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简:“你是想要去约克郡看看吗?”
她误以为莱拉想家了。
玛莎:“小姐,我们是从约克出发,还是从伦敦出发?”
她听上去和简的想法一样。
莱拉摇头:“我们不回白蜡树地庄园,我们不回去,我计划再在牛津住上几天,然后我们出发前往伦敦港,上船,去马德拉群岛。”
简的额头上挤出细细的皱纹:“莱拉,如果你想家了的话,我们可以回白蜡树地的。”
年仅十九岁的简成熟得仿佛三十岁,她耐心地安慰莱拉:“说真的,莱拉,我们谁都不知道马德拉群岛的样子,谁也不会说葡萄牙语,而且我相信留给我遗产的那位好心叔父一定在一块静谧甜美的墓地里永眠了,他不想要打扰。”
莱拉感觉眼睛涨涨的:“白蜡树地不是我的家。”
莱拉的家从来都不是白蜡树地庄园。
白蜡树地大宅甚至说不上是莱拉阿什博恩的家。因为她自打六岁就给送到圣凯瑟琳修道院,从此十年没回过大宅。
莱拉别过头去,她面对一扇铺满雾气的玻璃窗户,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她把自己在炉火旺盛的房间烤得暖烘烘的鼻尖贴上去,冰得直打喷嚏。
玛莎:“外面是不是下雪啦?如果是的话,这是今年冬天牛津的第一场雪。”
简走过来,脚步轻轻,她没有因为身价暴涨到两万英镑就变得更沉重了,一如过去的轻盈。
莱拉觉得后背温暖了一点,是简的手在传递热量。
简:“这是牛津的第一场雪。”
莱拉声音喑哑:“白蜡树地不是我的家。”
简关切地问:“莱拉,你的嗓子怎么这么哑?你哭了吗?”
一双温软的,带着笔墨香气的手碰上来,莱拉赶紧拿着自己的脸在玻璃窗上蹭了好几下,满脸都是七横八竖的水痕。
莱拉:“没有,外面下大雪了,下大雪了,我在看呢。”
她又打了一个喷嚏,玛莎立刻把外套拿过来,披在莱拉身上。
“我看到下雪了,莱拉小姐,你快坐到壁炉旁边来,在窗户旁边太冷了。”
于是莱拉顺从地坐到了壁炉旁边的扶手椅上,她的鼻尖和脸颊都冻得微微发红。可惜还没有暖和多久,门铃大作,莱拉腾的一下站起来。
玛莎:“开门是我的活儿!小姐!”
简:“玛莎!”
玛莎:“怎么啦?”
莱拉强忍着笑意:“你误会了,玛莎,我是想要回我的房间换男装。”
现在轮到玛莎脸红了:“哦,莱拉小姐!”
等到莱拉下楼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一整套齐整的男装,只差大衣没有穿,牛津的这栋房子很小,莱拉扶着拐角处的楼梯扶手,像拄着一根手杖那么潇洒,身体略微前倾,看到门廊处一双及其明亮的蓝眼睛,看到芒果冰淇淋样式的头发,她终于笑出来了。
“埃德加!”
莱拉哈哈大笑着走下楼梯,充满善意地帮埃德加霍尔特拍掉头顶上的雪:“你的帽子上哪儿去了?玛莎,请你拿一条毛巾过来。”
磨合了一个学期,莱拉惊奇地发现埃德加的性格脾气竟然算得上对自己的胃口——虽然说第一次见面算不上愉快。
埃德加霍尔特愁眉苦脸地说:“我的帽子给风刮掉了!本来我是打算今天回家的,上帝啊,我雇不到公共马车去驿站!我都担心自己的行李是不是给埋了。好在,我把它们全都搬进来了。”
他的手往门廊的方向一指,莱拉看到两个大皮箱和一个小的,地毯上已经有了雪水的痕迹,而箱子上的雪更多。
埃德加:“我走到这附近,实在是走不动了,突然想起来你住在宽街,我想你可能还没有回约克郡,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你这边亮着灯,所以我赶紧来敲门了。”
这个拥有一头可爱金发的大男孩既是抱怨也是卖弄地滔滔不绝。
莱拉:“我觉得你下一句会说,你应该参加明年的划船比赛。”
埃德加:“哈,不愧是你,莱昂,我就打算这么说。我可是扛着这么多东西从贝利奥尔学院的宿舍一直走到这里的,而且外面的雪还那么大!”
门打开,门关上,玛莎的手臂上搭着一条毛巾,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莱昂少爷,刚刚有人送信。霍尔特先生,这是你的毛巾。”
莱拉接过信封。
她朦胧地感到这封信属于埃德蒙唐泰斯。
第65章 基督山伯爵与珍珠公主莱拉在珍珠公主……
“你猜怎么着,埃德加?”
莱拉只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信封的边缘,把它甩得哗哗响。
埃德加霍尔特用一整块毛巾把自己的头发包起来,搓揉了半天,总算是把雪块抖落尽了,至于融化的雪水,他尽力去擦干了,剩下实在是没法处理的,就任凭湿嗒嗒的头发贴着脸。
“怎么样,难道是巴特克斯教授吗?说实在的,我想去的是美洲而不是西班牙,我对伊比利亚半岛没有兴趣。”
整个秋季学期,威廉巴特克斯教授的授课内容总是绕到他心心念念的龙血树变种上。即使那一节课应该讲新大陆与旧大陆的物种交换。
“说到物种的交流,我们应该想到,如果
把它们隔绝起来,杜绝一切交流会怎么样?比如说我正在研究的加利群岛的龙血树,生长在不同小岛上的树没有机会彼此交换它们的花粉……”
莱拉和埃德加可以举出无数个这样的例子。
莱拉:“赞美龙血树,这封信不是巴特克斯教授寄来的,我想他在家里暖暖地烤火,或者想办法保护牛津植物园,反正是没有时间和心思给我写信。”
埃德加这才流露出一点好奇的神情:“那会是什么?假如是你的家人寄来的信,我想你不会这么激动的。”
莱拉点头:“是的。”
埃德加补充:“而且我不认为邮递员尽职尽责到在暴风雪天气送信。”
莱拉:“你听说过基督山伯爵吗?”
埃德加:“什么东西?”
莱拉:“基督山伯爵。他是个出手阔绰的外国富豪,认识我的妹妹。”
她大言不惭地把自己称作自己的妹妹。
埃德加很配合地说:“莱拉小姐!我从报纸上看过她的事迹,你的妹妹在伦敦大出风头,不是吗?不过我想她大概已经回约克郡过冬天了吧,要是她还在伦敦的话,我确信莱拉阿什博恩不会在报纸上只出现在染发剂广告的末尾。”
莱拉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啊,正是这样,我想她在谋划一个大计划。”
事实上,莱拉阿什博恩并没有谋划一个宏伟计划,她没有返回约克郡,是因为她在牛津读书,莱拉希望尽快把累赘的基础课程读完,然后重新把自己的知识利用起来,她在秋季学期的第二周开始写回忆录,主要回忆的是自己本科四年和研究生三年的专业课。莱拉绝不愿意看到自己花了七年时间学到的一切付诸流水。
说基础课程累赘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它们还大大提高了莱拉的英语,拉丁语与古希腊语水平——但是莱拉不想要这样。她不想回想期末的拉丁文考试,想到自己还要经历很多次这样的考试,她就变得和没有受过古典教育的埃德加霍尔特一样垂头丧气了。
同样的沮丧导向同样的心情,同样的心情导向共同的友谊。于是莱拉在苦读拉丁语和古希腊语的时候与埃德加成了朋友。
这会,埃德加以记住一大堆拉丁文词尾的毅力在追问基督山伯爵。
“哇,如果你说的全都是真的话,基督山伯爵的行事作风听上去像一个法国人,而且这个法国人还是巴黎人。”
莱拉耸了耸肩,心想法国人的推测没有错,不过不是巴黎人。
她说:“我看像是这样,只有法国人才这样疯疯癫癫地挥霍。”
莱拉接着说:“不过,伯爵这一次的挥霍对我们倒是有好处的,他建立了一个基督山旅行基金会。”
埃德加:“哇!”
莱拉:“基督山伯爵先生预备离开英国,但是他决定在离开之前向全英国征集植物学家兼旅行家,他声称自己有一天会萌生定居的想法,到那个时候,他的住宅需要奇花异草来装饰。他给我寄信说的大概就是这样。你想要报名吗,埃德加?”
埃德加霍尔特吓了一跳:“老天啊,这人果真是个疯子,而且是只有法国佬才能出产的疯子,莱昂,你确定他真是所谓的国际公民而非一个巴黎人吗?”
莱拉:“我不能确定。”
她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窗边,风雪飘摇。
莱拉和埃德加异口同声:“什么人会在冬天去采集植物?”
埃德加:“我不会去的,看着架势,我怀疑基督山伯爵先生最后不会找到一个愿意陪他去澳大利亚的人。”
莱拉若有所思:“是啊,除了澳大利亚,这个季节找不到什么的。而又会有谁去流放犯人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