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司少棠又往前挪了两步,年予竹坐在床边,双手抱着小腿,她便单膝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眼神像极了被主人遗弃的可怜小狗:“嗯……那时师姐对我很好。”
  过了好久年予竹才空出一只手来,帮她擦拭掉脸上泪水,又摸了摸她被打红的脸,脑中乱糟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么多事情,我竟然一点记忆都没有。你先别走…就留在我身边做我……”她身边从不缺人,一时想不出来什么职位给司少棠。
  司少棠盖上她的手背,侧脸在她手里轻轻摩挲,眼神赤诚无比:“让我做你的护卫吧,我想保护你,就算你以后不会再喜欢上我也好,可以吗?”
  年予竹被她滚烫的眼神灼地手瑟缩一下,被司少棠紧紧攥住手,心跳乱得厉害,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猛地把手抽回。
  司少棠顿感失落,以为她后悔了,就听年予竹又开口道:“好。”
  折腾了一晚,两人俱是心力交瘁,年予竹伤心的累了,很快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司少棠则是不敢再出去外室,生怕再有真的刺客过来,自己来不及赶到屋内。
  就站在距床一丈远的柱子后守着,偶尔侧头出去看一眼年予竹的睡颜,见她睡得安稳,自己也觉得心中暖暖地。
  心中暗忖:既然师姐能允许我这个在她眼里曾经轻薄过她的人,在内室中守护她,是不是也能说明她其实没有那么抗拒自己。但又一想到年予竹刚刚落泪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不敢再有丝毫妄想,只求能够伴她身边,护她一生一世就好。
  月落日升。
  或许是察觉屋中有人,年予竹始终不太习惯,早早便醒了。
  梳洗过后,她如常勤于政事,有太多事情要去查证,倒不是不相*信司少棠,只是她一贯如此,单凭司少棠一人的说辞,终究太过片面。
  经过司少棠时,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你跟着我吧,娘亲和翠姨都不在,待我处理些事情后,再一同去往北洲一趟。”
  司少棠点头应下,她又忽然开口:“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还有些疑惑。”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解释,司少棠一时愣在原地。
  年予竹说出口后,就有些后悔,耳尖微微泛红,快步朝殿外走去。
  见状,司少棠赶忙追了上去。
  第75章
  司少棠始终跟在年予竹几步外,从未见过师姐这副模样的她,还觉得很是新鲜。
  所过之处众人无不低头朝她拜见,师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像是要冻死人。
  一直走到勤政殿,年予竹也没给她一个眼神,司少棠只得站在她的身边,不时偷偷看她一眼。可看的时间长了,就挪不开了,像黏在她身上一样。
  年予竹本想忽略她的视线,谁知道她越来越肆无忌惮,直到一位魔将进到殿上,司少棠才堪堪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闫革是跟在前任魔尊身边的大将了,也是前任魔尊最是信任的几位魔将之一,她身高八尺,身材健壮,说话时嗓子大得很。
  闫革与她甚是熟稔,平日相处便如长辈一般:“尊上,听说您近日有侍女侍奉在您身边了?您贵为魔尊,要我说早该如此了。”
  她打量了司少棠一眼,见她眉清目秀身材瘦小勉强合她心意,但唯一不好的一点,这人是个人族。
  她皱着眉头:“但是不该让她进勤政殿,毕竟您在这处理的都是魔族重要事件,不合规矩。”
  年予竹回头看了司少棠一眼,见她仍旧一副淡然模样,又想到她刚才一直紧盯着自己看,也觉得不太合适,便随意道:“不是侍女,是炉鼎。你先出去吧,我与闫将军有要事相商。”
  司少棠也不生气,能换来片刻相处已经很满足了,瞪了闫革一眼,乖乖听话便出去了。
  她对闫革的不满,自然逃不出年予竹的眼,是她没想到的。见状,不由轻笑一声。
  闫革一时怔住,多少年了啊…自前任魔尊闭关,年予竹接任大位后,这位新魔尊就再未展露过这般鲜活的笑意。以至于此刻,她竟忘了计较司少棠方才的冒犯之举。
  年予竹笑靥渐收,指尖轻叩扶手:“闫将军乃我娘亲座下肱股之臣,予竹继位以来,多蒙将军扶持。”
  闫革连忙躬身:“老臣惶恐。”
  “在予竹心中,将军如同长辈。”年予竹眸光微转,话音忽沉,“眼下确有桩心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闫革闻言精神一振:“尊上但说无妨!老臣愿效犬马之劳!”
  年予竹突然攥紧扶手:“我娘亲是否对我的记忆做过手脚?”
  闫革身形一僵,额间渗出细汗:“说实话,老臣并不是很清楚。但……”
  年予竹:“说。”
  闫革:“记着还记得六十年前,有一段时间小姐十分…十分奇怪,那些时日每每见到您,您都魂不守舍的样子,又总是没事就往北洲跑,还各种打听关于如何在业火下能够生存下来的事。”
  年予竹的手指紧握扶手,指节变得有些泛白,心道:司少棠的话语竟与闫革所言一一对应
  她道:“那后来呢?这些事情,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闫革:“您就像变了个人,再不提北洲之事…修为进境更是一日千里。魔尊成长之快,也是让我们这些老臣瞠目结舌啊……”
  年予竹深深陷入椅背中,她不敢相信娘亲竟真封锁了自己的记忆。
  ***
  司少棠出了勤政殿,便直奔厨房去了,心里想着:师姐一早上都在处理那些政务,也没见她喝过水,虽然身为这个层级的魔修,早就不需要吃喝,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她原本想做些凉饮蜜饯之类的给师姐当零嘴,可厨房平日也不开火,连个人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食材,转身又出了府。
  烈日灼灼,栖棠城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蒸腾的热浪裹挟着市集喧嚣的人声扑面而来。耳边尽是各州郡的方言,北境商贩粗犷的吆喝声、南疆修士绵软的讨价还价。
  她先停在一处支着青布棚子的果脯摊前。摊主是位驼背老妪,竹筛里琥珀色的果脯泛着糖霜。
  “姑娘要哪样?金丝蜜枣是新渍的,润肺最好。”老妪掀开陶罐,蜜香混着桂花味猛地涌出来。
  司少棠犹豫着拈起一块桃脯尝了尝,甜中带酸,果肉厚实,也不知合不合师姐的口味。“劳烦婆婆了,每样都来点。还有能不能把制作蜜饯的法子也一并告知我。”说着她从怀中取出几块中品灵石放在摊上。
  老妪咧嘴一笑,出手大方的修士见得多了,也没见过花这么大价钱买制作蜜饯方子的:“哎呦!可用不了这么多,加上配方也就五两银子就够啦。”
  司少棠只是笑笑,她观察许久卖蜜饯的摊子就属这家卖的好,天气这般热,这老妪热的满头大汗仍在这摆摊,她未见过自己亲人模样,却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您就收了吧,待我以后再来买蜜饯,就别收我灵石就好啦。”
  老妪在这栖棠城摆摊摆的多了,有的修士一言不合当街杀人的也有,从不敢和修士多加争辩,只得老老实实收了。
  她把方子口述给司少棠听,司少棠记性好,一次就全都记下来。老妪又取过油纸把蜜饯包得方正,足足有六个样式,麻绳扎紧时还塞进两片薄荷叶:“天热,压压腻味。”
  转到卖鲜果的摊子却犯了难。绿豆好买,梨子青皮的太涩,白皮的肉粗,她皱着眉挨个儿挑过去,终于挑中两枚皮薄水多的雪梨。卖梨的是个戴斗笠的魔族少女,指尖隐现鳞纹,见她挑剔也不恼,反而削了一片梨肉递来:“天墟城产的,甜得像蜜,包您家道侣喜欢。”
  司少棠耳根一热,速速给了灵石就往回走。
  “司少棠!”
  忽然,一只纤细的手从身后拍上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回头,只见一名身着杏色罗裙的少女正笑盈盈地望着她。少女身形娇小,一双杏眼清澈透亮,宛如林间小鹿,透着几分灵动。
  司少棠微微蹙眉,这面容分明有些熟悉,可一时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她略偏了偏头,迟疑道:“你是……?”
  少女闻言,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下来:“我是薛采萱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失落。
  “薛采萱?!”司少棠蓦地瞪大双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当年那个和她一起逃难的小姑娘,面色蜡黄,头发枯黄如草,与眼前这个肌肤胜雪、明眸皓齿的少女判若两人。
  “竟然是你?我还以为你……”她的话戛然而止,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薛采萱却已明白她的未尽之言,白皙的脸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以为我死了?”她抿了抿唇,低声道,“那日我们失散后,我遇到了师尊……她将我带回了山门。后来我曾回去寻过你,可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几分懊悔,“若当时能找到你,我定要拉着你一同拜入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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