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只是身边闻念的呼吸很快变得和缓起来,她听着听着、也慢慢地睡着了。
  *
  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黎安安睡得意外地安稳。她翻个身、向闻念的方向转过去,就看到因为翻身的动静,闻念也困倦地睁开了眼睛。
  此刻,她只是有些茫然地望着黎安安,像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黎安安?
  因为你刚才叫我不要走嘛房间里又很暗。我也困了。黎安安就小声地回答,念念,你有感觉好一点吗?
  说着,她靠过来,额头轻轻与闻念的相抵、去试对方的体温。只感觉好像比之前降下来了不少,汗也多少出了一些,没有原本那么烫了。
  黎安安说:是不是没有那么不舒服啦。
  闻念轻声应:嗯
  大概是因为还生着病、又才刚睡醒的缘故,她似乎还有点发懵,就连黎安安靠得这么近,也没有向后躲,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黎安安的眼睛。
  像是在看什么特别引人入胜的、没有见过的东西一样。黎安安被看得有点困惑,就歪歪头、向她笑起来:怎么啦?
  闻念没有答,手指从被子下面轻轻拽了拽她的睡衣袖口。
  不要动。她不开心地这么轻声讲,很是理直气壮地要求道,显然是觉得黎安安胡乱动弹影响她盯着看。
  黎安安只好没办法地答应:知道啦
  好幼稚哦。她悄悄地在心里想。不过毕竟是病人嘛。而且,闻念好像还是妹妹呢,她肯定得好好照顾闻念才行。
  她于是也乖乖地不动了,躺在那去看闻念。
  现在的闻念看起来,只是非常、非常地柔软。因为退烧而逐渐褪去了红晕的脸颊也是,单薄的嘴唇也是。
  好像闻念有会咬嘴唇的习惯,此刻,她的嘴唇也显得有些湿漉漉的,还泛着一点漂亮的浅淡红颜色。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身下的被子也柔软又踏实,而窗帘好好地合拢着,将房内的光线映成一片暖融融的昏黄。这样暖调的颜色好像将所有都变成了流淌的淡枫糖原浆一样。
  闻念单薄的肩膀全部藏在被子里,头发散着,这样随意地披散下来,发丝也被光晕显得似乎毛茸茸的。
  好可爱。黎安安无法克制地浮出这样的想法来。她觉得闻念非常、非常地可爱。
  黎安安。
  忽然,闻念轻声说,你在想什么?
  我、我想
  她望着闻念。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念头忽然浮现在心中。像是个特别特别大、彩虹一样颜色的泡泡。轻飘飘的,好像把她整个心脏都涨满了。
  我想亲你一下
  黎安安愣愣地意识到自己在想着什么。
  这、这种念头,会不会太过分了?
  第45章
  黎安安?
  被这样唤了一声,黎安安才忽然一下子回过神来。
  黎安安,闻念轻声说,为什么发呆?
  说起话来的时候,她鬓角的头发也轻轻跟着晃了晃,看起来可爱得要命。黎安安连忙使劲摇头。
  没有没有,她说,我什么都没想!真的
  真的要对闻念就是,那个,那样的话,肯定是完全不行的。
  她们两个又没有在交往!要是、要是她真的做什么的话,总觉得肯定会吓到闻念
  可是,闻念看上去又是真的很柔软,让黎安安完全想要用揉搓圈圈的方式搓搓她的脸颊。
  她于是晃晃头,转移自己奇怪的注意力。
  念念,那个然后,黎安安就问起,你之前也总会这样吗?啊,我记得之前补习的时候也是,忽然就生病了。是小时候留下过病根,还是什么
  她从睡前就想问了,只是那个时候闻念实在很不舒服,就没有说。而现在的闻念看上去好像还有点懵懵的,黎安安总觉得如果问起来的话,会得到坦诚的答案也说不定。
  而闻念歪歪头、慢慢地回想了一会儿,果然回答了。
  是这样。闻念乖乖地说,之前感觉有好久了。好像是小学。有一次冬天降温
  她原本体质就不太好,又没有足够暖和的厚衣服,降温后就一下子着了凉,又烧又咳、病得相当厉害。
  只是家里面太小,闻立军和汪红娟很担心她把病会传染给闻鸿鹏,就干脆禁止闻念进家门。
  赶她出去的第二天早上,他们出来送闻鸿鹏上学,看到她抱着书包蜷缩在门口,还要气急败坏地把闻鸿鹏护进怀里、给她一脚,让闻念带着晦气滚远点。
  闻念记得那个时候。
  虽然楼道里很黑、也很冷,但是因为高烧,她还是也断断续续地也睡去了一会儿。以至于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家里的人开门出来了,而没能做出合适挨打的防备姿势,被鞋子重重地踢在了脸上。
  她记得自己的手完全使不上力气,而手心蹭破了一大块皮、沾着地面上的泥泞,被冻得不住发抖,连想要按住刺痛流血的嘴唇和鼻子也很难很难。
  再后来的事,大概是因为病得太严重,在闻念的记忆里已经全部都模糊了。她不记得自己那时候还是不是将来自父母的亲情看得很重、是不是有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摸到外面去的。
  最终再次恢复意识,是诊所的医生阿姨好心帮她垫钱扎了点滴,才在汪红娟因为看病要花钱而把她从诊所扯走之前,帮小小的闻念挨过了那次来势汹汹的高烧肺炎。
  应该是自从那之后,她就越来越经常生病了。
  虽然还有些发晕,闻念却还保有着基本的思维能力。她知道这件事其实并不怎么体面,又显得实在太可怜,于是好多细节她全部都没有说,只是很简洁地概括了那次生病的经历。
  在打过点滴之后,慢慢地就好了。最终,闻念这样结论。
  分明已经说得很简单了,可是,她却看到黎安安一下子耷拉着了眉毛,用一种好像是在社团工作的时候看到路边被刮破了腿的流浪猫一样的、湿漉漉的可怜表情望着她。
  黎安安小心翼翼地说:念念
  那种表情显然没有道理这段时间才刚刚把下颌骨弄折了的又不是她。
  她不是路边可怜的小动物。不是黎安安需要同情的对象。
  闻念不想被这样看着。
  好像从醒过来开始,她的体温就逐渐又在升上来了。晕乎乎地认真思考了片刻,闻念在被子里扭扭身体、换了个更舒服一点的姿势,于是决定把自己后来的完美犯罪讲给对方听。
  闻鸿鹏的床是对着门的。她说,把通风的窗户换一侧开,刚好可以吹进他的房间。所以,只要拿一块冰块把门抵住,就能保证他一晚上都吹到风。
  等到早上,冰块就完全化了,汪红娟去叫他起床时刚做好饭,手上通常会带水。地面上稍有水渍也不会惹人怀疑。
  所以,她说,闻鸿鹏每次换季都会生病。
  说完,她才抬起视线,去看黎安安的表情。比起刚才,那双圆眼睛好像又更亮了一点,却还是一样地湿漉漉的。
  这么厉害呀念念,而黎安安小声地说,声音简直像是怕会吓到她一样轻,那,你现在还不舒服吗?感觉还烧吗?
  不是那样
  闻念不觉得自己会被吓到。她咬了咬嘴唇,不想回答这个提问。
  因为没有得到回答,黎安安就继续认认真真地望她。
  在昏暗的、安静的房间里,那个目光干净得不可思议,好像把她整个人都变成透明一样,然后直接看到她胸腔里最最难看、也最不堪的地方去。
  闻念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黎安安不要再这样看着自己。想了想,她只好抬起手去挡黎安安,想要用这种方式让对方向后避开。
  可是黎安安非但没有退去一些、躲开她的手,或者至少换一个姿势、不要再这样盯着她,反而只将目光顺理成章地挪到了她的手上。
  而闻念知道,自己的手并不好看。
  在得以搬去住校之前,她从小被要求负责那个家庭里所有的家务,因此留下了许多始终没能褪去的茧,从来都没有很柔软,还是什么的。
  还有打架和挨打所留下的疤,大大小小也有很多,只是时日久远,颜色大部分已经褪得淡了。平日里的距离大概看不太出来,闻念也有意藏起自己的手,所以才从来没有被注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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