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 第111节

  奉颐推掉所有档期,专心等待着这部电影。
  片名叫《寒蝉一梦》。
  影片涵盖这三十年港地社会变迁,其中关于人性、成长的课题,皆使用了鲜艳饱和的颜色,以喜景衬托哀情,感慨人生悲喜,世事诡谲无常。
  打动奉颐的是这部片子的核心主题:大时代下挣扎生活的小人物。每一个人都如同浩大世界里一只小小的不起眼的寒蝉,生命短暂,在秋意渐浓时噤声,完成使命后无声无息地消亡,难寻踪迹。
  同奉颐搭戏的男主演是斩获三次金像奖的吴辛夷前辈。
  这位前辈是出了名的硬汉,铜色肌肉匀称恰当,身姿挺拔浓眉大眼——与奉颐的白皙鲜嫩成强烈对比。
  郑宝修是会选演员的,吴辛夷经年累月地混在圈中,气场强烈,多少沾染了些油腻感。可奉颐外在形象又纯又冷,这些年沉淀下来,周身多了些妙龄期的成熟,与吴辛夷站在一起时,不仅堪堪驾驭住,竟又恰好涤去那油感,连带着吴辛夷都添了些魅力。
  典型的美人配英雄。
  郑宝修是这么形容描述的。
  但奉颐不能忘,吴辛夷年轻的时候确实帅得人神共愤。
  拍戏的日子有趣也无趣,奉颐早习惯。
  除了最开始吃不惯港区的饭菜,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慢慢适应了。
  雷芷嫣这次倒没闹什么幺蛾子,与以前鸡飞狗跳的传闻不相符。估计是郑宝修这么一尊大佛在那儿镇着,雷芷嫣团队不敢造次。
  宁蒗说他们团队的人都盯着奉颐,烦人得很。奉颐却无所畏惧,坦坦荡荡的该拍戏拍戏,该休息休息,没一点要躲着走的苗头。但即便这样,奉颐也极少与雷芷嫣有过正面交锋。
  开机半个月后,奉颐终于接到了来自忙人赵老板的慰问。
  那晚她正与宁蒗对完台词,抱着平板研究自己当日的演技问题。
  这是她这么多年的剧组生涯保留下来的职业习惯。每晚都得复盘,否则吃不下饭睡不了觉,浑身刺挠得不安。
  电话那端的人虽习惯地与她贫嘴,但声音听着惫累得很。奉颐不大擅长讲笑话哄人心,却还是努力而生硬地同他讲了几桩最近在港闹过的笑话。
  比如因为听不懂粤语,买东西付费时没听说,要求对方再说一遍,结果又将“是十四元”,听成了“四十四元”。
  很笨的笑话,赵怀钧很给面子地笑了两声。
  但因为不太好笑,他下一秒便换了话题,问起她最近拍戏如何。
  绕来绕去问了半天,他才终于慢悠悠地问了那个从未问过的:“有吻戏?”
  “有床戏。”
  她没补充,是很激烈的那种。
  “……”
  奉颐说完后,发觉听筒里可疑地静了一瞬。
  相处这些年,她还算了解他脾气,这番停下手里的动作,按了暂停键,慢慢问道:“三哥?”
  那边嗯了声,算应了她。
  不多久又开口问道:“一定要拍?”
  奉颐哑然。
  有时候床戏是深化角色情绪、最直观表现人物关系的重要转折点。一场床戏若是与语境无关,便只能被称之为“噱头”,但若在具体必要语境中拍好了,其实会非常出圈出彩。
  她相信郑宝修的品味。
  但文化差异永远是电影亲密戏的争议主题,她理解。
  她笑笑,哄道:“都是假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赵怀钧才回她,却是无关的题外话,说是有个会议要开,然后就与她匆匆断了线。
  断线后奉颐一个人呆在沙发上良久。
  平板静置在一旁,许久不操作,某一刻息了屏。
  她记得最初他就不是个爱关注她拍什么戏的人,她能大大方方在他跟前说自己拍了一场床戏,然后看他不怎么在意地轻笑调侃。
  她在他这里可以得到最大的限度和自由。
  但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的占有欲泛化成了这样?
  奉颐瞧了瞧时间,已经深夜。不再细想,只收拾好剧本后便上了床休息。
  第二天是被一阵门铃闹醒的。
  她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开工还有好几个小时,登时又烦躁地睡回去。
  宁蒗催她起床的时间是越来越提前了。
  她翻过身,不予理会。
  门铃却不断叫嚣,见她不搭理,又开始变本加厉地咚咚敲门。
  吵得奉颐尖叫一声,一脚踹开了被子。
  下床,穿鞋,夺门而出。
  动作一气呵成。
  门还在敲。
  咚咚咚的急促噪音响个不停,听得人心里愈发毛躁。
  她顶着一头乱发,气势汹汹地杀到大门口,猛地掀开了门。
  一句脏话刚要啐出口,却倏然对上门外男人同样回望过来的犀利眼神。
  她怔然,活生生咽了回去。
  突然出现在酒店门外这种情况虽不止一次有过,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忙得连好好通话都成了奢侈事,奉颐没猜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火气熄得干干净净。
  她瞧着眼前人,心上慢慢开了一朵花:“你怎么来了?”
  哪知却听见眼前人唇间溢出一声凉凉的笑,抬首睥睨着她,眉宇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淡谑,开口——
  “来看你拍床戏。”
  【作者有话说】
  宁蒗:[裂开][裂开][裂开]
  --
  谁懂我写十分钟,就必须要放下胳膊休息一会儿的痛?谁懂这俩破爪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必须要压在屁股底下才能缓和一下的痛!!
  第77章
  ◎亲得还挺激烈◎
  一听这话,站在门口的姑娘眼中有一闪即逝的笑意。
  然后两手往两边一展,拿身子堵住了门,装模作样道:“那您可来早了,床戏都排到下个月去了。”
  男人眉心一跳,战略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听她不怕死地继续挑衅道:
  “回吧您。”
  这学的拿腔捏调的,不是他是谁?
  赵怀钧倏然上前直接将人抱起,蛮横地挤进屋子,嘭地关上门,哼笑:“想造反是吧?”
  奉颐四肢紧紧抓着他,被抱着往里走,嘴上还不饶人:“就为这事儿来?丢不丢人?”
  赵怀钧也沉得住气,没搭理她这刻意煽动的话,等把人放回床上后,弯着腰垂眸,指腹轻擦过她下颚,力道略带惩罚意味:“我要真为这事来,你信不信你今儿出不了这门儿?”
  奉颐眼珠子跟着他手腕往下落,趁他不备时迅速抓住,轻咬一口。
  那一口咬得不轻不重,不像发泄,像调/情。
  赵怀钧搞不懂她这爱咬人的习惯到底怎么来的,在床上做时她也特别爱咬他,一场欢爱下来肩膀胸口大大小小的全是她张牙舞爪的痕迹。有时候咬重了会疼,偏她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见他眉头一蹙,便凑过来“三哥三哥”地叫,说些暖人心窝的话。
  ——咬人还带撒娇的,弄得他忒疼还得哄着她。
  他调侃说自己这胳膊肩膀都快成她磨牙棒了。可调侃过后,还是纵着她想怎样就怎样。
  此刻也只就着她的姿势,随她怎么咬。
  他摸了一把她脸蛋,她也正掀起眼来瞧他。
  刚从被窝里出来的姑娘情绪波动不大,眼中泛着淡淡的笑意。
  赵怀钧望着这张素净的脸:“不是一直嚷着吃不惯这边的东西么?给你带了个淮扬菜厨子,以后就跟着你。”
  奉颐慢慢撑开了眼。
  她不过是初期不习惯,随口两句抱怨,都这么长时间早能融洽了。
  他却直接从北京带了个厨子过来?
  “有你最爱的蜜枣,”赵怀钧揉着她脸蛋,“起床了。”
  言罢站起身,往门外去替她打点。
  奉颐瞧着他身影怔了怔,突然从床上弹起来,急急拉住他:“等等!”
  赵怀钧回眸,听见她说:“师傅既然在,那就不急着今天吃。咱俩去附近的茶餐厅吃吧。”
  “你不是吃不惯么?”
  “刚开始不习惯,后来发现香港还挺多好吃的……你等等我,很快。”
  奉颐冲进洗手间一通洗漱,随便拖出一套衣服换好,再出来时,打理清清爽爽。
  摸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怀钧噙着好整以暇的笑,跟着她出门,谁也没惊动。
  她挑的地方不远,步行两三分钟就到。
  此时不过早上六点,茶餐厅里却已经坐上了早起的老辈,点一笼流沙包,再点一笼烧卖,喝着茶水捏着一张报纸慢慢浏览。
  奉颐拉着他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老三样:蟹籽烧卖、流沙包、奶茶。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