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耿祝邱经历十余日的颠簸,脸色极差,将身边的人一一指给许隆山认识。许隆山看耿祝邱奄奄一息的样子,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这群人里头大多都是认识的,只有薛烛和魏池陌生,耿祝邱指着魏池说:那帮百姓你叫给他转头又对魏池说:你放他们去佳兴,写信给佳兴的知州,别用兵部的名义,你就想想怎么让他收就行。今夜,你和薛烛把全城的黄簿都查一遍,凡是嫌疑的人都一并赶到佳兴去。
魏池面对这么个乱七八糟的任务也不好多说,只好点点头,琢磨着那封既恐吓又哀求还不能借王将军光芒的心要怎么写。耿祝邱叹了口气又说:如今,玉龙和封义都算空虚,玉龙城防还稍差些,但终究有秦王,封义城防新着,关内的人却杂,守军的将领又是累赘,耿祝邱笑着指了指自己:也不知道敌手要往哪一处打歪脑筋。
许隆山半跪在地上:将军莫要这么说自己!
许隆山不过三十六,不出名,漠南人自然也不将他放在眼里。知县庞吉生是个能人,但是仕途经济精通,打仗却不行。至于魏池之流那就更不靠谱了,真正是个令人沮丧的现状。
正说着,庞知县带着县主薄走了进来:耿大人,下官迟了。
耿祝邱冲这个七旬的老头做了个拱这老头子,多少人被这封义的锅头赶回了中原,他却留下来不说,还硬是把这群刁民摆平了!八品又如何?心中有的也全是敬佩。
庞知县并不多拘礼,命主薄上前:全县有三千人,黄薄都在这里了。
耿祝邱会心一笑,命魏池上前接了:这是魏池,现在是参领,这个肃清的事他来做。
等魏池和那主薄下去了,庞知县笑着说:之前听说过他,看着是个稳重的人,兵部果然是好眼光。
耿祝邱握了庞知县的手:庞大人过奖了,他还年轻,该题点的不要留情。
耿祝邱、庞吉生、许隆山一直谈到半夜。
魏池、薛烛和那个主薄一路来了县衙,将那三千人一路排查了,将那凡是居此处三辈以下的都记了名字,预备着往关内赶。
魏大人,那信要怎么写?薛烛很犯难。
魏池搔了搔头问那主薄:那佳兴的知州是个什么样的人?
主薄姓温名楦,是个三四十的老秀才,温主薄听这小伙子这么问,知道他是个机灵人儿:早些年的秀才,后头去了国子监,混了好些年,也混得极好了,后头派到佳兴做了知州,来了也有五六年了。
前年的京查,他得了个什么?薛烛也明白了点门道。
温主薄嘿嘿一笑:乙。
魏池想了想,舔了舔笔尖开始写给你个明年得甲的机会吧虽然是我编的
温主薄和薛烛看了后都笑了,魏池恭敬地冲温主薄点了点头:还要个说客。
温楦明白这意思:明早打点完毕了,我就向庞大人请命!
魏池和薛烛拱手以礼:有劳先生了!
☆、第六十五章
65【建康六年】
来了封义才知道什么叫民风彪悍,这清查还没清一半就请出了了事情。一个年轻人,二十二三的样子,螳螂腿,黄蜂腰,熊背,跳着脚和一个兵士闹着。
怎么了?魏池挑眉问手下。
小县吏摸了摸鼻子尖:涂家的青年,不让人栓他家伙计走。
魏池观望了一阵,眼看要打起来了,这才跨进人圈:吵什么?
涂虎子斜眼瞥了穿官府的少年一眼:你谁呀?
魏池裹了裹披风:我?下令肃查的人怎么,这个伙计被查错了?难道他不叫叶三娃?
涂虎子插了腰杆:他是叫叶三娃,咋啦?碍着您啦?
魏池偏过头看了那伙计一眼:除了三代住这里的人外的,都要暂回关内。
涂虎子看魏池不气不恼的模样有怨也发作不了:老子家的伙计,给了钱的!扔到关内你帮我干活啊?
魏池把视线移到了涂虎子的脸上:要打仗了,不稳妥的人都不能留,你要留他也行,留下就要给我个稳妥的说法,说罢接过了县吏手上的纸笔:打仗么,立个军令状?也不用别的,就用你们全家性命保他不是细作。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你表亲么?既然是表亲,这个不难吧?
涂虎子刚才也就随便说说,叶三娃哪里是他表亲,他家亲戚里头都没这个姓。
魏池拿着手上的纸晃了晃:诸位,这年头也是遇上了,谁也不愿意,我初来乍到的,也就图个战时得力,别让咱们的性命被个把细作钻了空子搞没了。就想着公事,不曾想给各位添堵。这会儿也确实贩布匹粮食缺人手的时候,大家有能保的伙计,来签个保书,我这个做官的绝不为难大家!
魏池说的话,大家都知道在理,只是这官与民总是隔了点啥,夹了些您说要东我偏要西的别扭在中间。用一家性命来保个伙计?有人愿意么?
看堵上了众人的嘴,魏池拱了拱手:给大家不便了,我现在是个官儿,但也是从百姓里考上来的,知道百姓的难处和难受。不过大局当前,只能是多有得罪了。封义是要地儿,别的不说,真打起来了咱们不是先要保着自己的命?货明年还能运,钱明年也还能赚,但这命没保住就什么都白搭了。
围观的人里头有几个老成的,看这个办事儿的是个懂事儿上道的人也就预备着要散了。涂虎子只觉得自己的面子还没捡回来,上前拦了魏池:大人说的话可是真的?
魏池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好!涂虎子一击掌:这伙计确实不是我表亲,但我涂家的眼光毒着呢!我还真不信这小子是细作!我就用一家性命来保他!
魏池很少见到这么直率自信的眼神,细细看了这个青年一眼,携了他的手:好。
就地的,魏池用那青年的背当了桌子拟了份文书出来,当众读了,那涂虎子也不迟疑,啪的一声拍了个大红手印在上头,转身领着那叶姓的伙计回去了。
太阳升到了头顶的时候,温主薄带着一行二千余人往关内去了。魏池把那个签保的文书给庞县令看着,将那详情说了。庞县令收了文书赞赏的笑了笑:能入殿试的人果然是有胆识。
这一日一直忙到半夜,部队,百姓,粮草,兵器都已经调度到位。
耿祝邱扶着薛烛的胳膊颤巍巍的爬了起来:走的时候,秦王那边情况是不明的,如果他稍有闪失,封义和玉龙都危险。咱们怎样也要打着未雨绸缪的主意,要塞是容不得疏忽的。
眼看耿祝邱愈发的憔悴,魏池禁不住祷告那些漠南人千千万万别打过来,千万的。
十月十日,探子来报:关外,三百里左右出现了漠南的队伍,打着沃拖雷的旗号。
三百里,要去玉龙关也是有可能的。
耿祝邱也接受这个说法。
说实在的,这两个关塞差不多,利弊各有,要打哪一个?耿祝邱也估摸不准。
十月十三日,魏池和汤和登上城楼,远远的是一片黑压压的兵,有步兵有骑兵,装备精粮。
为什么是封义?汤合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魏池老实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当王允义在敌人腹地死斗的时候,他不曾料到自己完全是为了防患未然而派出的一千五百人将经历这次征战中最惨烈的一战。耿祝邱也不曾想到自己估计的三万敌军只是对方兵力的零头,而一直被他藏着捏着的魏池不得不走向战争的最前线。秦王,从战局之初就和沃拖雷较量着,他没料到这个王爷还有这么大的实力,能在这时候抽出十余万的部队南下。沃拖雷自己也没想到,索尔哈罕能够帮他力挽狂澜之余还能帮他团结起八个黄金家族嫡系的部落,为自己平添了八万的兵力。
魏池看着那黑压压的阵式想到了乌兰察布,不过那时候自己身处优渥的一方。区区几个月后,自己变成了猎物。
封义的城墙修得很奇怪,外墙呈一个山字,三个高高的炮楼矗立在前端。封义不大,却有三圈瓮城,一圈比一圈高。修这些用了整整五年,修成这样还真是没白修。外头的平原已经被魏池事先扫荡过了,沃拖雷除了草皮什么也捞不到。靠近城墙的地方是汤合和张怀远新修葺的铁刺墙。炮楼的炮是许隆山亲自带人检视过的。
这样的防备也不能说是不好,不过耿祝邱头疼的厉害城里的兵力太少。
自己的一千余人,城内的四千余人,加起来五千多一点。城楼有八个,炮楼三十八个,长达十八里的城墙,五千个人能守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