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甘麻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如今,王允义不是也要看你的脸色行事么?
索尔哈罕冷笑了一声:您不信任我?
怎么会?
呵如果我真如王兄想的那样我何必还要在城破之日拼命回来?要自立为王我会等到今天?
甘麻刺没料到索尔哈罕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一时之间难以回话。
没想到您竟然会不信任我索尔哈罕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话已经带到,之后就是王兄和察罕家的事情了说完起身要走。
不是的甘麻刺赶紧握住索尔哈罕的手:我只是担忧你,我走了,你要怎么办?
和你一起走索尔哈罕面无表情的回应。
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从甘麻刺脸上闪过。索尔哈罕默默地想您这样高兴,是因为终于不必担心其间有诈,是因为终于不用担心我被他人拥立为王了么?呵
短暂的沉默之后,甘麻刺缓和了笑容:如今也只有你愿意帮着我了,就像以前一样
索尔哈罕抬头看那人的笑脸,他不比二哥沃拖雷生的霸气,但就凭他张人畜无害的脸获得了王公贵族的支持,获得了父王的信任。在这个以武兴邦的国家不能不说是个奇特的事儿。幸好这个人一贯都不聪明,就像以前一样。
陛下今后有什么打算呢?索尔哈罕也温和了眼神。
甘麻刺声音有些犹豫:南下,察罕家不是能够长久依赖的,能够的话还是要依附宗亲你说呢?
索尔哈罕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甘麻刺暗暗又松了口气,看索尔哈罕脸色缓和了,心中更是惊喜。这个妹妹他是了解的,今日能冒险带来如此重要的承诺,可见外面局势已定。自己深囚于宫中,动弹不得,也只能依靠妹妹这一条门路了。一开始担忧索尔哈罕偏向沃拖雷,后来听说了她的所作所为又担心她会自立为王。但如今观来,她还是不敢的。
觉得惊讶么?恍若隔世半年前还是尊贵王族的我,今日已经几乎和阶下囚无异了。甘麻刺深叹了一口气:是我连累了你,害得你也身陷窘境、无法自保。
索尔哈罕微微偏过了头,这个男人她是了解的,不出所料甘麻刺短暂的喘了口气,开始滔滔不绝:当年,我们还小的时候,我边看得出你和沃拖雷的交情,他不对我说的,必定愿意对你说。你和他虽然不那么亲近,但是却更坦诚这些年来,你倾心助我的,我辜负与你的,我都记着亏欠他的我也记着漠南,父王离世之后便日益不比从前了。那些因为军功而显赫的部落越发的没有敬畏起来。我登上王位时看着风光,其实已是手不及缰了。这其中的艰难,只有你知道。如今漠南遭了此劫我不是亡国之君却要行亡国之事,这这真是天降的责难啊!那些平日里受我恩惠的贵族们此刻都忙着自保,就连王宫内侍也争着去做王允义的耳目,甘麻刺拭了一下眼角:如今我孤身一人,只有你还对我不离不弃。
索尔哈罕叹了口气:哥哥,我早说过,别人当你是漠南王,我只当你是我哥哥,你疼我,我知道,所以索尔哈罕抬手拿过桌机上的酒壶,微微一晃,斟了一杯递到甘麻刺手上:我定然舍不下你。
甘麻刺看索尔哈罕眼眶微红,也有些伤感,但当手指触上那冰冷的瓷杯之时却惊醒了,迟疑了一下,说:自破城以来,我,已不喝酒了。说罢,将酒水泼在脚边的盂桶里。
索尔哈罕点了点头,探身拿了炉上的水壶,就着茶桶里的茶叶,沏了两杯放在桌上,端了一杯浅浅的的拼了一口:哥哥说的是,我也该将酒戒一戒了。
看索尔哈罕面色不变,甘麻刺暗中松了一口气,末了又有些自责,便说:当年我迎娶那女子,是负了你的此去,我和你重新开始,可好?
索尔哈罕听闻此言,忍不住一惊,险些将手里的茶水泼了出来。
我身不由己,委屈了你此后我断不会再让你伤心了,这一次我绝不食言。甘麻刺捧了那杯温润的茶水饮了一口。
以往觉得他不过就是虚伪罢了,这一刻却觉得他是如此厌恶!以往怎么就没发现他是如此的令人厌恶!索尔哈罕毫不掩饰的皱了一下眉头那一口茶已经够分量了!
我想甘麻刺突然觉得一阵昏厥乏力,再回过神来却看见索尔哈罕已经起身退开到好几步之外。
我想?索尔哈罕抬头看了看更漏,冷冷的我想?只怕您是不能再想了
小时候,总觉得弱者便是好的,忍不住想要同情和帮助。而甘麻刺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弱者,因为样样都不如两位弟弟妹妹,反而享受了额外的关照。是因为长子?有一些,却不是全部。他越发明白示弱的好处,便越发依赖起这种手段来。以前总觉得沃拖雷锋芒太露,现在想来却是看这位国王的本性比自己要透彻些。
为了拉拢贵族而迎娶王后有谁逼过你这么做么?是那位柔弱不幸的女子逼你这么做的么?明明是为了一己私利吧!怎能够就说的这样的冠冕堂皇?
为了稳固实力而挑拨贵族我身为远避朝堂的公主,身陷绝境尚有死士相助,你呢?你怎么就孤身一人?连个能报信的仆奴都没有?真能够将埋怨的话说得如此不惊不诧?
为了自己的王位不惜将我拉入绝境既然你喜爱这些虚无的承诺,那我就大方的说给你听,你的太平盛世荣华富贵皆在!你视国家百姓如粪土,国家百姓依旧要归附你。你信?你舍得信,我舍得说!
又要用亲情来糊弄我了么?还有您那莫名其妙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爱情?请说请说!
因为自命为弱者,就将切的不幸如此轻易的归罪到别人身上么?
索尔哈罕冷冷的看着,原本以为自己会难过,至少会有一点犹豫或者不忍,没想到却是彻骨的平静。
你!甘麻刺感到胸口一阵抽搐,痛麻的感觉不同一般:你!也喝了!
你也要死的!
索尔哈罕淡淡的说:杯子上
甘麻刺努力想要看清桌上的杯子,却觉得眼神模糊只能看到个轮廓。想要伸手拿,却怎样都无法举起手臂,没有刺痛和难耐,只觉得全身无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
这种药粉不难做,放在酒或者茶里都难辩药味,只需少许就能让人全身僵直,呼吸不理。这种近乎窒息的死法除了让受者面色潮红以外几乎难以看出异样。宫廷或者贵族都喜欢将它作为赐毒赏给被逼殉葬的妾侍奴婢,所好的就是这一口总不想到了地府看见一群污血满面的女子吧?
笑言欢,这寻常的毒药让多少风华女子含恨而去?
索尔哈罕走上前,想要拿起那茶杯,突然!明明不可能还活着的甘麻刺如<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一般往前扑了一下,一手将索尔哈罕的手腕钳在了掌中。因为中毒已深,他连撑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任凭着脑袋耷拉在一旁,眼皮无力的翻着。索尔哈罕险些被吓得叫起来,颤抖之间,甘麻刺的嘴大大的张开了,喉咙之间已经无法发出完整的音符,不过他还是嘶哑着想要说。
我诅咒你
索尔哈罕觉得自己听懂了那含混的话,背心起了一层冷汗。定了定神,却发现甘麻刺那骇人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是的,他死了,终于死了!阴差阳错的!就在想要松口气的霎那,一股不知从哪里吹进来的风摇曳了宫灯呼的一声,大殿中明暗昏花了起来。
是你的魂魄走了么?索尔哈罕拼命抽出了手腕,甘麻刺的尸体失了助力,歪歪斜斜的倒在软垫上也许,也许是这座王宫的冤魂们都松了一口气,那些曾经的过往,都随着你的离去离去了。
索尔哈罕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将甘麻刺的尸体扶正,依照原有的计划,将怀中备好的书信塞进他的内袍,又将自己喝过的杯子擦拭了,放回托盘,把一张装过笑言欢的牛皮纸揉了,丢在盂桶里。做好了这一切,索尔哈罕覆上了甘麻刺的脸,将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