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母皇。”
  萝切单手扣在肩头行礼,她垂眸却不去看躺椅上的闵符,即便萝切已不再是毫无能力的幼儿alpha,即便她如今的登记跟闵符不相上下,可骨子里的震慑依旧是残酷的。
  “你……”
  闵符攥紧掌心,那双单挑的眼睛认命似得缓缓闭上……
  “最好死在……咳咳……”说着像喘不上气一样,她仰头直直喘着。
  萝切猛的抬头,惊恐下喉头滚了滚。
  她攥了攥掌心,还是没起身,而是双膝跪地,径直朝地面重重磕了俩个头:“陛下……”
  她紧紧咬着后牙。
  这两个字的鸿沟已经不能缩短,她的懦弱、她的放弃、她的退却毫无掩盖的暴露在了那位“全世界最厌恶她”的目前面前。
  或许没有人知道萝切亨利的消失是为了什么。
  但她的陛下,她的母皇知道……她因为皇族享受带来的责任、因为太沉重的人生、因为折磨日夜的病痛、因为那份迟来的愧疚崩溃了,萝切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贪心的抓着辛迪瑞楠霍顿在角落等待死亡。
  “砰!”喘息声越来越小,像缓过来了。
  可下一秒,哗啦!躺椅旁桌上的东西被甩了一地。
  最后随之掉落一地。
  玻璃碎片,床头那张有些泛黄的相框,胶片卷翘着躺到地面摆动,烛火下的阴影渲得一片凄凉,整个帝国最尊贵的两人狼狈至此。
  胶片有些年头了。
  但萝切清楚看见胶片上的人影,三个人,左下角甚至有刻字“悼皇夫闻谛,”
  “你对得起!为你而死的父亲吗!?”
  “早知道……早知道……”闵符说着眼睛发红,手腕枕在把手上发抖,艰难支着面前这个肖似白月光男人的女儿,两行清泪从这位最强劲的alpha女人眼角落下,她终是老了,一头的白发不再风华。
  “不如我亲手掐死你。”
  “也免你omgea父亲为诞你而大出血死去。”
  萝切愣住。
  她的记忆像个大摆锤混乱着搅动。
  什么……
  她的喉咙一股铁锈味,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大出血……”
  父亲,父亲不是……病死的吗?
  “呵。”闵符冷笑一声,像看仇人一样盯着萝切。
  “病死是吗?皇宫里的所有人都跟你说病死的对吗?”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儿,她大概会亲手了却她,她笑得越发瘆人,像条吐信的毒蛇。
  “你是不是觉得你的记忆里还有你父亲的模样。”
  “你父亲的陪伴、你父亲的照顾、你父亲鲜活的容貌?”
  闵符仰头笑了,她笑得很畅快,仿佛就在等着一天,脸上的皱纹都堆积起来,病气的苍白也无法掩盖她的报复。
  萝切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母皇的模样,她丝毫未动,可喉咙那股铁锈味越来越重。
  她们像疯子一样互相揭开对方无法预料的疼痛。
  闵符笑出了眼泪又摸了摸,猛地看向她!
  眼尾狠狠眯成一条线打量:“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你父亲生你的时候就死了!!!”
  “是你杀了他!!!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是你杀了你父亲。
  这句话从闵符口中说出来的时候。
  萝切喉咙那股力道一推,一口血重重喷了出来!
  血浸湿了她的衣服,手背、地面……
  发尾垂过脖颈像一双无形的手勒紧她的呼吸,记忆中那团乱麻的线一点点解开最后停滞,萝切停在原地抓住了那根最光亮的线。
  是的。
  这是一场守权者发疯癖好的后遗症。
  如果有理由,萝切想大概是母皇培养的。
  时间回到皇夫闻谛切夫去世的第三年,小小刚学会走路的萝切避开佣人跟随母亲走进她的地下室开始。
  三岁的孩子懂什么。
  只是想多看几眼从来不喜欢自己的母亲。
  昏暗无人的地下室,越走越冷,到最后一层接近冷冻的状态,好在是冬天小孩也穿得很多,在等她看清的时候,空荡堆满冰块的房间弥漫着一股药水跟腐烂的味道,还有摇晃的咯吱声。
  她扒着门的缝隙。
  母皇撑在中间那张冰床上,下面好像有个人,她们一起在晃。
  是游戏吗?
  那个人像个玩具,雪白的皮肤,没有表情。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小萝切常偷偷跑到这个地下室偷看母皇,母皇有的时候是单纯跟那个人说话,有的时候是帮他穿漂亮的衣服,有的时候是做她看不懂的事。
  小萝切原本以为就这样偷偷在门口看,像靠近母皇奖赏的糖果,应该不会被发现。却没想到自己在门口睡着了,母亲抓住了这个偷“糖果”孩子。
  但没有意想中的暴怒,是平静。
  她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脸,塞给她一颗圆滚滚的糖果。
  用从未表露的温柔说:“要不要见父亲?”
  后来地下室成了母女两人的心照不宣的秘密,整个帝国最尊贵的两人在冰冻尸体的地下室玩起了幼稚的游戏,彼时的小萝切还不知道这样畸形的家庭环境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可以常常见到母皇、oemga父亲,他们有的时候会假装野餐、假装玩耍、假装家中共进三餐,仿佛他们就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一家人。
  但小萝切始终不清楚,为什么父亲不能走出地下室。
  他也从来不说话、也不笑,也不看自己,身上还有一股药水的味道。
  可她已经很满足了。
  女皇闵符的梦醒是在萝切5岁的那年,皇族的长辈们知道了女皇私藏皇夫尸体五年,并畸形着对皇太女培养,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地下冰窖融化了最后一块冰,那具不会笑的omega父亲变成了扭曲生蛆的模样。
  那天傍晚下雨了。
  皇宫的血淌不完了,有皇室的人死了,刀是从肚
  子剖开的,血就这样从花园的广场淌过各个角落,那几个人被闵符发疯似的挂到了最高的寝殿中央,城堡外跪了黑压压的一片。
  不是因为死的人,而是因为闵符手里的小萝切。
  她单手提着她,眼底的恨绑架了一切。
  “为什么活的是你,我真想你为他偿命。”
  \"你不是很喜欢你父亲吗?今天、就让你去陪他……\"
  闵符笑得很开心也很疯狂,现在想来他们血液里大概就流淌着变态的念头,小萝切被提到城堡窗外时只是睁着眼睛,并不哭也并不闹。
  她只是拿着手里拿颗母亲唯一给过自己糖单纯的问。
  “我陪父亲,父亲会开心吗?”
  第52章 还活着耶
  如果说死亡是新生。
  那么她们都向往死亡,但偏偏两人是最没资格提死这个“字”的人,享受了皇族带来的优越环境、优越资源、优越人生,众人的臣服,众人的畏惧都像巨石压在胸口,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血脉将永远不是自我可以选择的存在。
  “有了享受就要有责任。”
  每一位君皇都会这样告诫跟训练自己的后代。
  闵符恨透了这几个字,就是因为这几个字她才会永远失去他。
  她的恨意在闻谛去世的第五年加注到了萝切身上,并将这句话潜移默化用最恶毒的言语、最沉重的眼神去打压。很高兴她成功这个骨子里流淌着跟“爱人”同样血缘的孩子成为一个完美的君王。
  昏暗的寝殿,她盯着地面的滚动的胶片。
  她赤脚走了下来,即便呼吸急促到濒临窒息……她还是一步、两步、三步……
  涂着寇红色的脚趾踩过地面的血渍,闵符笑了,嘴角由于干裂的部分变得格外扭曲,她用脚背踢了踢起地上的躺着的人影,那个人影突然急急咳了两声。
  起伏的胸口跟着笑声耸动,像夜的警铃。
  暗红的长发散了一地,萝切像蝼蚁样躺着,曾几何时那双漆黑的眼渐渐混沌。
  闵符厌恶看着萝切,银白因为她低头而垂落,苍老的身体不再支撑她负荷过多的秘密,她就像恶鬼锁魂,恶劣道:“你以为你父亲是因为喜欢你,才拼尽全力才生下你吗?”
  她像等待拆穿礼物前的故意恶心,迷茫着偏头又一点点板正。
  缓缓蹲下,瘦干而年老的手钳住萝切的下颚,一字一句道:“他、根、本、不、想、要你。”
  “他厌恶你。”
  “也厌恶我。”
  “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呆在我们身边。”
  萝切睁大眼睛,只是盯着闵符看,血糊满双眼。
  思绪将一切都带回原点,昏暗的房间,扑闪的烛火、腐烂的味道。
  “什么时候呢?”闵符眯了眯眼,仿佛陷入了一场很长的回忆里。
  “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穿着精致的礼服,是那件墨绿色色绸绒的西装,衣领的有一小小的钻石胸针,他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高贵。”在记忆里还是皇女的闵符是温和的,是仰望的、是爱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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