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公主府果然是别致,哪怕是让人等,也等出些趣味来。贺沢妠娜接过侍者的茶,笑着说。
娘娘请稍等片刻,奴儿立刻去通报殿下。侍者只是客气的一笑,也不多说别的。
贺沢妠娜点头入座,心想这公主的手段竟比她母亲还厉害些,哪怕是个奉茶的丫头,也□得如此庄重。贺沢妠娜喝着茶,往那花园里瞧着,这些日子来拜访长公主的祭司不少,好几个还是颇有头脸的人物,看来这女人竟是要仗起胆子和那个王允义较劲了。
看了一阵,忍不住问自己的贴身女侍者:你认得那个魏池么?
回娘娘的话,那日宴会奴儿随您一同去的,远远的见过一次,虽不真切,但那人在那群齐官里煞是醒目,所以依稀认得出来。
嗯,贺沢妠娜点了点头:听说他时常出入公主府,怎么我来了这么几次,都没遇上这人?我还当是看漏了呢。
女侍者贴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听说那位大人在公主府逗留的时间是极久的,通常是一早就来,下午时分才离开。
贺沢妠娜想了想:坊间有什么传闻么?
娘娘,这些年来,长公主有什么她不想听到的传闻流入过坊间么?女侍者垂了眼帘:那日娘娘说那魏大人不是长公主的人,奴儿倒不这么想。要真没什么,至于如此护着他么?
也是,贺沢妠娜叹了一口气:她和她那父王的手段极相似。
二主子是个不中用的,娘娘还是该让大主子时常回来方才照应。
这个我自有分寸。贺沢妠娜又往窗外望了望,一个衣着颇华贵的女侍者穿过花园往廊房走了过来。贺沢妠娜一指:那是个女官,看来是来招我们了。随即整顿了衣服,准备入宫。谁知那女官上了楼,只是微微一歉:殿下此刻还在忙着,请娘娘原谅则个,让娘娘在此等候岂不是无趣?不如随奴儿去花园玩耍吃茶吧。
贺沢妠娜含笑应了:不知殿下的花园里面又有了什么稀罕景,姑娘引我去一观也是正好的。
言毕,回首对着自己的女仆人使了个眼色。那奴仆面上笑着,等那女官掺了自家娘娘转身出去的片刻,隐手从随身的盒子里摸出了个什物,揣在怀里才跟了出去。
可怜魏池一大早便来了公主府,一坐便等了一个时辰。虽说有这特殊待遇,能在索尔哈罕的闺房里头吃着点心避过廊房硬板凳,但等着等着便有些无聊。想那京城里头的例会也不让人等这么久啊?进翰林院的第一年,前来会讲的恰轮到了院里头顶啰嗦的袁翰林,那时候的情形也比现在好些至少能在下头和耿邴然唠唠嗑。魏池那手杵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更漏发呆。
眼看更漏又是一轮将尽,索尔哈罕才推了门进来。
天不亮我就来了,活生生的等了你一个半时辰你就是我在屁股下面放筐蛋,我都能给你孵出一窝小鸡了魏池唧唧歪歪。
索尔哈罕反手掩了门,走上前来,挥手扇开了魏池:把你吃的点心渣子收拾了!
魏池站起身扭了扭腰转了转脖子,看那更漏终于是滴尽了,遂抬手将它又转了一轮:哎,我的青春年华就如此流逝了,更漏兄,只有你与我同在。
索尔哈罕往魏池的小腿就是一脚,趁魏池捂着腿嗷嗷叫唤,伸手一抓,把魏池耳朵上架着的毛笔抢了下来:着这样子,啧,你们中原怎么说来着?二流子?
竟能知道如此生僻的词汇,公主殿下真博学,魏池捂着腿感慨。
索尔哈罕低头一看,案几上歪歪斜斜的放这一张纸,上头画了一个人,看那眉眼和自己无二,只是脸上多了些麻子,额角上还有一个大膏药贴子点缀着。
神似?形似?又或者神形兼备?魏二流子半伸了脑袋,做出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架势。
索尔哈罕鉴赏了片刻,拾了起来,揭了身边的香炉盖子扔了进去:原来大齐的才子就是这种本事。
你是羡慕么?魏池嘿嘿笑。
索尔哈罕盯了魏池片刻:你欺负我不会画,是吧?
怎敢?魏池把老老实实的收拾着桌上的点心。
是啊你怎敢呐你还有什么不敢啊?是吧?魏大人?索尔哈罕抄着手。
玩笑玩笑,办正事办正事。魏池拿出了文书,排在桌子上。
滚!索尔哈罕来了劲,一巴掌把文书都扇到了地上:你今天可是惹着我了,哼哼!
我错了不成么?魏池立刻坐远了些:改天我认真画一个好的赔给你,好不好?
得意了是吧?索尔哈罕冷笑:长脸了是吧?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魏池假意磕头,真意欲逃。
索尔哈罕怎会不知这点小把戏?探身上去捉住了魏池的耳朵,使劲摇:不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你还真是无法无天了!臭丫头!!错了没有!自己说!!
哎呦,哎呦,好汉饶命!魏池赶紧讨饶。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打翻了手边的茶杯,连垫子也滚了老远,直到索尔哈罕没力气了,才松了手。
魏池爬起来,给索尔哈罕擦了擦汗:不闹了,不闹了,赶紧做正事吧?
索尔哈罕点了点魏池的脑门:你们科举出来的,都是你这种疯子?
教训的是,教训的是。魏池捉了索尔哈罕的手,赔笑。
索尔哈罕想了想:今天不能这么便宜了你,我得想个法子治治你。你们齐国是什么法子?拼诗?不错,今天我两个就来拼一拼。
比画画不成么?魏池坏笑。
索尔哈罕没好气的一巴掌:怎么,鸡都会孵的魏大人还怕写首诗不成?
魏池赶紧把坏笑收了:您说了算,您说了算。不过你要答应我,比完了就别再折腾了,赶紧把那文书给批了。
行!索尔哈罕笑:要是你输了,我可要罚罚你!罚你去花园里给我扯花!红的黄的白的紫的粉的都不要,你要给我扯个独一无二的!这么罚不为过吧?
魏池心想,你这是要我捧个蛤蟆回来给你么?
索尔哈罕拿了笔纸挺正经的递了一份给魏池:坐远点,老实的去写,小看了我是要倒霉的!
魏池接了纸笔好意提醒:考官大人您好歹出个题啊限个韵啊,乱写比啥?
索尔哈罕一想也是:韵就不限了,那个挺麻烦的至于题,现在是春天,就《咏春》吧。
魏池坐了,心想,这题目真没新意。
索尔哈罕自幼学着中原的诗词歌赋,在漠南贵族中还是极有脸的,平日看这魏池说话也不见得有多少典故,心中自然是不怕她,磨了墨便自己构想了起来。
魏池也没拿笔,只是看着索尔哈罕偷笑这个祁祁格一会看看窗外,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又拿个书翻两三页。那模样和书院里头的呆子们已有了三分相似。幸好只是三分,那灵动的眸子配上身旁袅袅的香烟还是极美的。想起她的种种,有一丝神往又有一丝黯然。天家儿女生而具备的尊贵曾让自己好生羡慕,但这宫室里的寂寞无奈自己又能体会几分?如果祁祁格只是祁祁格,那她会不会每天都是如此开心?将那些家国仇恨潇洒的抛到别人肩上去,做个逍遥自在的神仙?
索尔哈罕生怕自己失粘,一字一句的抠着。写罢又读了二三遍,才缓缓的放了笔。回头一瞧,可好!那个呆子笔还没落呢!光光的衬着一张白纸盯着自己发呆。索尔哈罕顺手拿了个果子丢到那人脸上,那人才如梦醒一般,惊叫了一声,回过了神来。
写完了?魏池眨了眨眼睛。
我是写完了!你呢?索尔哈罕坐了过来:原来魏大人交的是白卷啊!
魏池拿了笔,沾了沾:你刚才说的题目是什么?
索尔哈罕颓然:《咏春》!
对对咏春,咏春。魏池呼啦呼啦写了几句,把笔搁了。
写好了?索尔哈罕捡了那纸片在手里。
写完了
索尔哈罕不满的狠了一眼,这才看那纸上的字,只见诗曰:
一梦蕉烟帐,二月花雨宵,
天苍白鹤翅,水暖梨木壕。
荷涂碧波纹,燕缀垂柳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