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见到姚英跟着司少棠也进去后,顾知许嘴角一撇,跺了跺脚也拉着木头一样站在一旁的顾宁薇快步跟了进去。
  几人走过廊桥,循着烛光找到了金泠和商洛爻歇息处。
  让人意外的是,站在门口处的人不是金冷。
  而是受了重伤,刚才站都站不稳的商洛爻。
  商洛爻站在门前,手中提着一盏红纸糊成的红灯笼,似乎早就料到年予竹会来寻她们。
  “隔壁厢房已备好温酒,还请几位随我来。”
  司少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商洛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出尘之气,眉目间透着看破红尘的淡然,却又不是那种故作高深的疏离,让人不自觉地会信任她。
  几人进了厢房,此时还未夏至,但天气早已转暖。这屋子里却点着炭盆,一壶酒正温在上面。
  司少棠在雨里冻了半夜,衣衫尽湿,此时指尖都有些微微发颤,看着除了年予竹其他人仍站立在原地,心中嗤笑:都到这份上了,还怕个什么。
  她快步过去拿起茶壶倒上一杯温酒,仰头一饮而尽,瞬间驱散去不少寒气,暖意瞬间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让司少棠颇感意外的是,向来端庄自持的年予竹竟也伸手取过温酒的铜壶,状似随意地问道:“在下渡仙门年予竹,酒倒是好酒,就是商姑娘这么出尘的人,怎么与那修邪术的金泠,走得那般近?”
  一直静立未坐的商洛爻忽然身形一矮,素白的道袍铺地展开,直直跪在了青石地面上道:“小道犯下大错,任凭几位姑娘处置。”
  年予竹顾不上肋骨处的疼痛,俯身抬手虚扶商洛爻的手说道:“商小观主这是为何?”
  “商姑娘,渡仙门的年予竹从来都是执法如山,不近人情。别说跪下了,就算是给她磕头也没用。您还是起身把话说清楚的好。”司少棠忍不住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商洛爻的身边将其搀扶起来,见她一跪一起脸色又苍白些许,稍作用力将人按在了椅子上。
  商洛爻坐在椅子上缓了片刻,才缓缓道出因由。
  原来商洛爻与那金泠虽为一妖一道,但两人关系不斐亦是知己。两人相伴行走世间历练,但因金泠性情乖张,商洛爻为人耿直,惹下不少仇敌。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最终还是中了奸邪之人的计,商洛爻为救金泠受了重伤,如今已命不久矣。
  金泠虽然未有性命之忧,却因过渡担心商洛爻,误入了歧途,用了邪术换得商洛爻一线生机。但运气不佳,第一次作案就撞上了渡仙门的几人。
  “如今我已是油尽灯枯,怕是活不过这几日了。只是…只是师叔她老人家还在天虚观等着我回去复命。烦请几位出去后派人到天虚观走一遭,告诉玄清师叔…就说…就说她那个不成器的师侄,终究是辜负了教诲。让她莫要太过伤心。”说到此处商洛爻声音已有些哽咽。
  “金泠多次救我于危难中,这次更是意图用…用几位的性命换我一线生机。她年纪尚小,误入歧途,还请看在她没有铸成大错的份上,饶过她这次。”
  年予竹微微颌首,郑重应道:“此事我记下了,定当亲自前往天虚观传话。”略作迟疑,又追问道:“依你所言,那古树上悬挂的其他棺椁中的死者,并非金泠所为?”
  商洛爻支起身子道:“正是!”
  司少棠挑眉问道:“可有证据?”
  商洛爻咳了两声道:“那古树上的棺木除了你们几人以外,都腐朽老化已久。最短的年份少说也有几十年,而我与金泠年龄尚未满二十。”
  “说不定是你们先杀了人,然后取了那些破烂棺材,再把活人放在其中,给你供给养分。”顾知许跳出来说道。
  司少棠被她这话蠢得翻了个白眼,试问谁能做出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就为了抓你们渡仙门的人,再放了,然后再给你们解释吗?
  商洛爻笑着摇了摇头道:“年姑娘,我听闻渡仙门内秘术众多,想必自有测我体内是否有其他人精血的方法。除了你后面这三位师妹体内精血,我再没吸过任何人的精血。”
  “多有得罪了,商姑娘。”年予竹手指扣在了商洛爻的命脉之处,灵力顺着经脉探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堪堪停止继续探查,对着几人摇了摇头。
  姚英却不甘心地说道:“就算这样那又如何,你吸了我师姐妹的气血,伤了我们大师姐此事不假吧,练得如此邪功,人人得而诛之。”
  商洛爻靠在椅背上,低头向一旁侧着,咳了几声又道:“我师傅玄一道人与年姑娘的师尊有着旧交,还请看在我已故师尊的薄面上,能放过金泠。我愿以命相抵,平息渡仙门人的怒气。”
  司少棠饮下一杯暖酒,暗道这商洛爻好算计,先是在林中引着几人出来,施以恩情。再让金泠藏起来,摆明了吸**气的人是她自己,而她又命不久矣。最后动之以情道出自己师傅与年予竹的长辈有旧交。
  年予竹起身站起,对着商洛爻说道:“既如此,我又怎好怪罪于你,你既是天虚观弟子,此番因果,自当由天虚观来断。我年予竹虽与贵派素无往来,却也知晓玄门自有玄门的规矩。”
  商洛爻对着几人抱拳感谢道:“小道定会记住几位的恩情,眼下天色尚早,还请入住偏房休息一夜,再继续赶路。”
  姚英几人未损失太多精血,年予竹又开了口,也就不再追究,各自回了房间。
  司少棠在房内,刚刚褪下浑身湿透的衣衫,漏出白皙的肩膀,正郁闷伤口都在后背,无法上药准备直接休息时。
  “咚咚~”
  “司姑娘,你休息了吗?”
  房门外传来年予竹的声音。
  随意穿上衣服的司少棠,拉开房门,见年予竹同样浑身湿透地立在廊下,单薄的衣衫紧贴着身形,在夜风中微微发颤。
  司少棠疑惑问道:“年姑娘,你?”
  年予竹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青瓷药瓶:“你的伤口都在后背,我来帮你上药。”
  司少棠本想拒绝,但一看到年予竹笑着捂在自己的肋骨处,才想起她也同样受了伤。
  便侧身让开半步道:“快进来吧。”
  第15章
  年予竹刚踏入房内,就觉发间一松,原是发簪被司少棠抽出。
  霎时间,如瀑青丝倾泻而下,带着潮湿的水汽散落在肩头。
  “你……”尚未回神,整个人已经被一干燥的方巾包住。
  司少棠在她身后,动作轻柔地拢起她的秀发,轻轻擦拭道:“你受的伤明明更严重些,怎么不去找姚英她们帮你疗伤?反而还要过来帮我上药。”
  “本来姚英是要替我上药的,但我见她嘴唇都冻紫了,就硬赶她回去更衣。后来想起你的伤都在后背,就想着还是先过来一趟比较好。”年予竹依旧一副清冷的样子,像是说着微不足道的小事。
  司少棠擦拭的动作蓦地顿住。她望着眼前人还在强撑的模样,胸口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扯过屏风上搭着的干净衣裙,不由分说塞进她怀里道:“多管闲事,自己都没有照顾好自己,先把自己的湿衣服换下来吧。”
  说完把炭盆往前踢了踢,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快速换了件干燥的寝衣。
  但一时忘记年予竹肋骨受了伤,身体不便。待她换好出来时,恰好撞见年予竹慌乱地拽起衣衫遮挡的瞬间。
  一闪而过的肩头有着一大片淤青,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司少棠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瓶,眉头紧蹙道:“明明伤得更重的是你,还逞什么强?”
  年予竹苍白的脸颊倏地泛起一抹红晕,咬紧嘴唇似要反驳,却在撞见她执拗的目光后败下阵来,最终乖顺地坐在了床沿。
  司少棠手上拿着药瓶,看着眼前人单薄的后背,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两人目前也就认识不过几日,帮其脱下里衣上药,是不是有些唐突了些。
  司少棠将炭盆又往床边挪近几分,炭火噼啪作响:“你自己把衣衫褪下些,露出肩头就好。”顿了顿,又补充道,“那里…淤青很严重。”
  在司少棠看不到的地方,年予竹微闭双目,睫毛轻颤。素白的中衣从肩头缓缓滑落,露出大片雪肌上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
  司少棠看着她肩膀上的伤痕,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她知道肩膀处的伤口是为了救自己时,撞在古树上所致。肋骨处同样是为了救自己,才被蛇尾抽断的。
  司少棠用手指将药轻轻涂抹上去,清凉的药接触在年予竹的肌肤上时,年予竹肩头明显瑟缩了一下。
  司少棠心有不忍,低声说道:“你明明占了上风,再坚持会,那腾蛇必然落败,你可以不用受伤的。”
  “可你会受伤的。”年予竹微闭着眼,耳垂红的似要滴血,手紧紧攥着里衣,生怕不小心会滑落。
  司少棠莫名有些烦躁。她接近年予竹就是为了复仇的,可她偏偏总是搞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叫她如何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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