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夏时上前接了过来,之前的话题也就此中断,转而招呼楚棠道:阿棠快来,我帮你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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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在大牢里帮着楚棠洗头的时候,江南这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楚棠猜得不错,王申一行快马加鞭,足足比预计早了七八日就抵达了江南,正正好赶在桐城砖头用完之前。而钦差抵达江南后的第一件事,已不是问责地方官没有管理好治下百姓,而是先问责了齐将军擅自用兵一事天知道王申好不容易赶到桐城,一眼看到那攻城略地的大场面时,心头的震撼。
朝廷兵马镇压叛军自然是没错的,可江南这次闹出的反叛却有些特殊。因为这一而再的无理由造反,谁都会担心还有下一次,那么尽早弄清缘由解决问题才是关键,而不是简单的镇压。
相反一来就使用强硬手段,只会逼地那些叛军走投无路,最终选择同归于尽。
齐将军心知肚明,但被问责后面上还是露出了几分不忿,一副无脑莽夫的模样:大人心善,但反贼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劝降的?时间耽搁久了,他们还会裹挟更多人进去。我身为朝廷将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自然该替朝廷除贼,哪里有错了?!
因为薛祭酒闹的那一出,王申早在来江南之前,心里就对这场叛乱的发生有了底。因此他对齐将军的话不置可否,只冷冷一笑,反问道:那你除贼除得如何了?我怎么没看到匪首何在?
齐将军顿时哑了,心中也不免生恼天知道桐城里那帮泥腿子怎么回事,居然真靠着砖头石板将城守住了!还有他手下那帮兵,平时操练懒散就算了,这打起仗来还这么怕死,真是白耗那么多米粮了!还有还有,这姓王的钦差也是,大热天的赶路不辛苦吗,他居然还能快马加鞭提前到了!
心中腹诽不止,可现在事情已经发展至此了,齐将军也只能抹把脸破罐子破摔:那大人以为接下来该如何?
王申心中早有想法,抬起眼皮吐出两个字来:招安。
齐将军闻言险些跳起来:大人不可!
王申似笑非笑:有何不可?
齐将军立刻给出了一二三条反对的理由:大人久居京城可能不知,这些刁民向来不知好歹,你若是轻拿轻放,他就会以为你软弱可欺。而且去岁才闹过一场,今年他们就敢再反,这些刁民胆子已经大到没边了。大人你这次若是招安许了条件,你信不信,明年还得再闹一场。
诚然,这话不是全无道理的,只是不适合放在当下。
王申也不是轻易就能被说服的人,他面上神色一敛,立刻显出几分威严来:我不信。堵了齐将军一句之后,他又道:再则本官是钦差,此事理应由本官做主,将军还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
无论官职还是权力,齐将军确实都比不过,他气得脸色铁青,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而王申更不耽搁,立刻冲手下士兵下令道:派人去桐城传信,就说本官要见他们头领。
一个时辰后,吴老大手里拿着封绑在箭杆上的信,再次风风火火跑进了明宅:军师,军师,你说的停战,是不是就是这个?我不识字啊,你快来看看!
少倾,一把蒲扇砸在了吴老大脸上,年轻人不满的声音再次传来:都说了别叫我军师。
吴老大摸摸并没有被砸痛的脸,露出一脸憨笑:好的军师,知道了军师。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和他废话,拆开信件一目十行扫完,这才说道:是钦差来了,想约你见上一面。
吴老大不笑了,黝黑的脸庞严肃下来,还有点唬人: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他是不是想把我骗出去杀?
年轻人抖抖手里的信纸,白纸黑字分外分明:信里说是朝廷想招安。
吴老大一脸的不信:都是骗人的,要招安去年就招了,再说真要招安干什么还要打我们?
年轻人也没解释,只道:这次你得去,约个地方,落霞坡怎么样?
落霞坡三个字一出,吴老大脸色陡然一变,看向年轻人的目光第一次变得凶狠起来。
96☆、第96章
◎人都有求生之心,自然不甘坐以待毙◎
落霞坡?王申拿着刚收到的回信,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亲随闻言以为他是不知道落霞坡在哪儿,好在自己已经打听过了,于是便指着东面解释道:大人,落霞坡不远,就在桐城以东二十来里,快马过去用不了多少时候。
王申听罢看他一眼,怎么想都觉得这约的地方有古怪。毕竟现在双方算是两军对垒,叛军头领胆子如果够大的话,应该约在阵前相见。而如果他胆子不够大的话,让自己进城一见才是正理。反正怎么选,都不该选在这样一个两边不靠,奇奇怪怪的地方。
此外还有这封回信,信上的一手好字可不是吃不起饭的百姓能练出来的。
思忖片刻,王申收起书信,又对亲随吩咐道:你去仔细打听打听,这落霞坡有什么特别的?
将军,将军不好了!副将一脸天塌了的样子,闯进了齐将军的营帐。
齐将军被王申怼回来心气正不顺呢,见副将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立刻皱起眉斥道:什么不好了,本将军好得很。还有你这慌慌张张什么意思,城里的叛军打出来了不成,让你这般大惊小怪。
副将跟随齐将军多年,也知道他脾气不好,被骂了也顾不上在意,他压低了声音急匆匆说到:将军,落霞坡,落霞坡啊
齐将军没反应过来:什么落霞坡?
军中的营帐实在不隔音,副将也怕隔墙有耳,干脆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个割脖子的动作。齐将军这回反应过来了,脸色却称不上好看:好端端的,你说什么落霞坡?晦气!
副将苦了脸,再次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我想提,是那姓王的,他正让人打听落霞坡呢。
齐将军一听这话,后背不由有点发凉,也再摆不出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了:怎么回事?谁跟他说的落霞坡,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了这个?
问完他才后知后觉想起,原来落霞坡距离桐城这样近。
副将倒也打听到些消息,便说道:不是手下人提起的,是桐城里那伙叛军。钦差不是让人给城里送了信,想见他们头领吗?后来城中射出了回信,钦差收到之后就开始让人打听落霞坡了。
齐将军伸手摸摸后脖颈,又问:那他打听出些什么,没人说些不该说的话吧?
副将便摇头:那没有,谁都不是傻子,哪能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啊。更何况清楚所有事的也不多,有些桐城征召的士卒,也只知道落霞坡风景独特,落霞极美。
说到最后这一句,两人神色都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齐将军闻言点头:那就好,让知情的人都别瞎说。
副将听了先是点头,然后又苦了脸:可是将军,咱们的人不说有什么用?落霞坡距离桐城二十来里呢,现在城还被咱们围了,城里的叛军偏约在了这地方,恐怕是早有预谋。说完再次压低了声音:将军,咱们就这样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吗?这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王朝中期,军队早不如立朝时彪悍。将军们无心征战一心搞钱,吃空饷、养私兵、倒卖军械,这些都是十分常见的问题。可冲着一群手无寸铁的灾民挥下屠刀这种事,多少还是有些破底线的。
齐将军和副将也不是什么天生坏种,对于当年的事自然没忘。不过当年的决定不是他俩做的,他们其实也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可时隔数载,当初下令的人已经没了,他们背后的靠山也没了,这时候再要翻旧账,罪责可就不是他们能扛得动的了。
人都有求生之心,两人自然不甘坐以待毙。
齐将军眼神几番变化,最后却看像副将:你想怎么做?
副将闻言顿时在心里咒骂了句,可这话却不能不接:反正钦差也不过带了百多人来,城里的叛军也不可能倾巢出动跑去落霞坡,不如咱们趁这个机会说着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钦差嘛,又是来平叛的文臣,死于叛军之手是多正常的事?正好还不用他们特意布置,城里的叛军头子也约好了要出来。到时候将这两人一起解决了,城中群龙无首想必也守不住。最后上报朝廷,就算不能领功,换一个功过相抵应该问题不大。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便自定好了主意,齐将军最后吩咐一句:带些信得过的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