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 第45节

  连抽了好几根烟,实在想不出破解法,上了一趟微博,瞧见奉颐的话题之下,竟又被发布了好些黑帖。
  是常师新生平最厌烦的,也是圈内惯用的伎俩:视频团队将奉颐去年几个采访合成,一通剪辑大法,张冠李戴捏造事实,搅得氛围乌烟瘴气。
  评论区除去对美貌的夸赞,几乎全是谩骂与讥讽。更甚者有披皮佯装路人的id在评论区带节奏煽动气氛,看得人心头直窝火。
  奉颐这姑娘平时当着陌生人的时候不怎么活跃,采访经验也不多,许多时候就特别吃亏。
  对家也聪明,捏着这弱点,下了狠心地要截住奉颐蹭蹭上涨的人气。许多真路人已经倒戈,对这个小姑娘所谓的“野心”“心机”感到严重不适,干脆选择拉黑。
  厉害的公关团队不好找,只能他自己先琢磨这件事儿。
  他想,物极必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亲手做个局,把她丢进黑水,让她黑到底。
  奉颐对此浑然不觉,安安分分地修炼自己,顺便应付随时驾到的赵怀钧。
  这人最近不知是怎的,隔了空便来寻她。
  有时候带她钻进胡同巷里,去某家新开的茶馆品茶,或老友的餐厅试新菜。有时候带她上饭局,局上引荐认识几个监制与出品方,次数多了,也渐渐熟络起来。
  赵怀钧爱逗她,常常席间闹热时凑去她身边嬉皮笑脸三两句,暧昧不清得旁人耳朵都腻歪,好几次抓住奉颐亲热,都叫旁人看了笑话。
  他那位开餐厅的好友见他这风流样,还调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这小餐厅门口搭了座鹊桥呢。
  就差没在这账本胭脂铺上叫唤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
  赵怀钧会玩会乐,跟在他在一起消遣时光总能多出许多新奇,她也不排斥同他亲近,但频率太高,身体真有些吃不消。
  她偶尔烦了也会撕下伪装同他闹。谁知他不仅不气,还能好脾气地守在她旁边变着法地逗她开心。
  稀奇。
  不过更稀奇的还是赵怀钧去她家中那次。
  那次她被他带着去外面的饭局上玩,回来时已经很晚,她念着近日二人关系殷切,便随口问了句要不要上去坐坐,谁知道对方竟然答应了。
  奉颐没想过他会答应。
  在她的印象里,赵怀钧该是进退有度的,看似体贴实则情感淡薄的人。邀请他人进入自己私人空间,这意味着什么,赵怀钧不可能不知道。
  可这是她自己问的,人答应了也不能推拒。她只好硬着头皮将人往里带,“幸运”的是,那天电梯正在检修,得劳驾赵三公子与她同爬二十层楼。
  奉颐干脆顺水推舟地婉拒,话里话间都是遗憾不便。结果赵怀钧好似听不懂人话,来了句:“你一女孩子爬楼梯不安全,走吧,送送你。”
  说完就推着她入了楼道。
  匪夷所思。
  过了五六楼,楼道的灰尘便重了,顶上白灯亦开始时坏时好。经过一处坏灯时,奉颐累了,在黑暗中歇停,悄悄喘了口气。
  谁知身后的人忽然笑出声,蕴着戏侃的声音伴着随后跟上来的脚步声轻荡在空间里。
  奉颐问他笑什么?
  赵怀钧气息稍近,却毫不留情地啐来一句:“床上的时候也没见你体能这么差。”
  奉颐满身骨气,可没被谁这么赤/裸裸地调戏过。
  曾经的男友们不过都是青涩言爱的小男生,什么经验都不足,自然也讲不出这等熟稔到没皮没脸的情话。
  果然这种事情,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就弄得人浮想联翩。
  她脸上倒瞧不出情绪,只在黑暗中淡淡说道:“那你背我。”
  也没什么恶劣心思,就是纯不服气,刻意刁难他。
  赵怀钧一个打小高高在上的公子哥,骑着他人脑袋作威作福都比他亲自俯身去背一姑娘来得靠谱,奉颐最初是认定了他拉不下这个脸的。
  直到男人慢悠悠地在她跟前蹲下,偏头对她说:“上来吧姑奶奶。”
  那场景带给她的震撼程度不亚于她得知金宥利是常师新老相好的时候。
  可这赵三公子的后背也不是说上就能上的。
  奉颐一咬牙,扭头就上了他后背。
  剩下的十几层楼,都是他背着她慢慢爬上去的。
  而奉颐也总算清晰见识了一把他这回回都能将她欺哭的体力。
  就如同后来她勾引他,他们倒在奉颐那张小小床上压制而疯狂,赵怀钧搂着她,小床被折腾得吱呀作响,动静大,奈何却隔音差到奉颐生怕惊动邻居。
  赵怀钧就留过那一夜,同她耳鬓厮磨后,便再不见人影。
  临近年关,奉颐反倒忙起来。
  先是接了几个营销博主专访,而后又*被常师新安排了几个商业活动,宁蒗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突然安排工作,且都吃力不讨好。
  这个问题奉颐也问过常师新,对方并未回应。
  她有时候真是恨死他这副爱搭不理的高傲态度。
  不过,也正因为临近年关,程云筝回来了。
  那天奉颐正好结束所有工作,同宁蒗告别后回到自己的小窝,一推开门,便看见客厅坐了个人,茶几上堆满了吃的,见她回来,扭头冲她sayhi,笑容一如既往地招摇。
  “有没有想哥哥?”程云筝抱着她就是一顿蹭,捏捏她腰间的肉,嘀咕:“你这段时间放纵了啊,胖了都。”
  奉颐没理他的寒暄,往嘴里塞了一根鸡翅。
  程云筝也很自然地同她吐槽起自己这段时间的苦难。
  “我那经纪人后来把我带上一饭局,那天局上还有个其他演员,你可不知道,为了求个机会,那人在酒桌上喝到满脸通红,当即我就看出不对劲儿了,果然那天结束一出门,直接进了医院。你猜怎么着?酒精中毒了!”
  奉颐:“这么险恶?!”
  “还有更离谱的!”
  程云筝一脸讳莫如深,暗示她:“上回我听一制片人说的,就那当红idol,最近转型做演员的那个,背后的主你知道是谁吗?”
  奉颐摇头。
  程云筝:“人姓甘。”
  奉颐下意识脱口而出:“甘晓苒?”
  “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可不知道。我只听说,去年这位甘小姐在巴黎待了一段时间,吃不惯那边的东西,忽然就说想吃北京某家的杂酱面,直接就发了令,让这哥买了面条,专程从北京送到了巴黎。”
  “北京到巴黎啊,直飞航班也得十个小时吧?送到的时候估计面都坨了,但能怎么办?大小姐想吃,就算是坨了也必须得亲自送过去。”
  奉颐:“……”
  赵怀钧真是个难得的好脾气之人。
  当日在庄园中她被鸵鸟吓坏了,因此见过一次甘晓苒。
  那个女人细细密密地打量着她,目光虽不动声色,奉颐还是感受到这人高高凌驾的姿态。
  那是常年高位后的习惯性傲视。也许没有坏意,但不可避免地凌人。
  其实比起赵怀钧,甘晓苒才更像那个圈子滋养出的典型人。
  奉颐若有所思地咀嚼着一根鸭脖,程云筝伸出手将她搂过来:“乖乖,今年还是呆在北京过年么?”
  奉颐点点头。
  “今年过年我不赶通告,咱俩能一起过年了。”程云筝兴奋地提议道:“今年好好庆祝一下吧,别过得冷冷清清的!”
  “庆祝什么呢?”
  程云筝说起这事儿便两眼冒光:“哥哥我快攒满三百万了!你就说这能不能庆祝?!”
  “真的?”
  这可是大事儿。
  奉颐刚遇见程云筝的时候,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特别爱钱,什么活都干,什么戏都演,风尘仆仆地跑来跑去。好似没了钱就会死,没了活儿干就要原地支个摊拉二胡卖艺。
  是后来熟了,才知道他爸欠了一屁股赌债,老登自己跳楼自杀了,留一堆债务给自己儿子。
  程云筝是单亲家庭,从大学的时候便开始被那群人追债,最后弄得学也上不了,只得提前混起社会,赶紧赚钱还钱。
  原以为三百万是个遥不可及的数目,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程云筝真的一点一点地存了起来。
  了不起的程云筝。
  奉颐为程云筝感到振奋,两个人窝在一起,当即就开始计划起几天后一起跨年的事情。
  程云筝说去远郊露营放烟花吧。
  奉颐:“咱们都没车,去了远郊到时候怎么回来?大年三十车都打不着。”
  “那再叫上个有车的。”
  于是奉颐请来了常师新。
  说来可笑,常师新也是个孤家寡人,他的情况诚如奉颐昔日讥讽他的——“妻离子散,一事无成”。
  常师新起初不答应,电话里的态度格外冷漠。
  但程云筝这人仿佛有天生的魔力,嘻嘻哈哈地磨了常师新半晌,奉颐亲眼瞧着常师新从最开始的不耐烦,到最后别别扭扭地说,行吧。
  就这么答应了。
  今年大概是奉颐这么些年来,过得最热闹的一个新年。
  越是临近大年三十,北京大街上愈发清冷。
  程云筝买了窗花贴上,又牵着奉颐跑进超市买了许多年货,满满当当地堆在家中客厅,一眼望去红火一片,霎时间屋子热闹不少。
  那时候的北京还未全域禁放烟花,他们就在大年三十那天跑到郊外的小摊上买了一堆烟花,而后在空旷地上支了个大帐篷,摆出早早备好的啤酒与自己做了一下午的冷菜。
  常师新高贵地牵着自家金毛,转身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咚地一下,搁在木桌子上。
  程云筝夸张尖叫:“常sir,深藏不露啊常sir!”
  正挂着露营灯的奉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个没有春晚的夜晚,三个人的话便格外多。
  其实是程云筝的话多,奉颐附和,顺手摸摸旁边的狗头,然后见常师新面无表情地吃下一只鸡腿。
  程云筝早听说过常师新这个人,对他的好奇多了去,今夜老想法设法从他嘴里套出点儿什么。
  “常sir,你有喜欢的动漫吗?”
  “不应该啊,你家囡囡不喜欢看动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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