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 第129节
——她今后只会是我的情人。
那一瞬奉颐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每一个字在他说出后,好像都开始疯狂生出了尖锐锯齿,在她的大脑、心脏来回地拉扯割据。
她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但从没有想过自己的枕边人也会在某一天,突然脸一翻,说出如此陌生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奉颐忽地回想起同他在一起的这些年,他挂断的那些电话里,有多少个时刻是这位小姐的电话?
当他们在床上歇斯底里做着爱接着吻为彼此疯狂时,在做完后温存散尽醒过来的清冷夜晚,还有无数个她泡在剧组与他分开的时间缝隙里,也许都有过她的存在。
心脏的跳动伴随隐隐的抽痛,这份疼像无形的一巴掌,狠狠掴在她脸上,火辣辣地疼。
奉颐不再抱有期望,慢慢走出了这里。
他这个人,总是不正经,将许多情话挂在嘴上,逗得她笑不能忍。他掩盖事实的本事从来一流,所以如今再好好反思,这里面又有多少话是真的,多少话是假的?
如果不是这次偶然发现,他真敢这么瞒她瞒一辈子。
包括他今后结婚,甚至生子。
可终究是瞒不了一辈子的,他知道,她这个脾气,不可能继续委身于他。
所以这是一个不可能解决的死局。
是鬼迷心窍,还是当局者迷,她当初怎么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迟早是要结婚的,而他与她层层沟壑,两人这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吗?
她猛然惊醒。
一股苍凉感在胸腔蔓延开来。
当初只是一丁点的喜欢,却让她在不知不觉间,酿成了一个大错,如今已经难以收场。
所以,从答应要与他认真开始,这事儿就错了。
奉颐望着那个所谓牛皮纸袋。
喉间泛起淡淡的铁锈味,鼻翼间仿佛也有了异常。
她低头轻嗅。
发现竟然是开始腐烂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十年感情,说一刀断也难。
但会让这一刀尽量痛快点。
现在的情况应该就是,作者肩周爪子太疼码字太慢与读者日益期待感到煎熬的矛盾……
(背景音,很大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人<)
第90章
◎假的◎
那天奉颐很早就离开。
离开前没忘记给赵怀钧一个合理的理由:顾清然工作室有事儿。
在逢场作戏的方面,她向他学得炉火纯青。
出了俱乐部,那个文件夹被她随手扔在路旁垃圾桶里。
奉颐站在车边,停顿了好一会儿。临近傍晚,风里带着寒意,吹在单薄的身体上,激起片刻轻微战栗。
胸口的酸闷迟迟难以消解。她轻吐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点上了其中一根。
骤起的白雾弥漫过视野,将眼前一切都氤氲模糊。
指尖的灰胎簌簌下落,她抽了几口后咬住烟头,回头,最后仰望了一眼身后金碧辉煌的俱乐部——红旗在夜色寒风里飘扬,建筑高耸如睥睨俯姿。
眼底微漾,惘然如行经一场淋漓大梦。
这么多年,高从南总算是办了件好事。
她瞥开了眼,抬手掐灭烟后,果断上了车。
为真实可信,她还是将开车去了顾清然的工作室呆了两小时。
这两个小时她一个人坐在练习室里什么话都没有,没告诉他们自己来过,也没开灯,让别人知道自己来了这里。
她就这么呆坐在地上,靠在冰凉墙面,刻意忽视手机上发过来的诸多消息。
啪!
练习室的灯突然被人打开。
一瞬间的刺眼令奉颐偏过头,下意识抬手去挡。
顾清然单挎着背包从门外进来,蹲下身,好奇地看她:“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
她半磕着眼睛,试图让自己尽快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岔开话题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话不该我问你么?这我的工作室唉?”
奉颐想想也是,讽笑一声:“真是昏头了。”
这行为举止不大像她该有的水准,顾清然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丢魂了你……没事儿吧?”
丢的岂止是魂。
她抬表看了看时间,缓缓起身:“我该回了。”
答非所问,顾清然觉得她莫名其妙。
坐久了腿有些麻,奉颐缓了会儿才往外走,刚没走几步,像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现在还喜欢常师新吗?”
顾清然在这方面从来坦荡:“喜欢啊。”
“可他这个人很烂。”
“所以我犯贱嘛。”
“……你还挺洒脱。”
顾清然歪头,挑眉笑道:“当你夸我了。”
奉颐嗤笑,发现这世上的正常人,还真是少得难能可贵。
开车回到了木息阙,到家时一派清冷,只有林林扑上来接她回家——他还没回来,大概留在俱乐部应酬。
手机消息在这期间倒是又来了好几条,她通通视作不见,抱着林林赖在沙发里。
一闭上眼全是那些话。
整个世界乱到仿佛一台永不停歇的废机器,在杂乱无章地嗡嗡作响,奉颐无措地站在机器面前,被扰得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整理思绪。
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是从这以后,她不会再随他去任何场合。
思绪繁杂,想多了也累。
后来她慢慢就睡着了。
再有意识时,是一阵轻微颠簸将她吵醒。
她半睁开眼,迷迷糊糊间,只瞧见男人熟悉衬衫面料,与紧绷的下颚轮廓。
还感受到他饮酒后烫热的身体与促急有力的心跳,他们把她紧紧包围起来,以平缓的速度、轻慢的动作把她放在卧室床上。
她轻喃,似是习惯性叫了他一声。
却忘了到底叫的是“三哥”,还是“赵怀钧”。
睡意朦胧里,她好像听见他淡笑回应了她,责备她怎么又在沙发睡着了?
几乎与过去任何温存时刻都没什么不同。
可心脏就是在听见他温沉声音的一刹那,轻轻抽疼了一下。
它在提醒她:奉颐,这是假的。
她翻过身去背对他,片刻后他又包裹贴合上来,整个身子都在他掌心与胸膛之下。
他把她嵌进自己怀里——他们每一次拥抱都是如此,紧密而亲昵,嗅着对方衣领里的味道,又或是十指紧扣,体温相融地睡去。
奉颐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愣怔盯着地面折射的一星半点的冷光,听着身后人沉稳的呼吸,很久很久,才慢慢睡去。
混乱的思绪在经历一夜的清理,再醒时,已恢复许多理智。
奉颐没有犹豫,第二天就私下里托宁蒗去打听了那些事情。大概不会很难,她猜高从南会故意给她放消息的。
果然宁蒗没两天就给她带来了结果。
赵政和口中那位小姐姓申,叫申茵雪,申家人的独生女,也是赵政和同一学派毕业的师妹。
这姑娘聪明,但性子却骄横得很,同圈里多数娇小姐全然不同,酷爱赛车、攀登、帆船各类极限运动,浑身那股蛮劲儿与赵怀钧够得一拼。
她几年前就与赵怀钧认识了。那时大家都觉得两人般配,不论是家世,亦或是爱好习性,都有不同于常人的契合。
听说刚开始两方人为了撮合他们,还特意收了赵怀钧护照,将他扣留在伦敦近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全是和这位申小姐一起度过的。
几年前。伦敦。三个月。
久远的记忆那一刻被骤然唤醒。
听宁蒗说到这里,她忽然开口打断了她:“你的意思是说,他身边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宁蒗瞅见她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眶,顿时噤了声。
奉颐当时就坐在沙发底下的地毯上,半撑着额头,抬着眸,目光尽是疑惑与不信。
那模样,是真的伤了情。
她早已经习惯别人将“奉颐”和“赵怀钧”这两个名字混为一谈,如今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名字,与赵怀钧更加名正言顺地关联、纠缠,竟让她有种自己才是局外人的错觉。
“行,我知道了。”
她对宁蒗说道。
宁蒗不放心她,离开之前犹犹豫豫思索再三,最后还是说了出口:“奉颐,有时候突然看清一些事情,千万不要觉得是自己倒霉。其实是命运在怜悯你,因为你是幸运的孩子,所以才能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