层不接地气的书呆子,根本不懂得真正的中国经济运行之道,更不懂得如何在全球竞争中获得经济优势!
他对这个时代地方干部的素质认知很深,大多数人是非常认真和拼命的,但是知识水平有限,擅长于执行上级命令,可一定不擅长自己来把控有风险的地方产业推进,就像李总理所说的,能做好一两个地方特色产业,就已经很不错了。让这些城市主官们去搞工业园,肯定是会一地鸡毛的。这些家伙拿到钱,不乱用才怪呢。自己当初怎么就会觉得值得试一试呢?还是被他们鼓吹的前景给迷惑了。他反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