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扶苏的额角渗出冷汗。
早在天幕出现之初,始皇帝就已昭告天下,命各地统计汇总所有获得“神眷”的官吏,并将名单报送至咸阳,那份名单之中的许多名字却出现在了第三份名单之上。
能让这些人放弃这莫大的机遇也要藏住的东西……扶苏脑中闪过了无数罪名,起步就是灭族抄家,九族消消乐尚不能封顶。
“陛下,天下之事,纷繁复杂,天下人心,莫可轻度,断不可仅凭一纸名录,便轻率定人之罪!”扶苏肃然而立,将名册双手捧过头顶,“臣以为,欲明其是非,当查其行迹,观其言行,核其事实,以证其有不臣之心。唯有确凿无疑,方可定罪处罚,以示朝堂之公正,以昭天子之威严,以服天下万民之心!
若草率从事,难免有误,恐有损国法之尊严,有损陛下之恩德!”
始皇帝盯着扶苏的发顶,在扶苏看不见的地方,始皇帝的眼中露出了些微满意的神色,但这丝异样也一闪而逝,下一刻他就变回了那个无上威严的始皇帝。
“既然你这么说,那此事便交予你了。”始皇帝淡淡地道,“你自可明察暗访,查明原委,朕只要以此事肃清纲纪,整饬法度,以正视听。”
“臣领旨!”扶苏抬起头来,郑重地道,“臣定明察秋毫,秉公执法,令天下自当心悦诚服,共尊天子威德,共守大秦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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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各个时空是如何被这突如其来的活动搅和得暗流涌动,又有多少人因此坐立不安、茶饭不思,担忧自己日后的前途与命运,还是很有一些人,心无旁骛地数着时间,等着五周年当天的到来。
——系统早前已经发出公告,私聊间将在五周年当天开启,只要双方都同意,那么当天晚上,两人就能经由梦境在私聊间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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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穆宗时空。
因为天幕的出现,归有光在在隆庆四年虽然身列内阁文学侍从,但他很快又辞了掌内阁制敕房的差事,转而经由天幕阅读藏书,加上他按照从天幕所学的养身之法,控制作息、加强锻炼,如今竟也算得上一个身体康健的老爷子。
甫一知晓这个活动,看完活动简则的归有光便想也不想地填写了答卷,此后便抓心挠肝地等着活动当天的到来。
心续剧烈起伏之下,他竟在这倒春寒的天气里受了寒,这几日咳得有些厉害。
“咳咳。”
归有光咽下一口茶水润湿了发痒的喉咙,他静静坐在房中,在萧萧的冷风的等着日渐西垂、夜色到来。
看着庭院中婆娑的树影,归有光怔怔地想:“也不知项脊轩中的那株枇杷树,如今长得怎么样了?”
在那一间小小的南阁子里,归有光度过了他的少年、青年,经历了读书、成亲,送走了他的祖母、母亲和妻子……
眼下,归有光自觉已经半截身子埋入了黄土,或许回忆往事是年老之人的通病,近年来他总是频繁地梦见在项脊轩的那段时光,想起故人模糊的脸庞。
“祖母、娘亲、元娘……这些年,你们怎么都不来我的梦中啊……”归有光闭上了眼,一滴浑浊的泪水划过,“我都要忘了你们的模样了……”
归有光步履蹒跚地走近卧房,平躺在床上,嘴唇翕动:“请让我再见一见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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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聊间。
按照主人的心意生成的场景中,此时时值仲春,满园桃花竞相绽放,粉的白的花瓣在春风中摇曳。
倏而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花木扶疏间,头戴青巾绿帻、身着半旧墨绿布袍的男人毫不在意地拨开盛放的桃花,踏碎了满地落英而来。
他身材高大、面色红润,最醒目的是就那把美髯,乌黑发亮、浓密顺直,叫人一见就知道是被主人悉心呵护。
“二弟!”
另一个身影如同疾风一般冲了过来,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搂住。
“天可怜见,愚兄竟然还有再见云长之时!”
刘备抱着关羽嚎啕大哭。“昔日你、我、翼德,兄弟三人于桃园结义,誓言同匡汉室,同生共死,奈何今朝,尔竟先我一步而去!愚兄痛彻心扉!弟何忍弃兄于此世乎?!”
犹在壮年、意气风发却乍然得知自己死讯的关羽只是怔了怔,目光便落在刘备花白的头发上,只感觉一股酸楚梗在喉头。
“兄长……愚弟与兄长相识于微末,共谋大业,虽身死而未曾有悔。
今惟愿兄长安康无恙,方能一展宏图,重振汉室!”
第215章 番外十二
有人借此机会跨越时空只为见一见故人,但有的人目标则十分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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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聊间。
当潘丹华踏入这间巍峨大气的宫室之时,虽然她的面上仍然保持着端庄的仪态,但还是不由得用眼角余光多看了几眼,将这与大宋截然不同的宫室纳入眼底。
汉宫虽然看上去不若她习惯的宫殿那般精雕细琢、极尽巧思,但自有一分古朴庄严的风度。宫室多为木石原色,门窗、檐角处皆雕刻着祥云与瑞兽,屋内则饰以锦缎绫罗,在透过玻璃窗进来的月光下,犹散发着淡淡华光。
烛光在精致的宫灯与烛台上跳跃,映照在屏风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而透过香炉中袅袅升起的沉香,潘丹华一眼便看见了一个端坐其后、通身威仪的身影。
潘丹华没有多看,虽然她感觉自己略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大方地行礼,口中称道:“大宋潘氏,见过吕后。”
吕后起身,穿过烟气走到潘丹华面前,低声道:“孤知道你,你是南宋那个小皇帝的母亲。”
“正是妾身。”潘丹华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笑意,这丝微薄的笑意转而又化为淡淡的忧愁,当这一抹忧愁出现在这张色若春晓之花的美人面上,更是为她增添了一抹我见犹怜的柔弱之感。
“你费尽心思求见孤,所为何事?”吕后并不为潘丹华的作态所动,以她的见识与心境,潘丹华这番示弱的心思在她眼中实在一眼能够望到底。
“妾身来见太后,只为求得太后指教。”潘丹华直起了腰身,纤细的脊梁似乎也透露出了与之前那番姿态不同的刚强之意。
“先帝故去,我儿尚幼,稚子践祚,妾身得垂帘听政,然朝堂之上,心怀异志者众;宫廷内外,居心叵测之辈亦多矣!更兼有强敌在侧,其狼子野心、眈眈而视,旦夕之间,或有南牧之志。
如今妾身虽倚仗天子之势勉力支撑,然朝政纷杂,权谋之术非妾身所长,庙堂之争亦非妾身所能驾驭。
今特来遏太后,恳请太后不吝赐教,传授妾身安邦治国之道,以守护祖宗基业、庇佑汉民安宁。”
听到最后,吕后冷硬的神色终于因为“汉民”二字而微微动容,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
“难为你了。”
潘丹华胸中涌上一抹酸楚,低眉道:“妾身出身微贱,区区一浅德薄才之躯耳,不过承蒙先帝眷顾,得以忝居高位。然妾身亦深知,天子乃万民父母,当承担千钧之责。我等既受百姓供奉,自当庇佑其安宁。
何况,如今祖宗基业已丧大半,若吾等不同心戮力,收复失地,吾等何以面对列祖列宗,何以垂范子孙后代?”
“你道你出身微贱,但我大汉高皇帝亦不过一泗水亭长耳!你心中之志,远胜朝中诸多碌碌之辈、奴颜之徒!”吕后伸手搀起潘丹华,温和而坚定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她,“汉有白登之围,高祖困顿于塞外;唐有渭水之盟,太宗屈身于阵前。
于如今你朝虽有靖康之难,中原板荡、神州陆沉,但蛮夷猖獗不过一时之势,万不可轻言放弃,只要你朝上下一心,定能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妾身谨记。”
“你如今是一国之母,代天子听政,‘妾身’可不要再用了。”吕后轻轻按了按潘丹华的肩膀,强迫她将原本略显畏缩的身姿挺直。“你们宋朝不也有一个临朝称制的太后么?学学她的做派系。”
“太后是说,本朝的章献皇后?”
“没错。”吕后点点头,继续说道。
“治理前朝后宫,贵在肃正纲纪,你若要弹压异己,非雷霆手段不可成事。”吕后不再看向潘丹华,而是眯着眼看向虚空,像是直视着那些曾经的、现在的、以后的政敌们,“临朝之初,既势弱,处事须得刚毅果决,不可稍有退缩之态。朝纲既立,后宫自安,凡违逆之徒,皆当严惩不贷!
待威仪既立,臣下依附,便可略施怀柔,以此收拢人心。而后刚柔并济,平衡以治,方能安稳朝野,固国安邦。”
在这不知时间流逝的空间内,吕后面对着陌生的后人将自己临朝多年的心得倾囊相授,而潘丹华则如饥似渴地学习着这些治国思想、理政方法、权术手段,时不时就大宋目前的情况向吕后提问,换来后者思虑过后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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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高后在梦中会客,汉高祖自然也没有贤者,不过他做的是邀请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