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我去船上等。索尔哈罕知道自己所等到的最终是归期,不过是盼望少一些触景伤情罢了。
  于冕有些奇怪,不过并未多劝,安排人员陪同索尔哈罕进了船舱。
  你们都出去吧。索尔哈罕等门关上之后,坐回榻上,手边就是燕王送她的那一幅荷花。
  索尔哈罕来回摩挲了几遍,终究是不敢打开船很大,运河的水面很静,感受不到脚下的起伏但是索尔哈罕明白,这已经是在船上了,而船终究是要离开的。
  漕岸为了恭送这位贵客已经封锁了所有商船的来往,所以这样的等待不会太久。索尔哈罕听到阿尔客依在门外的脚步越发的焦急。但她心中明白,当年乌兰察布的不辞而别,封义的辞绝永别此时的一别,不论有怎样的理由,她都一定会赶来吧。
  此时已经过了当班的时间,她又在做什么呢?
  要我去找他么?
  时间已经逼近,阿尔客依敲着们低声的问。
  不必。
  她会来的。
  时间已经过了,于大人问我们何时起航!
  再等一等。
  索尔哈罕抓紧了手上的画轴。
  再等一等!
  殿下阿尔客依再次轻轻的拉响了门环。
  已经过了整整半个是时辰了!索尔哈罕焦急,愤怒!纵是是让整个国家和我一起等你,我也要看看你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来!
  索尔哈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到了桌面上的一个茶壶,她决定喝一口水来平复心情,然后用最冷淡自信的音调回答阿尔客依,让她再等一等!
  索尔哈罕扶住膝盖站起来,往桌子挪过去。
  斜放在手旁的画轴一个不稳滚落在地,沉重的楠木画轴将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绸带拖带开来,直到滚到桌脚才停住。
  荷花?
  索尔哈罕脚下一软,跪倒在画上。
  是她!
  裱糊的缝隙旁有一行小楷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公主!公主?阿尔客依克制着自己的急切,拍打着门环。
  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不舍昼夜。
  不论起始。
  缘分已尽。
  ☆、第一百二十八章
  128【建康七年】
  魏池一边跟着沈扬,一边偷空看着屋角的更漏,眼看时间就快到了,沈大人就是不说收工的话。魏池横下心决定要告个早退,偏偏案堂上两个犯人都在,又在用刑,叫得惨绝人寰的,让她实在开不了口。
  你们吃饱了,贪足了就开始乱咬了?沈扬突然打断了主审官的话,猛拍桌子。
  魏大人,您瞧瞧,这就是礼部的官儿,我问着他们的话,他们倒要反问我了?沈扬转过头对魏池说。
  嗯是啊魏池一愣。
  沈扬这才发现魏池刚才溜号了,一时之间又是鄙夷又是厌恶:魏大人的脸色很不好,哪里不舒服的话我让太医来给您看看。
  魏池心中本来就烦闷,内里的那股暴脾气突然就上来了:沈大人,下官确实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可以回去了么?
  沈扬虽然年龄就四十余岁,但是王允义之辈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没想到这个后辈中的后辈居然当着众人的面顶起嘴来。
  虽然当官的各个高高在上,也有不怕东厂的,但是不怕北镇府司的恐怕没有,沈扬差点气得破口大骂。
  沈扬还未开口,魏池不耐烦的站起来:已经连审了三天,夜里也没停歇过,但是没有什么有用的口供沈大人觉得如何是好?
  一屋子的锦衣卫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魏大人。
  沈扬正要说话,魏池已经收拾东西了:请太医就不必了,下官自行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就过来。沈大人不妨也让大家都歇歇吧,晚上再开始。
  大人看这样行么?
  沈扬被问得一愣:魏大人你说什么?
  下官说,下官两个时辰就回来。魏池抬头迎上沈扬的目光。
  好沈扬强忍了一口气。
  魏池没有再多说,行了礼,绕过沈扬走了出去。
  满屋子的人,包括那两个罪员都屏住了呼吸。
  沈扬走到案桌面前,拿起口供看了看,一把撕了。
  大人
  审!把覃游知叫进来,让他接着审!沈扬把手上的碎纸往地上一扔,摔门出去了。
  魏池出了北镇府司的衙门,上了轿子就开始催,轿夫几乎是跑着把她送到了府上。刷好的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魏池过来牵上缰绳就要走。益清拦住了他:大人,天暗下来了,今天可能有雨,您这会儿出去不合适。
  魏池顾不得和他多说,抢过缰绳,打马跑了出去。
  天气烦闷而湿热,大朵的乌云挤压在城墙北面。魏池不知道此刻是何时间,只是拼命的往城外赶。到北城门的时候,守城的官兵把他拦了下来,魏池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换衣服了,穿官服出城就是行公务,要看公文的。
  是私事,我忘了换官服了。魏池实话实说。
  守城的兵只知道看衣裳是个五品的官,但又不认识他,不敢放行,于是行了礼:大人,您请等等,小人去问问长官再回来给您回话。
  守城的兵正准备去问,却看到马上的这个当官的手脚麻利的把官服脱了下来,扔到他手上:拿着!
  大人!?当兵的大惊。
  这人却已经一溜烟跑出半里远了。
  这是哪家的大人啊?当兵的心想这不该是冒犯了别人吧。
  四周的百姓也议论纷纷。
  从北城门到索尔哈罕上船的渡口只有一刻钟的行程,魏池狠狠的加鞭,行人不多,不过都被这个衣着奇怪的人吓了一跳。
  你疯了!岸边搬货的人脾气不是很好,险些被魏池撞上,就骂了起来。
  魏池没有理会他,只是在河面上寻找着:漠南的船呢?
  船工冷冷的抽着旱烟:早走了这位公子这是漕岸,你没事走远些,别碍着他们搬货。看啥看啊?船工呵斥着那些搬货的:就要下雨了,给老子快点,老子可不想淋得跟湿鸡似的。
  闷热的天气中突然夹杂着一股锐利的寒气,混了泥沙的腥味从地上卷了起来。
  要下雨了,快搬!快搬!有掌柜的从船上下来催了。
  船工也不得不站起来帮忙,众人大呼小叫的跑着,但大雨还是倾盆而至。这下无论掌柜的怎么吆喝也无济于事了,劳工们嘻嘻哈哈的冲进船舱,用衣袖擦着雨水。
  那个傻货还站在那儿呐!有个人指着岸边笑。
  漠南的船早走了,这会儿都快到下一个湾儿了!掌柜见过些世面,觉得这个人肯定来历不凡:这位公子快回去吧,这雨大得很!
  到下一个湾儿了?
  魏池突然想到了什么,提起缰绳奔向下游。
  大地安静了,就像是被这一声惊雷震慑了一般。魏池觉得这一刻好像只剩自己一个人,冰凉的雨水和风把凡人的红尘与她隔开天地之间只有容不下的悲怆了
  从北门出来的那个漕运渡口算,往下游一共有十八个河湾,过了这些河湾,运河的水就汇入北岔河。
  到第一个湾要花整整一个时辰,到北岔河要三天。
  魏池心想还好,只是第一个湾儿。
  大雨磅礴,只有一匹马,驮着一个人,往北边疾驰而去。
  雨已经非常大了,好像是蓄积了之前所有闷热的力量要一次和世人算清。河水开始变得浑浊,除了个别商船,大多数都靠了岸。突然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也不知哪个旅客还是船工不小心,一卷粉色的绸缎从商船滑落到了河里。翻转的河水将它展开又揉在一起,远看就像是一个落水人的衣衫飘在河面上一样。
  魏池催促着马匹,多么希望能在风雨交加的河面看到船的一角。
  等等我!
  魏池并未如承诺所说在两个时辰之后回来,沈扬破口大骂,连覃游之等也一并受了迁怒。当夜的审讯依旧进行,还用了重刑,有一个熬不住,晕了过去。
  沈扬骂过之后有些后悔,毕竟自己是挑衅在前,传出去可能也不在理,沈大人摸着胸口想,这几犯不着和一个五品的小白脸计较,就这么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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